我答應(yīng)贈給他們各一份厚禮:給李鴻章五十萬盧布;給張蔭桓二十五萬盧布。這是我在同中國人的談判中唯一的一次對他們行賄。
對維特這種說法,可能的解釋是,在所有關(guān)于他行賄李鴻章的傳言中,只有這一次是“唯一”真實的。維特在這里說的就是1898年為了達(dá)到迫使清政府向俄國借款的目的,對李鴻章進(jìn)行的那次富有成效的行賄。由于它的真實性,以至俄國家檔案館中關(guān)于這次行賄的文件也就最具體、最翔實。其中還包括俄人行賄清朝重臣張蔭桓、翁同穌的有關(guān)文件。這些文件屬蘇俄外交部秘密檔案,均存于俄國家檔案庫第二部?,F(xiàn)擇要摘錄若干。
1898年1月9日(俄歷),由彼得堡發(fā)至北京并附有沙皇尼古拉二世用藍(lán)鉛筆簽字“同意”的《秘密計劃草案致七等文官巴夫洛夫》的電報稱:
由璞科第的電報得悉英人在成立借款時允給大臣重大賄賂。
因此皇上準(zhǔn)您和璞科第一起在華俄道勝銀行存款中撥出百萬盧布,作為對中國大臣秘密送禮之用,如您斟酌當(dāng)?shù)厍樾握J(rèn)為要成立對俄借款是必要的話。
回頭看來,這一百萬盧布是按各五十萬盧布分兩次使用的:一次用于俄國與清國進(jìn)行的租借旅順港的談判,李鴻章確實得到了這筆賄款;另一次是利用《辛丑和約》促使俄對東三省的占領(lǐng)合法化,李鴻章沒有得到這筆賄款。
1898年1月12日(俄歷)《內(nèi)廷郎巴夫洛夫密電》稱:
昨晚極秘密地將李鴻章請來我處,通過璞科第告他,如果和我國成立借款——一俟簽訂契約及宣言——當(dāng)酬他五十萬兩,作為他在辦理此事時必需的秘密開支,李鴻章同意遏力協(xié)助;假使我國能按十足數(shù)借款,他保證大致可以成功。今天在總理衙門內(nèi)已確使李鴻章與翁同穌顯然轉(zhuǎn)到有利我國的方面。
1898年1月15日(俄歷)《內(nèi)廷郎巴夫洛夫密電》稱:
昨日與璞科第一起和張蔭桓秘密會面,答應(yīng)他銀二十萬兩,條件與李鴻章相同。張蔭桓保證說,我們在此事及以后的事件上可以完全信任他。戶部尚書翁同穌拒絕秘密會面,他怕引起懷疑,因為他與外國人根本沒有私人來往;可是他秘密與李交涉,與李分潤。
當(dāng)日(俄歷1月15日),尼古拉二世在這份電報原稿上批示:“無論如何,我仍然很希望我們對中國的借款能夠成功。”2月12日(俄歷),在電報的副本上,維特批示:“致我國代辦的訓(xùn)令我已知悉。給他協(xié)助,如果為送禮需要支出,可和代辦商議辦理此事。”
1898年3月9日(俄歷),維特在有他簽名的《財政大臣致北京七等文官璞科第電文副本》中指示:
您的委托代理人最好在三月十五日以前攜帶必需的款項到達(dá)旅順口,因為他可使當(dāng)?shù)赜嘘P(guān)當(dāng)局及人物為我國服務(wù),另方面,可以幫助我們的登陸。盼與巴夫洛夫商議后電復(fù)。
1898年3月9日(俄歷),由璞科第簽名的《七等文官璞科第由北京致財政大臣密碼急件》稱:
今天我得到代辦的同意,和李鴻章及張蔭桓作機密談話,允許他們,假使旅順口及大連灣問題在我們指定期間辦妥,并不需要我方的非常措施時,當(dāng)酬他們銀五十萬兩。兩位大臣均申訴自己的地位非常艱難并述及官吏階級憤激心情。向皇帝上了無數(shù)申請書,勿對我國要求讓步。明天兩位大臣都將向皇帝作報告。中國駐倫敦公使電總理衙門稱:英國外交部對其聲明,英國對我國的要求甚不表同情。
同一天(3月9日(俄歷)),發(fā)自北京的第三號《內(nèi)廷郎巴夫洛夫密電》確認(rèn)了當(dāng)天璞科第電文內(nèi)容屬實,稱:
與璞科第一起極秘密地允許李鴻章及張蔭桓,如協(xié)議能不遲于三月十五日簽字,而我方也不必采取緊急措施時,則各酬銀五十萬兩。
1898年3月12日(俄歷),《內(nèi)廷郎巴夫洛夫密電》稱:
三月九日電的補充。
允許的報酬起了應(yīng)有的作用。李鴻章與張蔭桓顯然已使其他大臣及親王等對此發(fā)生興趣。希望在三月十五日簽訂條約以后即迅速支付所允款項。請將此事命令璞科第。
1898年3月13日(俄歷),由財政大臣維特簽署的《財政大臣致北京七等文官璞科第密碼電副本》指示:
當(dāng)事情順利辦妥時,依照你三月九日電,可付款百萬兩。此外,我更撥您五十萬兩作同一事件必需的其他支付。此宗款項可與巴夫洛夫商議后開支,如果間容許,可先征求我的同意。
1898年3月15日(俄歷),《內(nèi)廷郎巴夫洛夫密電》稱:
對旅順口及大連當(dāng)局送禮及補助金共需二十五萬至三十萬兩,請給璞科第以適當(dāng)命令。
此前一天(俄歷3月14日),由璞科第簽署的《七等文官璞科第由北京致財政大臣密碼電》稱:
五十萬兩款項中,在旅順口及大連灣送禮用的支出需二十五萬兩至三十萬兩,此事業(yè)已與代辦取得協(xié)議,特向您請示。請立即電復(fù),俾便遵照行動。
有錢真的能使鬼推磨。1898年3月27日(俄歷3月15日),中國按俄國指定的期限,由李鴻章與俄國駐華代辦在北京簽訂了《旅大租地條約》,5月30日,該條約在彼得堡交換批準(zhǔn)。
1898年3月16日(俄歷),維特在《財政大臣致北京七等文官璞科第電》指示:
在旅順口及大連灣的支付可依您在三月十四日電辦理。
1898年3月16日(俄歷)由璞科第簽署的《七等文官璞科第由北京致財政大臣密碼電》稱:
今天我付給李鴻章五十萬兩(按北京習(xí)慣所用市平銀重量),計值四十八萬六千五百萬兩(按銀行所用公砝兩重量折算);李鴻章甚為滿意,囑我對您深致謝意。同時我當(dāng)電告羅啟泰。我沒有機會將款交給張蔭桓,因為他非常小心。
1898年3月17日(俄歷)《內(nèi)廷郎巴夫洛夫密電》對3月16日璞科第文件內(nèi)容作了確證,稱:
十分密秘
允付李鴻章的五十萬兩昨天已照付。
事后,維特在回憶錄中對他這段用“胡蘿卜加大棒”的流氓手段在中國推行俄國戰(zhàn)略目的行徑并無悔意,他不無得意地寫道:
當(dāng)時的情況是:皇帝陛下不會讓步,如果締結(jié)不成關(guān)于將關(guān)東州租給我們的條約,那么我們的部隊就要登陸;要是對方抵抗,就會發(fā)生流血事件。這時,我插手此事了:我打電報給財政部的代表波科季洛夫(后任駐北京公使),請他去見李鴻章和另一名官員張蔭桓,以我的名義勸告他們施加影響,使我們提出的協(xié)定被中方接受,同時我答應(yīng)贈給他們各一份厚禮;給李鴻章五十萬盧布;給張蔭桓二十五萬盧布。這是我在同中國人的談判中唯一的一次對他們行賄。
這兩名官員看到,把關(guān)東州租給我們已勢在必行,因為他們知道,我們的船只滿載官兵,已整裝待發(fā)。于是他們決定去見太后,說服她允許簽署俄國的方案。
經(jīng)過長時間的說服,太后讓步了。我是從波科季洛夫發(fā)來的電報中得知此事的。電報說,協(xié)定即將簽署。我將此電報稟奏皇上,由于陛下不知道我采取的辦法,所以他在我的奏章上批道:“我不明白這是怎么回事?”于是我向皇上解釋說,由于我的堅持,中國政府已經(jīng)同意簽署協(xié)定,這是我們的代辦足足磨了幾個星期才達(dá)到的目的?;实郾菹率窒矏?,在電報上批道:“事情如此順利,甚至難以置信。”
協(xié)定于1898年3月15日簽署,中方代表是李鴻章和張蔭桓;我方代表是我的代辦。
令俄國人出乎意料地是,1898年9月7日,剛拿到俄國五十萬兩賄銀的李鴻章突然被免除總署大臣職務(wù)。1900年8月18日,俄國駐北京財政代表給財政大臣維特的電報說:“我們很不愿意李鴻章不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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