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蘭克福委員會關(guān)于奧地利事件的報告
馬克思 恩格斯/中共中央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著作編譯局編譯
科倫11月27日。四十年前,曾有過描寫“深受屈辱的德國”[81]的人物。好在這些人物都已ad patres〔見老祖宗〕去了。要是現(xiàn)在,他們便寫不出這樣的書了,因為他們會連書名都想不出來,而如果又重彈老調(diào),選用舊的書名,那他們就會陷入自相矛盾的境地。
要知道,德國永遠具有——用英國詩人的話來說,《beneath the lowest deep a lower still》〔“在最深度下面的更深度”〕。[注:彌爾頓“失樂園”。——編者注]
原來我們以為,同丹麥簽訂那樣的休戰(zhàn)協(xié)定已經(jīng)是空前的奇恥大辱了。原來我們覺得,在帝國大使勞麥在巴黎、黑克舍爾在意大利、專員施泰德曼在什列斯維希-霍爾施坦發(fā)表演說以后,在給瑞士發(fā)出兩個照會以后,德國的屈辱已經(jīng)到了盡頭。但是,兩個帝國專員關(guān)于奧地利問題的演說證明,我們是想錯了。德意志帝國專員們以多么令人難以置信的無禮行為來對待德意志的榮譽,舊自由派先生們是多么昏庸無能、膽小怕事、背叛成性,這從剛出版的“奧地利事件調(diào)查委員會報告及其他”[82]中,特別是從其中的二十個文件中,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10月13日,韋爾凱爾先生和莫斯累先生受中央政權(quán)的委托,離開法蘭克福去“調(diào)停維也納事件”。不了解中央新外交手腕的人,這幾天都在等待這兩位先生到達維也納的消息。當(dāng)時還不知道帝國專員們有他們自己的旅行路線。帝國攝政王使者艾塞勒和柏塞勒[83]取捷徑,經(jīng)過慕尼黑前往維也納。他們以“約卜西之歌”[84]中的道路圖為指南,于10月15日晚上抵達維也納。一直到10月17日中午,他們同巴伐利亞的大臣們和奧地利的代辦在感人的團結(jié)氣氛中研究了維也納事件。在給施梅林先生的第一封信中,他們匯報了他們初步調(diào)查的結(jié)果。在慕尼黑,他們兩位忽有所悟。他們殷切企望“第三位同事”(盡可能是一位普魯士人)的光臨,“因為這樣一來,我們就將更出色地完成偉大使命”。但是“同事”先生并沒有來。三人同行的希望破滅了。這可憐的一對只得獨自登場。現(xiàn)在“偉大使命”怎么樣了呢?偉大使命裝在韋爾凱爾先生和莫斯累先生的口袋里,到巴騷旅行去了。還在作出奧地利之行的重大決定以前,“偉大使命”就有言在先了。“在那里,在那邊非??膳?”[85]
韋爾凱爾給施梅林寫道:“這里,在奧地利邊境,居民也絕不是沒有革命情緒和恐怖情緒的,〈不僅如此,〉甚至克累姆斯的國民自衛(wèi)軍也不可靠,僅僅由于守護橋梁的軍隊的干涉,才使這座橋梁在皇帝經(jīng)過之前沒有被國民自衛(wèi)軍破壞,皇帝才幸未被俘。”
哪一位讀者的心腸竟堅如鐵石,竟不充分尊重高尚的政治學(xué)百科全書的心靈[Staats-Lexikon-Seele][86]的這種感情呢?這兩位先生從18日中午至20日早晨在巴騷稍事歇息,便動身往林茨去了。
10月13日,他們離開法蘭克福,20日晚上,他們已到達林茨。這種令人難以想像的迅速行動難道還不足以證明他們的“偉大使命”的重要性嗎?也許有特別的指令要他們這樣匆忙吧?恰好七天以后,這兩位先生到達了林茨,這就足以說明問題了。由于這個城市有“受過維也納密使們的感化的為數(shù)眾多的工廠居民”,所以韋爾凱爾先生在逗留巴騷期間產(chǎn)生了一種誠惶誠恐的預(yù)感;但是如今在這里連他和他的同事先生所想像的絞架的影子也根本沒有發(fā)現(xiàn)。相反地:
“在軍官之率領(lǐng)下,全體國民自衛(wèi)軍,及其樂隊……莊嚴隆重地排列成隊,手持迎風(fēng)飄揚之德國國旗,同圍攏來之人民一道歡迎吾等,并不停地歡呼。”
這樣一來,林茨——革命的索多瑪——就變成了一個善良的城市,它十分純樸,用隆重的方式接待了我們卓越的帝國專員們??墒?,在韋爾凱爾—莫斯累給施梅林先生的報告中,維也納卻被描繪得非常陰森可怕,簡直像是罪孽深重的哥摩拉[注:索多瑪和哥摩拉是兩座城市的名稱,據(jù)圣經(jīng)傳說,這兩座城市由于居民罪孽深重而被地震和“火雨”所毀滅。——譯者注],像是混亂的火焰地獄等等。
21日,這兩位先生乘輪船去克累姆斯。途中他們向法蘭克福報告說,在林茨,曾為他們安排了儀仗隊,警備隊在他們前面列隊歡迎,還有類似的隆重措施。與此同時,他們還寫了三封信,分別寄給文迪施格雷茨、克勞斯大臣和帝國國會主席團。
如果有人對我們的帝國專員們八天多的活動不完全滿意,那末他最好立刻在10月21日夜間同他們一起到施塔姆美爾斯多夫去,到文迪施格雷茨的司令部去看看。在那里,我們可以看到以自己的專員為代表的中央政權(quán)的全部丑態(tài)。韋爾凱爾—莫斯累說,“文迪施格雷茨頗為粗暴地拒絕了我們的任何干涉。”換句話說,他們挨了一頓悶棍,不得不馬上滾蛋。“不僅如此,他甚至連我們的全權(quán)證書也不愿意看”——韋爾凱爾向他的大臣施梅林這樣抱怨道。除了這些不快以外,文迪施格雷茨連一滴葡萄酒,甚至連一小杯燒酒也不肯給站在他面前的中央政權(quán)的化身賞光。
于是,我們的專員們又乘上馬車,悲哀地哼著:“啊,你,德意志,等等”[87],動身……到維也納去?——上帝保佑!——到奧里繆茨[注:捷克稱作:奧洛摩茨。——編者注]去,到“宮廷”去。他們做得真妙。要沒有這一著,整出帝國的滑稽劇就會不完而散,調(diào)停的滑稽劇就會缺少最后一幕。如果說文迪施格雷茨像對待不懂事的小學(xué)生那樣來對待他們,那末在奧里繆茨他們卻受到了“皇帝和皇族的殷勤得多的接待”(見報告第11頁,第六封信)。他們被邀請出席了宴會,“吾等”——他們接著給施梅林先生寫道——“承蒙陛下的恩惠,受到盛情的接待”。這里表現(xiàn)出來的不是德國式的奴隸性格,——絕對不是——這是出自肺腑的感激,這種感激之情在下面這首歌的歌詞中得到了適當(dāng)?shù)谋憩F(xiàn):“在經(jīng)受了如此的苦難之后,等等。”[88]
但是,在享受了各種款待以后,畢竟還得去完成聲名狼藉的“偉大使命”。我們這兩位專員寫信給大臣韋森堡男爵說:
“閣下〈10月25日的信就是這樣開頭的〉,我們恭請您仁慈地給吾等指定一個對您方便之時間,以領(lǐng)吾等對您感激之情,感激陛下和閣下對本使團及吾等之厚意接待,并請將您對完成吾等之使命有關(guān)的下列各項事情之意見及決定示知吾等。”
“下列各項事情”只是嚕嚕嗦嗦地說明,專員們希望允許他們到維也納去進行調(diào)停。
這一封信,像給韋森堡的第二封信一樣,是用上一世紀(jì)的競尚詞藻的公文體裁寫成的,其中極盡阿諛奉承之能事,簡直使人想馬上讀一下韋森堡的回信。在通信中,這兩位專員和奧地利大臣比較起來,就像是兩個粗野的莊稼漢與一個受過良好教育的貴族一樣,他們跪在光滑的鑲木地板上,對后者行可笑的屈膝禮,并力求使用文雅的詞句。
在給上述那封信的回信中,韋森堡寫道:
“二位尊貴的先生:遲復(fù)今日來函,敬希鑒諒……至于二位欲再次消除維也納糾紛的善良愿望,敝人首先必須將彼處近況告知二位。今之事態(tài)非與某黨派商談所能解決,唯一之辦法乃鎮(zhèn)壓叛亂”等等。(參看報告第16頁)
隨后他退還了他們的全權(quán)證書。
在10月27日的信中,他們再次提出自己的要求:
他們說:“吾等認為有刻不容緩之責(zé),再次敬請閣下,并通過閣下敬請帝國政府,在可靠之保護下,連派吾等攜善意及調(diào)停之委托與建議,前往維也納,以期在此可怕之危機中,使用體現(xiàn)于吾等及本使團身上之安撫作用與個人影響。”
我們已經(jīng)知道,“這種安撫作用與個人影響”在他們離開法蘭克福大門以后的十四天中發(fā)生了怎樣的效力。
這種作用和影響給了韋森堡以如此強烈的印象,以致他在自己的復(fù)信中對他們的請求避而不答。他告知了他們一些來自維也納的,有一半還是不真實的消息,并譏諷地指出:
“況且,類似維也納無產(chǎn)者之叛亂,非用強制手段實難鎮(zhèn)壓下去之事實,已為不久前法蘭克福事件所再度證實!”
韋爾凱爾先生和莫斯累先生根本無法反駁這種論點。因此,他們只得放棄進一步的嘗試,只好帶著他們的“安撫作用與個人影響”坐待事態(tài)的發(fā)展。
10月28日,他們又向施梅林作了關(guān)于他們的“偉大使命”的報告。根據(jù)韋森堡的建議,他們把緊急報告交給韋森堡派到法蘭克福去的一個信使。信使動身了,但緊急報告卻沒有發(fā)出。直到11月6日,緊急報告才送到法蘭克福。如果他們沒有出席御宴,如果皇族,特別是卡爾大公沒有和他們作友好的談話,專員們必然會因這樣多的失利而失去理智了。
接著,沉默了兩天。在經(jīng)過這樣多的辛勞之后,“安撫作用”終于沉溺于禮拜六的休息中了。
可是,10月30日,韋森堡把關(guān)于維也納投降的官方消息通知他們。他們的決定被采納了。誠然,在10月28日,他們還認為(報告第14頁),“看來,他〈文迪施格雷茨〉正像這里〈奧里繆茨〉有勢力的人物一樣,過分熱衷于不僅要鎮(zhèn)壓維也納,而且要對迄今所發(fā)生的非法行為進行報復(fù)性的懲罰。”可是,后來韋森堡向他們保證說,——在這以后帝國專員還敢再有絲毫懷疑!——“奧地利政府將根據(jù)能保證它得到它的臣民的好感的原則來利用這個勝利”。
充滿了帝國精神的韋爾凱爾—莫斯累感嘆道:“由此看來,可以預(yù)料,吾等之建議畢竟產(chǎn)生了一定之影響!”畢竟產(chǎn)生了影響?呵,那當(dāng)然。在八天當(dāng)中,你們用絕妙的方法來供韋森堡、卡爾大公以及索菲婭之流開心。你們成了幫助陛下腸胃消化的工具,韋爾凱爾—莫斯累啊!
“于是,在大臣做出了這種保證之后,吾等認為,吾等之使命業(yè)已完成,明日〈10月31日〉吾等將取道布拉格歸國。”
這就是韋爾凱爾—莫斯累先生的最后一次報告的結(jié)束語!
事實上,你們是對的,你們的和解與調(diào)停的“偉大使命”確實已經(jīng)完成了。你們?yōu)槭裁船F(xiàn)在到維也納去呢?難道人道主義的圣徒——文迪施格雷茨和耶拉契奇——不是這個城市的主宰嗎?難道紅斗篷和帝國軍隊不是在用掠奪、縱火、殺人和暴力等等每一個人都懂得的語言宣傳和平與憲法自由的福音嗎?
你們的“安撫作用”究竟有多么大,你們的任務(wù)究竟完成得多么出色,被槍殺者臨死前的呻吟、暴力受害者絕望的慘叫可以證明這一點,在監(jiān)牢里被摧殘受折磨的成千上萬的人可以證明這一點,羅伯特·勃魯姆的斑斑血跡向我們說明了這一點。
你們的任務(wù)在于:為了彌補文迪施格雷茨、耶拉契奇和韋森堡演出的三部曲之不足,在奧里繆茨幫助再演一出滑稽劇。這一任務(wù)已被你們出色地完成了:你們以極嫻熟的技巧從頭到尾扮演了“受愚弄的舅舅”這一角色,如果不是某種更壞的角色的話。
寫于1848年11月27日
載于1848年11月28日“新萊茵報”第154號
原文是德文
俄文譯自“新萊茵報”
注釋:
[81]指1806年在紐倫堡出版的匿名小冊子“深受屈辱的德國”(《Deutsch-land in seiner tiefen Erniedrigung》)。書商依·弗·帕爾姆為了出版這本反對拿破侖統(tǒng)治和充滿愛國主義精神的小冊子而被法國當(dāng)局槍殺了。——第78頁。
[82]“奧地利事件調(diào)查委員會報告。——本報告是因費奈迪、亨利·西蒙、維斯涅爾和鮑恩什米德等議員的質(zhì)問和收到大批關(guān)于奧地利事件請愿書而提出的”。這個報告發(fā)表于1848—1849年在美因河畔法蘭克福出版的“美因河畔法蘭克福全德制憲議會記錄”第2卷第602—619頁上(《Verhandlungen der deutschen verfassunggebenden Rei-chsversammlung zu Frankfurt am Main》.Bd.2,F(xiàn)rankfurt am Main,1848—1849,S.602—619)。——第78頁。
[83]艾塞勒和柏塞勒是約·威·克利斯特恩匿名出版的諷刺性小冊子“1847年4月艾塞勒博士和柏塞勒男爵出席省議會會議旅途散記?,F(xiàn)代史的風(fēng)俗畫”1847年萊比錫版(《Doctor Eisele’s und Baron von Beisele’s Landtagsreise im April 1847.Genrebilder aus der neuesten Zeitgeschichte》.Leipzig,1847)中的兩個滑稽人物。——第79頁。
[84]指1784年出版的,十九世紀(jì)又多次再版的卡·阿·科爾圖姆的諷刺長詩“約卜西之歌。怪誕滑稽的史詩,共分三章”。附在詩集中的詼諧的旅行圖上畫著復(fù)雜曲折的迷途。——第79頁。
[85]席勒的詩歌“獎杯”(德文標(biāo)題是《Der Taucher》——“潛水員”)中的一句的改寫。——第79頁。
[86]韋爾凱爾是多卷集“政治辭典,一名政治學(xué)百科全書”(《Staats-Lexi-kon oder Encyclopädie der Staatswissenschaften》)的發(fā)行人之一,本書第一版于1834—1848年在阿爾托納出版。——第79頁。
[87]阿倫特整理的民歌。——第81頁。
[88]羅西尼的歌劇“唐克萊德”中的一句歌詞。——第8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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