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牙利的斗爭[155]
馬克思 恩格斯/中共中央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著作編譯局編譯
科倫1月。當意大利去年夏秋兩季的反革命進攻遭到第一次反擊的時候,在匈牙利平原上,壓迫者同直接導源于二月革命的運動的斗爭的最后階段正在結(jié)束。新的意大利運動是1849年運動的序幕,而對馬扎爾人進行的戰(zhàn)爭則是1848年運動的尾聲。也許,這個尾聲還會演成一幕正在暗中準備著的新悲劇。
這個尾聲像1848年革命悲劇中迅速交替的最初幾場一樣,像巴黎和維也納的陷落一樣,具有英雄豪邁的特點;這種特點使它迥然不同于6月至10月間發(fā)生的那些可憐的或微不足道的事件。1848年的最后一幕通過恐怖主義正轉(zhuǎn)入1849年的第一幕。
在1793年以后,在1848年的革命運動中,一個被占優(yōu)勢的反革命包圍的民族敢于用革命的激情來對抗怯懦的反革命的狂暴,用terreur rouge〔紅色恐怖〕來對抗terreur blanche〔白色恐怖〕,這還是第一次。長時期以來,我們第一次見到了真正的革命性質(zhì),第一次看見了一個敢于代表本族人民接受敵人的挑戰(zhàn)而進行殊死斗爭的人——路德維希·科蘇特;對于本民族來說,他體現(xiàn)了丹東和卡諾的形象。
敵人的優(yōu)勢的確大得驚人。整個奧地利,首先是一千六百萬狂熱的斯拉夫人,反對四百萬馬扎爾人。
群眾性的起義,全國都來制造武器,發(fā)行紙幣,迅速鎮(zhèn)壓一切阻礙革命運動的人,不斷革命——總而言之,在被科蘇特所武裝、組織和鼓舞的匈牙利,我們重新看到了光榮的1793年的一切基本特征。維也納缺少這種所謂在死亡的威嚇下二十四小時內(nèi)就能整裝待發(fā)的革命組織,否則文迪施格雷茨永遠也進不了這個城市。我們看看他能否戰(zhàn)勝這種革命組織進入匈牙利。
現(xiàn)在我們就來比較詳細地觀察一下正在進行的斗爭和斗爭中的各個黨派。
奧地利君主國是由于企圖仿照法國國王(直到路易十一為止)曾經(jīng)在法國采用過的辦法把德國聯(lián)合為統(tǒng)一的君主國而產(chǎn)生的。由于德國人和奧地利人都有一種可憐的地方局限性,由于哈布斯堡王朝具有一種同這一切相適應的小商販性質(zhì),所以這種企圖沒有成功。哈布斯堡王朝沒有得到整個德國,只是得到了德國南部的一些土地。當時在那里,不是在同分散的斯拉夫各民族直接進行斗爭,就是德國封建貴族和德國市民階級共同統(tǒng)治著被壓迫的斯拉夫各民族。在這兩種情況下,各省的德國人都需要外來的支援。對他們來說,聯(lián)合起來反對斯拉夫人就是這種支援,于是,通過把有關(guān)各省在哈布斯堡王朝的統(tǒng)治下合并起來的方法,實現(xiàn)了這種聯(lián)合。
這樣就產(chǎn)生了德意志奧地利。為了判定我們的說法是否正確,只要隨便拿一本歷史教科書來讀讀就夠了。那里講到奧地利君主國是怎樣產(chǎn)生的,它在反對斯拉夫人的不斷斗爭中怎樣瓦解了又重新興起。
匈牙利加入了德意志奧地利。馬扎爾人在匈牙利進行的斗爭同德國人在德意志奧地利進行的斗爭一樣。楔入奧地利大公國和施梯里亞的斯拉夫野蠻人中間的德國人和以同樣方式楔入萊達河流域的斯拉夫野蠻人中間的馬扎爾人聯(lián)合起來了。像德國貴族在南部和北部,在波希米亞[注:即捷克。——編者注]、莫拉維亞、克倫地亞和克萊納統(tǒng)治了斯拉夫民族,同化了他們,從而把他們卷入了歐洲運動一樣,馬扎爾貴族也在南部和北部,在克羅地亞、斯拉窩尼亞和喀爾巴阡山附近地區(qū)上統(tǒng)治了斯拉夫民族。德國貴族和馬扎爾貴族的利益是一致的,他們的敵人是天然的同盟者。馬扎爾人同奧地利的德國人之間的同盟是必要的。只要有一個大事件,只要有一次對他們兩者的強有力的進攻,就會使這個同盟成為不可分割的。土耳其人征服拜占庭帝國就是這樣的事件。土耳其人威脅匈牙利,其次也威脅維也納,因此,匈牙利曾在幾世紀中同哈布斯堡王朝不可分割地聯(lián)結(jié)在一起。
但是,他們的共同敵人逐漸衰弱了。土耳其帝國開始衰落,而斯拉夫人也無力起來反對馬扎爾人和德國人了。在斯拉夫土地上掌權(quán)的一部分馬扎爾貴族和德國貴族被斯拉夫族同化了,于是,各斯拉夫民族自己也愿意保持這個要愈來愈堅決地維護貴族、反對不斷發(fā)展的德國資產(chǎn)階級和馬扎爾資產(chǎn)階級的君主國。民族矛盾消失了,哈布斯堡王朝也改變了政策。這個在德國市民階級支持下登上了德意志皇帝寶座的哈布斯堡王朝,現(xiàn)在卻開始比其他任何王朝都更堅決地維護封建貴族,反對資產(chǎn)階級。
奧地利參加瓜分波蘭,就是根據(jù)這種精神行事的。加里西亞的名門豪紳和達官顯貴,即波托茨基家族、留博米爾斯基家族、查爾托雷斯基家族,把波蘭出賣給奧地利,而成為哈布斯堡王朝最可靠的支柱,以此換得了哈布斯堡王朝對他們的領(lǐng)地的保護,以免受下層貴族和資產(chǎn)階級的侵犯。
但是,城市資產(chǎn)階級愈來愈富裕,其影響也愈來愈大,和工業(yè)齊頭并進的農(nóng)業(yè)的進步也改變了農(nóng)民對地主的地位。資產(chǎn)階級和農(nóng)民反對貴族的運動愈來愈帶有威脅性。由于農(nóng)民到處都是民族局限性和地方局限性的體現(xiàn)者,農(nóng)民運動必然帶有地方性質(zhì)和民族性質(zhì),所以與農(nóng)民運動一起又產(chǎn)生了民族之間的舊的斗爭。
在這種形勢下,梅特涅完成了他的杰作。他消除了貴族(除了最有勢力的封建貴族以外)對國家事務的任何影響。他把那些最有勢力的金融貴族拉到自己方面來,從而削弱了資產(chǎn)階級,——他必須這樣做,財政狀況要求他這樣做。于是,他依靠上層封建貴族和金融貴族,依靠官僚和軍隊,在比他的一切競爭者更大得多的程度上實現(xiàn)了君主專制的理想。他利用每一個民族的貴族和其他各民族的農(nóng)民的幫助,把各該民族的資產(chǎn)階級和農(nóng)民置于自己統(tǒng)治之下;同時他又利用各民族的貴族對各該民族的資產(chǎn)階級和農(nóng)民的恐懼心理,把各民族的貴族置于自己的統(tǒng)治之下。各種不同的階級利益,民族局限性和各種地方偏見,盡管錯綜復雜,總是處在適度的抗衡狀態(tài)中,使老奸巨滑的騙子手梅特涅有可能自由地施展他的伎倆。他唆使各族人民互相傾軋究竟收到了什么效果,加里西亞的大屠殺[156]就說明了這一點。當時,梅特涅利用染上了宗教狂熱病和民族狂熱病的盧西族[157]農(nóng)民,把為了農(nóng)民利益而掀起的波蘭民主運動鎮(zhèn)壓下去了。
1848年首先在奧地利造成了極可怕的混亂局面,使所有這些由于梅特涅的罪過直到當時還互相奴役的民族一度獲得自由。德國人、馬扎爾人、捷克人、波蘭人、莫拉維亞人、斯洛伐克人、克羅地亞人、盧西人、羅馬尼亞人、伊利里亞人、塞爾維亞人互相間都發(fā)生了沖突,同時,在這些民族的每一個民族內(nèi)部,各個不同階級之間也進行著斗爭。但是,在這種混亂局面中很快就有了頭緒。斗爭者分成了兩大陣營:德國人、波蘭人和馬扎爾人站在革命方面,其他民族,即除了波蘭人以外的一切斯拉夫人、羅馬尼亞人和特蘭西瓦尼亞地區(qū)的薩克森人,則站在反革命方面。
為什么會出現(xiàn)這樣的民族劃分呢?這是由什么原因造成的呢?
這種劃分符合這些民族過去的全部歷史情況。這是解決所有這些大小民族生死存亡問題的開始。
直到現(xiàn)在為止,奧地利過去的全部歷史都證明了這一點,1848年也證實了這一點。在奧地利各個大小民族中,只有三個民族是進步的代表者,它們積極地影響歷史,并且現(xiàn)在還保持著生命力,這就是德國人、波蘭人、馬扎爾人。因此,他們現(xiàn)在是革命的。
其他一切大小民族,在最近的將來都要在世界革命的風暴中滅亡。因此,它們現(xiàn)在是反革命的。
至于波蘭人,我們介紹讀者看一看我們所寫的法蘭克福關(guān)于波蘭問題的辯論那篇文章[158]。為了壓制波蘭人的革命精神,梅特涅早就求助過盧西人;盧西人所不同于波蘭人的,是他們的方言稍有差異,而主要的區(qū)別是他們信奉正教;他們自古以來就屬于波蘭,他們只是從梅特涅那里才知道,波蘭人是他們的壓迫者。似乎在舊波蘭,波蘭人本身沒有遭受過同盧西人一樣的壓迫,似乎在奧地利統(tǒng)治下,梅特涅不是他們共同的壓迫者!
波蘭人和盧西人的情況就是這樣。由于自己的歷史情況和地理位置,他們同奧地利本土是截然分開的。因此,為了更好地分析其他各民族的混亂情況,我們在敘述中只好把他們撇在一邊。
可是,我們還要指出一點,波蘭人表現(xiàn)了高度的政治認識和真正的革命精神,因為他們現(xiàn)在同自己以前的敵人——德國人和馬扎爾人結(jié)成同盟來共同反對泛斯拉夫主義的反革命。一個斯拉夫民族能把自由看得比斯拉夫的民族特征更珍貴,僅僅這一點就足以證明它的生命力,從而保證它是有前途的。
現(xiàn)在我們來談談奧地利本土。
奧地利位于蘇臺德山和喀爾巴阡山的南部,易北河上游谷地和多瑙河中游地區(qū)。在中世紀早期,奧地利是一個完全居住著斯拉夫人的國家。按語言和風俗來看,這些斯拉夫人同土耳其的斯拉夫人、塞爾維亞人、波斯尼亞人、保加利亞人、弗拉基亞和馬其頓的斯拉夫人屬于同一個民族。這個民族同波蘭人和俄羅斯人不同,被稱為南方斯拉夫人。除了這些有血緣關(guān)系的斯拉夫民族以外,從黑海到波希米亞森林和提羅耳阿爾卑斯山的整個廣大地區(qū)中,只是在巴爾干南部居住著為數(shù)不多的希臘人,在多瑙河下游地區(qū)零零星星地散居著一些說羅馬尼亞語的瓦拉幾亞人。
德國人從西面,馬扎爾人從東面分別楔入這些密集的斯拉夫人中間。德國人侵占了波希米亞西部地區(qū),沿著多瑙河兩岸一直伸展到萊達河東岸地區(qū)。奧地利大公國、莫拉維亞部分地區(qū)、施梯里亞大部分地區(qū)都德意志化了。這樣就把捷克人和莫拉維亞人同克倫地亞和克萊納的居民隔開了。馬扎爾人用同樣的方法清除了居住在特蘭西瓦尼亞和匈牙利中部直到德國邊境的斯拉夫人,并占領(lǐng)了這個地區(qū)。馬扎爾人在這里把斯洛伐克人和某些盧西人居住的地區(qū)(在北部)同塞爾維亞人、克羅地亞人和斯洛文尼亞人隔離開來,統(tǒng)治了所有這些民族。最后,土耳其人模仿拜占庭人的榜樣,征服了在多瑙河和沙瓦河南面的斯拉夫人,從此南方斯拉夫人的歷史作用也就永遠結(jié)束了。
胡斯戰(zhàn)爭,即捷克民族為反對德國貴族和德意志皇帝的最高權(quán)力而進行的帶有宗教色彩的農(nóng)民戰(zhàn)爭,是南方斯拉夫人獨立干預歷史進程的最后一次嘗試。這一嘗試失敗了,從此以后,捷克人便一直受著德意志帝國的束縛。
相反地,打敗了斯拉夫人的勝利者——德國人和馬扎爾人——卻在多瑙河地區(qū)掌握了歷史的主動性。如果沒有德國人、特別是馬扎爾人的幫助,南方斯拉夫人就會像在一部分斯拉夫人中確實已經(jīng)發(fā)生的情況那樣變成土耳其人,或者至少也會像至今斯拉夫族的波斯尼亞人的情況那樣變成伊斯蘭教徒。對奧地利的南方斯拉夫人說來,這是一個偉大的功績,值得為此把自己的族別改成德意志民族或馬扎爾民族以資酬勞。
十五世紀和十六世紀土耳其人的入侵,是八世紀阿拉伯人入侵的再版。在維也納城下和匈牙利平原上,不止一次地重演了查理·馬爾泰爾的勝利[159]。就像當年在普瓦提埃附近一樣,也像后來蒙古人入侵時期在瓦爾施塔特附近[160]一樣,現(xiàn)在危險又威脅著整個歐洲的發(fā)展。當問題涉及拯救歐洲發(fā)展的時候,像奧地利的斯拉夫人這樣幾個早就分崩離析和衰弱了的民族能起什么作用呢?何況問題還在于拯救它們自己。
內(nèi)部情況是和外部情況相適應的。作為動力的階級,運動的代表者,即資產(chǎn)階級,到處都是德國的或馬扎爾的資產(chǎn)階級。斯拉夫人好容易才開始形成自己的民族資產(chǎn)階級,而對南方斯拉夫人來說,這種現(xiàn)象也只是極個別的情況。由于有了資產(chǎn)階級,德國人或馬扎爾人便掌握了工業(yè),掌握了資本,德國的文化也發(fā)展起來了;在精神方面,斯拉夫人也受德國人的支配,連克羅地亞的斯拉夫人也是如此。同樣的情況也發(fā)生在匈牙利,不過時間較遲,因而程度也較弱罷了。在這里,馬扎爾人同德國人一起領(lǐng)導了精神和貿(mào)易的發(fā)展。但是,匈牙利的德國人盡管仍然保持著德國的語言,然而在精神、性格和習俗方面,都成為道地的馬扎爾人了。只有新遷去的農(nóng)民移民、猶太人和特蘭西瓦尼亞的薩克森人是例外,他們堅持在異國保留他們那種不必要的民族特性。
如果說馬扎爾人曾在文明方面稍微落后于奧地利的德國人,那末最近他們已經(jīng)用政治活動出色地彌補了自己的缺陷。在1830年至1848年這個時期中,只有匈牙利一個國家的政治生活比整個德國更活躍,并且,匈牙利舊憲法的封建形式也比德國南部憲法的現(xiàn)代形式更能用來為民主利益服務。誰在這里領(lǐng)導了這個運動呢?馬扎爾人。誰支持奧地利的反動派呢?克羅地亞人和斯洛文尼亞人。
為了反對馬扎爾人的這個運動,同時也為了反對在德國重新興起的政治運動,奧地利的斯拉夫人建立了自己的宗得崩德——泛斯拉夫主義。
泛斯拉夫主義不是產(chǎn)生在俄國或波蘭,而是產(chǎn)生在布拉格和阿格拉姆[161]。泛斯拉夫主義,這是奧地利的,其次是土耳其的一切弱小的斯拉夫民族為了反對奧地利的德國人、馬扎爾人,可能也是為了反對土耳其人而結(jié)成的同盟。土耳其人只是在個別情況下才被考慮進去,而作為一個也是處于完全衰落狀態(tài)的民族,完全可以不考慮他們。泛斯拉夫主義按其基本傾向來說,是要反對奧地利的革命分子,因此,它顯然是反動的。
泛斯拉夫主義很快就以雙重的叛賣行為暴露了這種反動傾向:它使至今仍站在革命方面的唯一的斯拉夫民族——波蘭人成了它的可憐的民族局限性的犧牲品;它把自己和波蘭出賣給俄國沙皇。
泛斯拉夫主義的直接目的,是要建立一個由俄國統(tǒng)治的從厄爾士山脈和喀爾巴阡山脈直到黑海、愛琴海和亞得利亞海的斯拉夫國家。在這個國家里,除了德語、意大利語、馬扎爾語、瓦拉幾亞語、土耳其語、希臘語和阿爾巴尼亞語以外,還要包括將近一打斯拉夫語和主要方言。這一切不是用直到現(xiàn)在把奧地利聯(lián)合在一起并促進了它的發(fā)展的那些因素聯(lián)合起來的,而是用斯拉夫民族特征的抽象性質(zhì)和所謂的斯拉夫語(當然這是大多數(shù)居民的共同語)聯(lián)合起來的。但是,要不是在某些思想家的頭腦里,哪里會存在這種斯拉夫的民族特征呢?要不是在帕拉茨基先生、蓋伊先生及其同僚的幻想中以及部分地在已經(jīng)沒有任何一個斯拉夫人能夠了解的俄國教堂的古斯拉夫祈禱儀式中,哪里會存在什么“斯拉夫語”呢?事實上,所有這些民族都處在文明發(fā)展的極不相同的階段上,從波希米亞的相當發(fā)達的(多虧德國人)現(xiàn)代工業(yè)和文化,直到克羅地亞人和保加利亞人的幾乎是游牧性質(zhì)的野蠻狀態(tài);所以,事實上所有這些民族的利益是極為對立的。事實上,這十個至十二個民族的斯拉夫語,是由同樣數(shù)目的方言組成的,這些方言大部分互不相通,甚至可以歸為不同的幾大類(捷克語、伊利里亞語和塞爾維亞-保加利亞語)。由于這些民族十分輕視文學,而且其中大多數(shù)不開化,這些方言已變成了真正的民間土話,除了少數(shù)例外情形,這些方言都以某種異族的,即非斯拉夫的語言作為自己的標準語。所以,泛斯拉夫主義的統(tǒng)一,不是純粹的幻想,就是俄國的鞭子。
哪些民族應該領(lǐng)導這個龐大的斯拉夫國家呢?恰好是那些一千年來分散得七零八落的民族(其他的非斯拉夫民族往這些民族中間灌輸了具有生命力和發(fā)展能力的因素);恰好是那些只是由于各非斯拉夫民族的勝利武器才從土耳其暴政的蹂躪下被拯救出來的民族;恰好是那些到處被隔離的、喪失了自己的民族力量的、只有幾千人或最多不過兩百萬人的弱小民族;這些民族已經(jīng)衰弱到這種程度,以致像保加利亞人這樣一個在中世紀時最強悍的民族,現(xiàn)在在土耳其卻只以溫和敦厚和心地善良著稱,并以被稱為dobre chrisztian〔善良的基督徒〕為榮!在包括捷克人和塞爾維亞人在內(nèi)的這些民族中間,能夠找到一個民族具有為人民所保持的、并被認為超乎瑣碎的地方糾紛之上的民族歷史傳統(tǒng)嗎?
八世紀和九世紀曾經(jīng)是泛斯拉夫主義的時代,當時南方斯拉夫人還統(tǒng)治著整個匈牙利和奧地利,并且威脅著拜占庭。如果那時他們都未能抵擋住德國人和馬扎爾人的入侵,如果甚至在他們的兩個敵人——德國人和馬扎爾人彼此進行著激烈斗爭的時候,他們都未能獲得獨立,并建立起鞏固的國家,那末現(xiàn)在,在經(jīng)受了一千年的壓迫和喪失了自己的民族特性以后,他們怎么能夠做到這一點呢?
在歐洲,任何一個國家都能在某個角落找到一個或幾個殘存的民族,即被那個后來成了歷史發(fā)展的代表者的民族所排擠和征服了的以前的居民的殘余。這些按黑格爾的說法是被歷史進程無情地蹂躪了的民族的殘余,這些殘存的民族,每次都成為反革命的狂熱的代表者,并且以后還會是這樣,直到它們被完全消滅或者完全喪失其民族特性為止;其實它們的存在本身就已經(jīng)是對偉大歷史革命的抗議。
在蘇格蘭,蓋爾人就是這樣,他們是1640年至1745年斯圖亞特王朝的支柱。
在法國,布列塔尼人就是這樣,他們是1792年至1800年波旁王朝的支柱。
在西班牙,巴斯克人就是這樣,他們是唐·卡洛斯的支柱。
在奧地利,泛斯拉夫主義的南方斯拉夫人就是這樣;這只是殘存的民族,只是一千年來極度混亂的發(fā)展的產(chǎn)物。這些同樣處于極度混亂狀態(tài)中的殘存民族把整個歐洲運動的倒退視為唯一的救星,它們想使這個運動不是從西向東,而是從東向西地進行,在它們看來,俄國的鞭子是解放的工具和統(tǒng)一的紐帶,——這一切都是完全自然的事情。
可見,南方斯拉夫人早在1848年以前就明顯地暴露了他們的反動性質(zhì);1848年向全世界揭露了他們的這種反動性質(zhì)。
當二月風暴爆發(fā)的時候,是誰進行了奧地利革命呢?是維也納還是布拉格?是布達佩斯還是阿格拉姆?是德國人和馬扎爾人還是斯拉夫人?
的確不能否認,在有教養(yǎng)的南方斯拉夫人中存在過一個不大的民主黨派,它雖然不放棄自己的民族特征,但愿意把這種特征獻給爭取自由的斗爭。這種幻想也曾在西歐的民主主義者當中博得了同情,并且當斯拉夫的民主主義者還參加反對共同敵人的斗爭時,這種同情是完全正當?shù)?。這種幻想由于轟擊布拉格而破滅了。在這個事件以后,所有的南方斯拉夫民族都效法克羅地亞人把自己交給奧地利反動派支配。那些還繼續(xù)胡說什么民族平等、民主的奧地利等等的南方斯拉夫運動的領(lǐng)導者們,不是變成了像許多報紙的無恥文人一樣的愚蠢的空想家,就是變成了像耶拉契奇一樣的惡棍。他們的民主誓言并不比奧地利官方反革命勢力的民主誓言更有價值。簡言之,南方斯拉夫人的民族特征的恢復實際上是從最殘酷地鎮(zhèn)壓奧地利和匈牙利的革命開始的;這是南方斯拉夫運動的領(lǐng)導者們對俄國沙皇的第一次有力的效勞。
如果不算上層貴族、官僚和軍閥,奧地利的權(quán)奸就只能從斯拉夫人那里得到支持。斯拉夫人在意大利的陷落中起過決定性的作用,斯拉夫人襲擊過維也納,現(xiàn)在斯拉夫人又從四面八方進攻馬扎爾人。他們的思想家是以帕拉茨基為首的捷克人,他們的軍事首領(lǐng)是以耶拉契奇為首的克羅地亞人。
這就是他們對德國民主刊物的報答。6月間,當文迪施格雷茨屠殺捷克民主主義者的時候,德國民主刊物到處都對他們表示同情。而這同一個文迪施格雷茨現(xiàn)在卻成了他們的英雄。
總括起來說:
在奧地利(波蘭和意大利除外),德國人和馬扎爾人在1848年,像近千年來一樣,掌握了歷史主動權(quán)。他們是革命的代表者。
一千年來一直被德國人和馬扎爾人牽著走的南方斯拉夫人在1848年所以要起來為恢復自己的民族獨立而斗爭,是為了與此同時把德國和匈牙利的革命鎮(zhèn)壓下去。他們是反革命的代表者。此外還應該加上兩個民族,也是早已走向衰落和喪失了任何歷史活動能力的民族:特蘭西瓦尼亞的薩克森人和羅馬尼亞人。
哈布斯堡王朝的權(quán)力,是在反對南方斯拉夫人的斗爭中通過聯(lián)合德國人和馬扎爾人的方法建立起來的?,F(xiàn)在這個王朝卻想在反對德國人和馬扎爾人的斗爭中聯(lián)合南方斯拉夫人來茍延殘喘。
政治方面的情況就是這樣?,F(xiàn)在談談軍事方面。
純粹是馬扎爾人居住的地區(qū),還不到整個匈牙利和特蘭西瓦尼亞的三分之一。從普勒斯堡[注:斯洛伐克稱作:布拉的斯拉發(fā)。——編者注]到多瑙河和蒂薩河北面,直至喀爾巴阡山脈,居住著幾百萬斯洛伐克人和為數(shù)不多的盧西人。在南面,在沙瓦河、多瑙河和德拉瓦河之間,居住著克羅地亞人和斯洛文尼亞人。再往東去,沿著多瑙河,是有五十多萬人口的塞爾維亞移民區(qū)。特蘭西瓦尼亞的瓦拉幾亞人和薩克森人把這兩個斯拉夫地區(qū)聯(lián)合起來了。
這樣一來,馬扎爾人便受著天然敵人的三面包圍。如果占據(jù)著山口的斯洛伐克人表現(xiàn)得不是那么冷淡,那末他們在他們的地區(qū)特別適于游擊戰(zhàn)爭的情況下會成為非常危險的敵人。
但是,在目前條件下,馬扎爾人在北面只需要頂住加里西亞和莫拉維亞方面的軍隊的進攻。相反地,在東面,大批的羅馬尼亞人和薩克森人動員起來了,并同駐扎在當?shù)氐膴W地利軍隊匯合起來了。他們的陣地非常鞏固,一方面因為這是山地,另一方面因為他們占領(lǐng)著大部分城市和要塞。
最后,在南面,被德國移民、瓦拉幾亞人以及奧地利的一個軍所支持的巴納特的塞爾維亞人,有寬廣的阿利布納爾沼澤作掩護,要進攻他們幾乎是不可能的。
克羅地亞人有德拉瓦河和多瑙河作掩護,同時又有一支擁有全部后備物資的強大的奧地利軍隊的支援,所以,他們早在10月以前就已經(jīng)推進到匈牙利本土,并且現(xiàn)在他們堅守著他們在德拉瓦河下游的防御戰(zhàn)線,并不費很大力氣。
最后,現(xiàn)在文迪施格雷茨和耶拉契奇正以密集的縱隊從第四方面,即從奧地利方面向前推進。馬扎爾人被敵人的數(shù)倍于己的優(yōu)勢兵力從四面八方包圍起來了。
現(xiàn)在的斗爭很像1793年反對法國的斗爭,不同的是,人口稀少的、僅僅處于半文明狀態(tài)的馬扎爾人的國家,在物資供應方面遠不如當時的法蘭西共和國。
匈牙利制造的武器和彈藥質(zhì)量必然很差;特別是制造大炮的工作總是無法迅速安排妥當。這個國家比法國小得多,因此,每讓出一寸土地都意味著更大得多的損失。馬扎爾人所剩下的只是他們的革命熱忱、他們的勇敢精神以及科蘇特給予他們的強有力的、動作迅速的組織。
但是,這并不意味著奧地利已經(jīng)取得了勝利。
“如果我們不能在萊達河上擊潰奧皇軍隊,那我們就在拉布尼茨河[注:匈牙利稱作:列普策河。——編者注]上擊潰他們;如果不能在拉布尼茨河上擊潰他們,那就在佩斯城下?lián)魸⑺麄?;如果不能在佩斯城下?lián)魸⑺麄?,那就在蒂薩河上擊潰他們??傊瑹o論如何我們要擊潰他們。”[162]
科蘇特是這樣說的,并且他正盡一切可能去履行自己的諾言。
即使布達佩斯陷落了,馬扎爾人也還有廣大的下匈牙利草原。這個地方好像是故意為進行騎兵游擊戰(zhàn)爭而創(chuàng)造的。在這里的沼澤地中,有許多幾乎無法接近的地方,馬扎爾人能夠在這里堅守下去。馬扎爾人幾乎人人都是優(yōu)秀的騎手,他們具有進行這種游擊戰(zhàn)爭的一切特質(zhì)。奧皇軍隊如果敢于進入這個荒涼地區(qū),他們就必須從加里西亞或奧地利取得全部糧食補給,因為在這里他們的確什么東西也找不到。如果是這樣,那就很難說他們能在這里堅持下去。以密集隊形前進在這里是不可能的;而分散為流動隊,就必然遭到復滅。它的笨重裝備必然使它逃不出敏捷的馬扎爾人騎兵隊的手掌,而且,即使奧皇軍隊能夠取勝,他們也根本無法追擊馬扎爾人的騎兵隊;而被擊潰的奧皇軍隊的每一個士兵所遇到的每一個農(nóng)民、每一個牧人都將是他的死敵。在這些草地上作戰(zhàn)就像在阿爾及利亞作戰(zhàn)一樣,笨拙的奧軍要花費多年的功夫,才能結(jié)束這場戰(zhàn)爭。而馬扎爾人只要能夠堅持幾個月,他們就會得救。
馬扎爾人的處境遠不像被收買的患著黑黃色的[163]狂熱癥的人想要使我們相信的那樣壞。他們還沒有被打敗。即使他們倒下去,那也是像1848年革命的最后一批英雄一樣光榮地倒下去,而這種失敗只是暫時的失敗。那時,極其殘酷野蠻的斯拉夫反革命將會立刻席卷奧地利君主國,而權(quán)奸將會看到,他們的伙伴們都是些什么人物。只要法國無產(chǎn)階級的起義(路易-拿破侖正在竭盡全力挑起這一起義)一取得勝利,奧地利的德國人和馬扎爾人就會獲得解放,他們就會向斯拉夫的野蠻人伸報血海深仇。那時爆發(fā)的大戰(zhàn)將驅(qū)散這個斯拉夫的宗得崩德,甚至將從地球上消滅掉這些頑固的小民族的名字。
在即將來臨的世界大戰(zhàn)中,不僅那些反動階級和王朝,而且那許多反動民族也要完全從地球上消失。這也將是一種進步。
弗·恩格斯寫于1849年1月8日左右
載于1849年1月13日“新萊茵報”第194號
原文是德文
俄文譯自“新萊茵報”
注釋
[155]關(guān)于恩格斯在這篇文章中發(fā)揮的關(guān)于奧地利帝國境內(nèi)各斯拉夫民族的命運的觀點,參看本卷說明第XIX-XXI頁。——第193頁。
[156]指1846年2月的加里西亞事件,當時在波蘭土地上爆發(fā)了爭取波蘭民族解放的起義。克拉科夫的起義者暫時取得了勝利。同時在加里西亞爆發(fā)了農(nóng)民起義。奧地利當局陰險地利用了被壓迫的烏克蘭農(nóng)民對波蘭小貴族的仇視,于是在一些地方成功地驅(qū)使起義的農(nóng)民去反對波蘭的起義隊伍。克拉科夫起義被鎮(zhèn)壓下去后,加里西亞的農(nóng)民運動也被殘酷地鎮(zhèn)壓下去了。——第196頁。
[157]盧西人是資產(chǎn)階級人種志學家和史學家對加里西亞、外喀爾巴阡和布柯維納的烏克蘭居民的稱呼,流行于十九世紀。這些地方的居民被用暴力同全體烏克蘭人民分割開來;1941—1945年蘇聯(lián)偉大衛(wèi)國戰(zhàn)爭勝利之后,烏克蘭人民才最終重新統(tǒng)一了。——第196頁。
[158]見“法蘭克福關(guān)于波蘭問題的辯論”(“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文版第5卷第371—414頁)。——第197頁。
[159]指732年在普瓦提埃戰(zhàn)役中法蘭克人對阿拉伯人的勝利。——第199頁。
[160]1241年,在西里西亞的瓦爾施塔特(波蘭稱作:多勃勒地區(qū))附近發(fā)生了會戰(zhàn),結(jié)果蒙古人戰(zhàn)勝了德國人和斯拉夫人。但是,蒙古人沒有利用這次勝利就從西里西亞進攻匈牙利去了。——第199頁。
[161]1848年6月2日,在布拉格召開了斯拉夫人代表大會;會上暴露了哈布斯堡帝國壓迫下的各斯拉夫民族的民族運動中兩種傾向的斗爭。包括代表大會領(lǐng)導人(帕拉茨基、沙法里克)在內(nèi)的右派即溫和自由派,企圖用保存和鞏固哈布斯堡王朝君主國的辦法來解決民族問題。左派即民主派(薩賓納、弗利契、里別爾特等人)堅決反對這種做法,并極力主張與德國和匈牙利的革命民主運動采取聯(lián)合行動。代表大會中屬于激進派并且積極參加了布拉格起義的那部分代表,遭到了殘酷的鎮(zhèn)壓。留在布拉格的溫和自由派的代表于6月16日宣布代表大會無定期延期。
1848年6月在阿格拉姆(薩格勒布)舉行了南方斯拉夫民族代表會議。——第200頁。
[162]引自科蘇特1848年11月9日在匈牙利議會會議上的演說。見1848年11月11日“公報”(《Közlöny》)。——第206頁。
[163]黑色和黃色是奧地利國旗的顏色。——第207頁。
出處: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6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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