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洲戰(zhàn)爭
馬克思 恩格斯/中共中央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著作編譯局編譯
我們逐漸知道了卡爾斯陷落的詳情[298];而到現(xiàn)在這些情況完全證實了我們不止一次地談過的關于土軍在小亞細亞處境的估計。現(xiàn)在再也不能否認:這支軍隊由于土耳其政府的懈怠和土耳其人的極端懶惰、迷信命運和行動笨拙而不斷地瓦解了。不僅如此,現(xiàn)在已經(jīng)暴露的事實完全足以證明,甚至在土耳其是習以為常的這種直接叛變,對于卡爾斯的陷落也起了不小的作用。
還在去年的戰(zhàn)局剛剛開始的時候,我們曾有機會向讀者描述了土軍在埃爾斯倫和卡爾斯的絕望處境,并且談到了造成這種境況的那些大規(guī)模的盜竊行為。集中用來防守阿爾明尼亞高原的,有兩個軍(小亞細亞軍和美索不達米亞軍)和敘利亞軍的一部分。這些軍都得到了預備部隊(預備營)的加強,它們是人數(shù)眾多的庫爾德和貝都英非正規(guī)部隊的核心。但是,在1853年和1854年中,從阿哈爾齊赫會戰(zhàn)起到巴雅澤特會戰(zhàn)止的四五次失敗的會戰(zhàn),已使這支軍隊的團結精神和士氣受到挫傷,而冬季的缺衣缺糧更使它遭到徹底的毀滅。一伙形形色色的匈牙利和波蘭流亡者(其中既有冒險家,也有值得尊敬的人物)聚集在這支軍隊的司令部里,雖然他們并不擔任任何正式職務。在無知的、愛嫉妒的和陰險的帕沙們的眼里,這些冒險家被看做是頭等專家,而流亡者中真正有用的人卻被看做是冒險家;結果爭名奪利和互相傾軋之風大盛,因而使全部流亡者聲名狼籍,使他們的威信幾乎完全掃地。以后來了英國軍官,他們受到了莫大的尊敬,像對待盟國政府的禮節(jié)所要求的那樣;而在土軍指揮官束手無策的情況下,這是很自然的。這些軍官曾試圖在某種程度上提高在阿爾明尼亞作戰(zhàn)的部隊的士氣,但是也沒有成功。他們經(jīng)過努力之后,有時也能使某一帕沙從無所作為的狀態(tài)中暫時振作起來,爭取到在卡爾斯構筑最必要的防御工事,并且偶爾也能防止某種令人氣憤的貪污行為或者甚至通敵密謀,——但也不過如此而已。去年春天,威廉斯將軍曾竭盡全力為卡爾斯建立最必要的糧食儲備,但總是碰到障礙。土耳其的軍需部門事先沒有考慮到可能被圍,沒有注意準備馬匹運送儲備品。等到發(fā)現(xiàn)有足夠的驢子時,它又認為用驢子運送蘇丹的物品有損蘇丹的體面,等等;結果,卡爾斯這個距俄軍居姆里的要塞只有兩天行程的阿爾明尼亞的重鎮(zhèn),沒有一點糧食,不得不在附近地區(qū)尋取糧食。彈藥的情況也是這樣。雖然圍攻實際上并沒有進行,——9月29日是整個封鎖期間雙方真正作戰(zhàn)的唯一的一天,——可是在9月29日俄軍攻擊以后,守軍的炮彈就大約只夠3天用的了。運給軍隊的醫(yī)藥箱里裝了各種陳舊物品;而為了外科醫(yī)生查傷和截肢,竟由君士坦丁堡運來了產(chǎn)科器械!
卡爾斯的情況就是這樣。由士氣沮喪的安那托里亞部隊組成的守軍,9月29日能在物資極端缺乏的情況下作如此拚命的抵抗,以后又不顧饑餓堅守了那么久,這是土耳其歷史上功罪相抵的事例之一,這種事例在目前戰(zhàn)爭中層出不窮。正是使上層人物漠不關心和無所作為的那種宿命論,在群眾中產(chǎn)生了這種頑強抵抗的精神。這是那種曾經(jīng)使伊斯蘭教的旗幟由麥加城插到西班牙、一直到普瓦提埃才被阻[299]的尚武精神的最后殘余。它的進攻力量雖然消失了,但是殘余的防御能力依然存在。依托要塞圍墻和壘墻進行抵抗的頑強精神是土軍的特色;如果認為所以有這種頑強精神是由于那里有歐洲軍官,那末這是一個很大的錯誤。1854年和1855年在卡爾斯和錫利斯特里亞曾有過歐洲軍官,但是1829年在瓦爾那、布來洛夫和錫利斯特里亞并沒有他們,可是土軍當時卻建立了同樣英勇的功績[300]。歐洲軍官在這種情況下只能糾正錯誤,加固多面堡,統(tǒng)一防御體系,預防直接叛變。但是不管有沒有歐洲人,兵士個人的勇敢精神總是一樣的;在卡爾斯,甚至在幾乎完全瓦解的安那托里亞部隊里也不缺乏這種勇敢精神。
在這里我們應當對那些曾在卡爾斯防御戰(zhàn)中起過顯著作用而目前卻在梯弗里斯當戰(zhàn)俘的英國軍官的功績作一個評價。毫無疑問,他們?yōu)闇蕚涞挚棺隽撕芏喙ぷ?;在加強城防并供給一切可能提供的物資方面的全部功勞也是屬于他們的;他們還克服了帕沙們死氣沉沉的無所作為的狀態(tài),領導了9月29日的防御戰(zhàn)。但是,像英國報刊現(xiàn)在所做的那樣,硬把9月29日的勝利和整個防御戰(zhàn)的光榮完全歸于他們,把他們描寫成一群英雄,說他們?yōu)榱送炼淙硕鵂奚约海墒窃谖kU的時刻怯懦的土耳其人卻拋下他們不管,那是荒謬的。在俄軍強攻時,他們位于前幾列兵士之間,這一點我們不想否認。英國人生性好斗,因此英國軍官在戰(zhàn)斗中的最多而且最常見的錯誤,正是他忘記了自己作為指揮官的職責,而像一個普通兵士那樣作戰(zhàn)。他這樣做時,深信會得到自己同胞們的熱烈稱贊,可是在其他任何國家的軍隊里,軍官這樣行動卻會由于缺乏自制力而有降級的危險。但是另一方面,土耳其兵士對自己的軍官臨危逃跑的情形已經(jīng)司空見慣,以致在戰(zhàn)斗正酣的時候,很少想到還有什么軍官或命令,而是碰到哪里,就打到那里;因此他們無論如何都不會注意到身旁還有幾個英國人正在極力表現(xiàn)自己的勇敢,更不會因此而受到鼓舞。此外,卡爾斯工事的平面圖是繪制得完全錯誤的,關于這一點,我們在得到9月29日強攻的消息后的第二天就詳細地指出來了,我們當時所作的判斷完全為英國政府公布的官方的工事平面圖所證實。因此,只能用法國諺語來評價英國軍官在卡爾斯的功勞,這就是“瞎子國中,獨眼稱王”。許多沒有真才實學的、并且在法國陸軍少尉考試中落第的人,在印度支那就很可能被看做是一員大將;如果英國軍官在本國以不通本行而出名,那末他們在土耳其服務時,就未必會突然變成知識淵博而具有軍事才干的人物。我們認為,克美蒂應受的稱贊不應低于卡爾斯防御戰(zhàn)的其他參加者。
卡爾斯的情況就是這樣,而這時埃爾斯倫的情況又怎樣呢?十來個年邁的帕沙在那里銜著煙管消磨時光,完全忘記了自己還擔負著某種責任,完全沒有認識到卡爾斯的困難處境以及敵人就在德韋-博榮山嶺的那一面,相距僅數(shù)天行程。幾千正規(guī)部隊同為數(shù)不多的非正規(guī)部隊一起徘徊不前,從來不敢攻擊敵人,并且一發(fā)現(xiàn)敵人前哨就立即退卻。他們既沒有力量也沒有勇氣去援救卡爾斯,因此卡爾斯全城都在挨餓,而埃爾斯倫的部隊甚至不敢以佯動來支援它。威廉斯將軍大概明白,他從這方面是得不到什么援助的。至于他收到了關于奧美爾-帕沙移動順利的哪些報告,他得到了什么諾言,我們沒有這方面的材料。傳說威廉斯曾決定在萬不得已時率領守軍穿過俄軍的隊伍突圍,但是我們懷疑,這樣的計劃是否認真考慮過。那里的山地只有很少幾條出道可以通向埃爾斯倫,這就給俄軍提供了一切有利條件;如果俄軍堅守那里的幾條隘路,那末這樣的計劃就不能實現(xiàn)。況且那里拔海5000—8000英尺,冬季來得很早,而且長達6—9個月,在這樣的地區(qū),到10月底軍隊就無法調動了。如果卡爾斯能夠支持到冬季,那末守軍中正規(guī)部隊6000人的傷亡同長期防御所贏得的時間相比就是微不足道的。集中了土軍在阿爾明尼亞的一切儲備物資的埃爾斯倫,幾乎沒有工事,因此如果贏得時間,就可使它在1856年5月前有安全保障;同時,俄軍可能取得的真正的好處,也只限于實際上占領那些位于卡爾斯-查伊河附近和阿臘克斯河上游附近的居民點而已,而這些居民點是不可能從俄軍手中奪回的,縱然卡爾斯守軍成功地沖往埃爾斯倫也是如此。埃爾斯倫幾乎沒有設防,因此即使卡爾斯守軍在10月中旬能到達那里,也仍然沒有充分的力量守住它。要守住這個不設防的城市,就只有扼守德韋-博榮山嶺,在城市前面的狹谷里進行會戰(zhàn)。因此,埃爾斯倫是由于卡爾斯守軍的堅守而得救的。
這里又產(chǎn)生了一個問題:奧美爾-帕沙當時能不能援救卡爾斯。對于這個問題,幾乎在東方的每一個歐洲記者的回答都不一樣。甚至現(xiàn)在,有些人還企圖把卡爾斯的陷落完全歸罪于奧美爾-帕沙,然而正是這些人不久前還對他備加贊揚。首先,必須注意到,實際上奧美爾-帕沙并非出自本意地被留在克里木,以致在入冬以前采取較大規(guī)模的行動,已為時過晚。以后他為了確定自己的作戰(zhàn)計劃而來到君士坦丁堡時,又不得不花費很多時間同各種各樣的陰謀作斗爭。最后,當一切都已經(jīng)準備好了的時候,英軍答應的運輸工具卻沒有給他;當土軍集中在巴土姆附近、以后又集中在蘇胡姆-卡列附近的時候,他們沒有糧食,沒有彈藥,也沒有運輸工具。很難設想,奧美爾-帕沙在這種情況下能直接援救卡爾斯。我們已經(jīng)知道:在明格列里亞遠征時,他沒有一次敢離開海岸超過兩三天的行程,而那時他還是沿著很好的俄國軍用道路行進的。但是,假如他經(jīng)埃爾斯倫或阿爾達漢去卡爾斯,他就必須在離開海岸遠達20天或12天行程的地方沿河床和山道行進,而且除用馱馬外就無法運送物品。從特拉比曾德到埃爾斯倫的商隊沒有其他的道路可走,而他們從來不使用馬車這一事實最好地說明了他們是在什么樣的地形上行進的。一般說來這就是現(xiàn)在唯一的可以通行的道路;至于所謂由巴土姆通向內(nèi)地的道路,究竟有沒有還是個問題,因為沒有大批人馬沿這些道路行走過。責備奧美爾-帕沙沒有直接向卡爾斯進軍的那些聰明的軍事評論家,應當先讀一下游歷過這些地方的人所寫的報道,例如柯爾曾或博登施泰特的游記[301]。至于倫敦“泰晤士報”所說的,威廉斯將軍曾建議奧美爾-帕沙把巴土姆作為直接向卡爾斯進軍的出發(fā)點一事,我們只能指出,威廉斯對于他居住多年的阿爾明尼亞知道得非常清楚,他還不致于出這樣的主意。
在目前條件下,奧美爾-帕沙所能做到的充其量也只是威脅俄軍通向卡爾斯的交通線。他能怎樣順利地做到這一點,決定于他自己的部隊的運動性如何以及與它對抗的俄軍的兵力有多少。我們不談第一個問題,因為它只能根據(jù)已有的事實來判斷;我們一開始就說明,對這支進攻部隊來說,俄軍的兵力很可能太強大了。我們原來對別布托夫現(xiàn)有兵力所作的、現(xiàn)在看來完全正確的估計表明,俄軍甚至在庫泰依斯稍微變更一下部署,就可以派出優(yōu)勢兵力對付土軍。他們也正是這樣做了。即使在移動順利的條件下,奧美爾-帕沙也無法使自己的部隊渡過里昂河。況且,供應遲緩而且不正常一開始就使奧美爾-帕沙的全部行動發(fā)生困難。每經(jīng)過兩三天行程,他便不得不幾乎停留一個星期來建立最必要的糧食儲備;最后當他向內(nèi)地前進到距列杜特-卡列尚有三天行程時,他就完全癱瘓了。這時奧美爾-帕沙碰到了比較強大的部隊,他只得向沿岸地區(qū)退卻,俄軍尾隨于后,不斷襲擊他的后衛(wèi)。由于同敵人遭遇和發(fā)生疾病而遭到嚴重困難的土軍,曾在沿岸地區(qū)露營,現(xiàn)在正前往巴土姆、特拉比曾德等地。明格列里亞除岸防炮臺以外又落入了俄軍手中。
俄軍在亞洲的第三次成功的戰(zhàn)局就這樣結束了:卡爾斯及其帕沙轄區(qū)被攻占了;明格列里亞從敵人手里解放出來了;土軍作戰(zhàn)軍隊的最后殘余部分——奧美爾-帕沙的軍隊——在數(shù)量和士氣方面都大大削弱了。對于像高加索西南部這種由于地形性質和缺少道路而必然使一切戰(zhàn)斗行動遲滯的地區(qū)來說,這是相當重要的戰(zhàn)果。如果把這些勝利和實際戰(zhàn)果同聯(lián)軍占領塞瓦斯托波爾南區(qū)、刻赤、金布恩、葉夫帕托利亞和高加索沿岸地區(qū)的幾座堡壘等這些戰(zhàn)績加以比較,那就會很清楚地看出:聯(lián)軍的戰(zhàn)果實際上并不像英國報紙所吹噓的那樣大。最值得注意的是,巴黎“立憲主義者報”的一篇在法國宮廷授意下寫的文章中,直接指名道姓地說雷德克利夫勛爵是亞洲失利的禍首,指責他不僅妨礙土耳其政府獲得盟國所撥給的經(jīng)費,而且還慫恿它遲遲地不把指定用于這一戰(zhàn)區(qū)的援軍派出去。
弗·恩格斯寫于1856年1月11日左右
作為社論載于1856年1月25日“紐約每日論壇報”第4608號
原文是英文
俄文譯自“紐約每日論壇報”
注釋:
[298]卡爾斯于1855年11月28日(16日)被俄軍攻占。土耳其人在英國人的幫助下把這一要塞變成入侵外高加索的據(jù)點,俄軍攻占了這一要塞,因而就完成了它在克里木戰(zhàn)爭的高加索戰(zhàn)區(qū)的一系列成功的行動。土軍于1853—1854年企圖侵入阿爾明尼亞和格魯吉亞而遭到失?。?853年11月26日(14日)在阿哈爾齊赫,1853年12月1日(11月19日)在巴什-卡得克拉爾,1854年6月15日(3日)在喬洛克,1854年7月29日(17日)在巴雅澤特,1854年8月5日(7月24日)在丘留克-達爾),因而士氣沮喪。奧美爾-帕沙的軍隊于1855年10月從克里木調往高加索后,由蘇胡姆-卡列向明格列里亞進軍,前去營救在卡爾斯被圍的土耳其守軍,但是沒有成功。卡爾斯的占領是克里木戰(zhàn)爭中最后一次重大事件,這一事件在一定程度上加速了戰(zhàn)爭的結束。——第646頁。
[299]在公元732年的普瓦提埃(在法國西部)會戰(zhàn)中,由卡爾·馬爾泰爾指揮的法軍使阿拉伯人遭到了決定性的失敗,阻止了他們繼續(xù)向歐洲推進。——第648頁。
[300]恩格斯指1828—1829年俄土戰(zhàn)爭時期俄軍對巴爾干半島上的瓦爾那、布來洛夫和錫利斯特里亞等要塞的圍攻,盡管土軍在防守這些要塞時表現(xiàn)很頑強,但是這些要塞仍被俄軍攻占了。——第648頁。
[301]指弗·博登施泰特“高加索的民族及其反對俄國人的解放斗爭”1848年美因河畔法蘭克福版(F.Bodenstedt.《Die Völker des Kaukasus und ihre Freiheitskämpfe gegen die Russen》.Frankfurt am Main,1848);羅·柯爾曾“阿爾明尼亞:在埃爾斯倫和俄、土、波斯邊境的一年”(R.Curzon.《Armenia:a year at Erzeroom,and on the frontiers of Russia,Turkey,and Persia》),1854年在倫敦出了本書的三個版本。——第651頁。
出處: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1卷
本欄目所有文章僅供在線閱讀及學習使用。任何媒體、網(wǎng)站或個人不得轉載、轉貼或以其他方式使用。違者將依法追究其責任。
已有0人發(fā)表了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