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東傳進(jìn)入中國以后，曾經(jīng)想占據(jù)至高的地位，于是在魏晉南北朝的時候就出現(xiàn)了佛真還是王真的討論。爭來爭去還是王真，叫做佛真王真，佛因王而真。所以中國的宗教都是在政教調(diào)控下的宗教，自古而然，沒有純粹的宗教，沒有純粹的宗教就沒有超越人的約制心靈的力量。在中國古代典籍中，調(diào)侃宗教比比皆是。唐文宗時開了一次御前會議，皇帝親自主持，請三個人來談三教論衡問題，論儒家好、道家好，還是佛家好。開了幾天大會以后，搞了個參軍戲，一個叫李可及的人就上來了，穿了一個儒家的衣服：“我是大成至圣文宣王孔子。”然后底下插科打諢的人就說：“孔子什么人??？”然后他馬上就說：“孔子是女人??！”他說：“為什么孔子是女人啊？”他說孔子曰：“我待價（待嫁）而沽嘛。”他把“待價”它改“待嫁”。然后又裝成老子：“太上老君是也。”“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講了一大通。結(jié)果又問：“老子是什么人??？”他說：“女人啊。”說：“為什么老子是女人?。?rdquo;他說老子說：“吾有大患，及吾有身；及若無身，吾有何患？”“有身”在唐朝的時候就是懷孕，你看他懷孕了，他不是女人嘛？這是調(diào)侃。然后是佛家，一個和尚上來了：“西天釋迦牟尼是也。”然后就說：“釋迦牟尼是什么人？”然后他又回答：“女人?。?rdquo;說：“為什么是女人呢？”他說：“《金剛經(jīng)》言：‘敷座而坐’。”“敷”諧音成丈夫，而且的“而”諧音成兒子，有丈夫、有兒子，她不是女人嘛？大家哈哈一笑。所以我就講，古代文化專制真可笑，皇帝開三教會的時候，藝術(shù)人才都可以調(diào)侃。

過去有個大學(xué)者叫楊慎，明朝的，他主持貴州學(xué)政的時候，在經(jīng)典著作《升庵隨筆》里都記錄了這些調(diào)侃宗教的話。說有個地方叫北巖寺，北巖寺底下有一個北巖鎮(zhèn)，上面是北巖寺一個廟。誰知道這幾年發(fā)大水了，發(fā)大水過后，《孟子》曾經(jīng)講過：“嫂溺，則援之以手乎？”嫂嫂掉水里，小叔子要拉，為什么？嫂溺，援之以手，非禮也，男女授受不親；如果嫂溺，不援以手，非人也。所以叫“經(jīng)權(quán)之法”，禮是經(jīng)，但是人要權(quán)變。淹水了，妓女沒地方跑了，就跑到和尚廟去了。住了過后，馬上就有人做詩調(diào)侃，而且在經(jīng)典著作里面都保留了大量這樣的東西。當(dāng)時調(diào)侃的一首詩還是格律詩，他這樣寫的：“水漲倡家住得高”，水一直淹，倡家住得高，“北巖和尚得松腰”，開心得松腰了，“丟下《般若經(jīng)》千卷”，《般若經(jīng)》一起丟了，“且說風(fēng)流話幾條”。第五句實(shí)在不雅，我就不讀了。第六句就是“任他江山起波濤”，最后水退了，老住持帶著和尚送眾妓女下山，到了山門的時候，這兩句詩是豹尾了：“師徒大小齊聲祝”，對天祝禱，“但愿明年再一遭”。調(diào)侃得何來宗教之尊嚴(yán)，何來和尚之威望？

這是為什么？宗教的缺失。宗教缺失靠什么來拯救？道德。所以在中國文化中，道德在某種意義上講沖淡了宗教的意味。在中國宗教中，大都是以政教代宗教，甚至都是一些民間信仰，沒有純粹性。如果說中國有一定的宗教純粹性，在哪里？在諸子百家?？鬃拥娜?、墨子的兼愛、孟子的義、老子的道、莊子的憂，但它畢竟不是宗教，這才是我們道德意味的重要問題。

所以我們講，一個有道德的人就叫“高山仰止”。那中國文化有哪些重要的山呢？五岳三山。這中間只有兩座山最重要，一個叫昆侖山。毛澤東曾經(jīng)有一首詞：“而今我謂昆侖：不要這高、不要這多雪。安得倚天抽寶劍，把汝裁為三截？一截遺歐，一截贈美，一截還東國。太平世界，環(huán)球同此涼熱。”周穆王西行去昆侖，林黛玉是昆侖山的靈芝草，賈寶玉是昆侖山的寶玉，《白蛇傳》說到危險的時候，小青直奔昆侖而去，因?yàn)槔鲇猩?，有不死之藥。后?jīng)科學(xué)家的考證，所謂的不死之藥就是昆侖山的無花果。這是很有意思的現(xiàn)象，這就叫文化昆侖。

梁啟超曾講，中國可分為三大階段：一個叫中國之中國，一個叫做亞洲之中國，一個叫世界之中國。古代中國最強(qiáng)大的時候是“漢唐盛世”，就是“亞洲之中國”的時代。“漢唐盛世”最盛的時候是唐玄宗開元年間，而衰敗是從天寶十五年“安史之亂”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