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何謂孝？

記得上世紀八九十年代，有一首來自臺灣的通俗歌曲令大家廣為傳唱，叫《酒干倘賣無》。這首歌的歌詞里說：“沒有天哪有地/沒有地哪有家/沒有家哪有你/沒有你哪有我/假如你不曾養(yǎng)育我/給我溫暖的生活/假如你不曾保護我/我的命運將會是什么/是你撫養(yǎng)我長大/陪我說第一句話/是你給我一個家/讓我與你共同擁有它。”這首歌的歌詞跟荀子講的“三本學說”意思非常相近。

追溯到孝的起源，首先人會問一個問題，你從哪里來？你的生命是誰給你的？我們知道是父母賦予了我們生命。那父母又是從哪里來的？是祖父母和外祖父母生的。一直追溯下去就會追溯到我們的祖先那里。儒家有一位重要的代表人物荀子，他在《禮論》里說過這樣一句話：“天地者，生之本也；先祖者，類之本也；君師者，治之本也。無天地，惡生？無先祖，惡出？無君師，惡治？三者偏亡,焉無安人。”這段話說的是什么意思？在儒家思想文化中，天地、君師、親祖是文明的三個根源。宋代以后，這種思想逐漸演變出敬奉天地君親師牌位的傳統(tǒng)，成了一個民間的信仰。這種對祖先的敬仰培養(yǎng)了中國古人的敬畏感和感恩之心，孝道的第一層含義“尊祖敬宗”便由此產(chǎn)生。

早在周代以前，中國古人就由對生命和祖先的崇拜產(chǎn)生了尊祖敬宗的孝道意識。什么叫尊祖敬宗？就是要尊重祖先，敬重家族的長輩。過去，每個大家族一般都有一位活在現(xiàn)世的輩分高的長輩來主事，稱為宗子或宗主。以《紅樓夢》為例，賈家的宗主就是賈母。

尊祖敬宗的意識激發(fā)了人們報本反初的生命意識、敬畏意識和感恩意識。中國人為什么把孝看得這么重？因為在中國人看來，如果一個人連生養(yǎng)自己的父母親祖都不尊重，都不感恩，那這個人就沒有一點道德根基了。我們?yōu)槭裁匆漓胱嫦?，給祖先上墳？這就是尊祖敬宗意識的具體表現(xiàn)。過去我們相信祖宗神會庇佑我們，現(xiàn)在我們表達對祖先的追思和感激，這種生活方式和傳統(tǒng)自古以來就沒有變過，直到今天，每到清明、年關，還是有很多人會去給祖先上墳。

由每家每戶都尊重自己的祖先，我們可以升華到尊敬中華民族共同的祖先，那就是炎黃。我們是炎黃子孫，龍的傳人，現(xiàn)在在陜西橋山，每年都會舉辦祭黃大典。

孝的第二層含義是“善事父母”。現(xiàn)代家庭主要是由父母親和一到兩個小孩組成的核心家庭，“善事父母”似乎成為了現(xiàn)代社會孝的主要含義。事實上在古代中國，幾代人共同生活在一起，家庭規(guī)模較大，尊祖敬宗與善事父母這兩種孝道要求是并存并重的。戰(zhàn)國以后，由于戰(zhàn)亂影響，家庭規(guī)模變小，孝道中善事父母的含義開始逐步凸顯出來。漢代許慎更在《說文解字》中直接把“孝”定義為善事父母。我們觀察“孝”這個字，上面是部首“老”，下面是“子”，子支撐著老，同樣也體現(xiàn)了孝道中善事父母的含義。

孝的第三層含義是“生兒育女，傳宗接代”。《孟子》里有一句話：“不孝有三，無后為大”。如果不生育子女，整個家族的血脈就斷了，所以在傳統(tǒng)中國，對父母親祖盡孝必須要生育子女。在中國古人看來，不孝有三種表現(xiàn)，“無后”是其中最嚴重的一種。

現(xiàn)代社會是一個開放的社會，一個公民只要不犯法，其他事情都可以被允許，是否生育子女就成了一個自由的選擇。有些夫妻不愿意生育，采用“丁克”家庭的模式，只結婚不生小孩。孝的傳承要與時俱進，我們要接納丁克家庭的存在，因為這是他人自由選擇的結果。不過現(xiàn)實生活中，丁克家庭畢竟還是少數(shù)，在大部分中國人的樸素觀念里，結婚生子不僅是對親祖行孝，也是為了享受天倫之樂，與此同時，小孩也會成為聯(lián)結夫妻雙方的情感紐帶。

前面我們講了孝的三層含義，事實上，孝道的三層含義安排了我們的過去、現(xiàn)在與未來。“尊祖敬宗”是對過去的回溯；“善事父母”指的是現(xiàn)在；“生兒育女，延續(xù)后代”則是面對未來。孝道之所以在中國文化和中國人的生活中發(fā)揮著非常重要的作用，正是因為它把天地、祖宗、父母、自己、子孫，過去、現(xiàn)在和未來貫通連接了起來。我們中國人沒有統(tǒng)一的宗教信仰，在有些學者看來，孝就像是我們的人文宗教，它安頓了我們的心靈，使我們遠離恐慌。比如說一般老人為什么喜歡孫子呢？有了孫子以后他就不怕死了，因為他的生命在孫子的身上得到了延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