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義 中國社會科學院學部委員、澳門大學講座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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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大家來聽我講課。先秦諸子是我最近五六年研究的課題,我原來是研究現(xiàn)代文學,研究魯迅起家,從現(xiàn)代小說一直搞到古代的小說、詩詞,還研究少數(shù)民族,現(xiàn)在是研究先秦諸子。因為現(xiàn)在的時間比較集中,所以希望能夠?qū)懗?ldquo;先秦諸子還原系列”,就是用還原的方法研究諸子的思想是怎么產(chǎn)生的,兩千多年來,關(guān)于諸子存在著哪些未解之謎,這些謎怎么去破解,等等?,F(xiàn)在大家都很關(guān)心文化問題,我曾經(jīng)講過,文化工程說到底是一種人心工程,要把文、史、哲、宗教貫穿起來,思考中國現(xiàn)在的人文狀態(tài)、人文精神結(jié)構(gòu),作為一個新崛起的現(xiàn)代大國,中國應該有什么樣的人文氣象和人文精神。
科技可以治貧,文化可以治愚,經(jīng)濟上的富裕和精神上的富裕,應該雙軌并馳,富而愚,則可能導致一個民族的墮落。春秋戰(zhàn)國時期整天打打殺殺,如果沒有孔孟老莊,留給后人的記憶就是一群野獸;大唐盛世,“稻米流脂粟米白”,國力強盛,如果沒有李杜韓柳,留給后人的記憶,就是一群大胖子。正因為有孔孟老莊、李杜韓柳等文化繁星,中華民族的長空才群星燦爛。
為什么漢人喜歡瘦美人,唐人喜歡胖美人?
有一個詞語大家可能都很熟悉,就是“環(huán)肥燕瘦”。說的是唐玄宗的貴妃楊玉環(huán)是一個胖美人,漢成帝的皇后趙飛燕是一個瘦美人,為什么漢人喜歡瘦美人,唐人喜歡胖美人?我們一般認為,這是因為審美的方式和標準變化了,但是如果我們從空間上展開這個問題,答案可能就不同。我現(xiàn)在主張文化研究、文學研究,除了時間維度之外,很重要的是還要考慮空間維度。時間是在空間中運行和展開的,沒有空間的時間就變成一個游魂野鬼了。為什么趙飛燕是一個瘦美人呢?我們知道有句話叫做“楚王好細腰,宮中多餓死”,就是說楚王喜歡細腰的美人,所以宮中的美人都節(jié)食,很多人都餓死了。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們讀先秦史書中的記載,比如《墨子》《韓非子》《戰(zhàn)國策》的記載,就會發(fā)現(xiàn)楚王不僅是好宮中的美人細腰,而且好“士”細腰,就是那些知識分子、大臣們的細腰,所以楚國的臣子都節(jié)食,到什么程度呢?要撐著地板才能站起來,扶著墻才能走路。因為楚國的巫風比較盛,國王帶著大臣們跳巫風的舞蹈,水桶腰跳起來不好看?,F(xiàn)在看楚國的文物,比如說出土的楚國的國畫,男的女的都是細腰。我懷疑屈原也是細腰,為什么?讀《楚辭》就知道,“高余冠之岌岌兮,長余佩之陸離”,就是說他戴著很高的帽子,很長的玉佩或者是很長的劍在腰間擺來擺去,水桶腰怎么擺得動?而且屈原的“芳草美人之喻”很可能跟楚國臣子的女性化有關(guān)系,有人說屈原把楚懷王作為他的戀愛對象了,其實“芳草美人”不是同性戀的問題,而是楚國的臣子女性化的問題。“眾女嫉余之蛾眉兮”,他把同事們、同僚們說成一群女子,嫉妒我的蛾眉,這不是女性化嗎?所以楚風很值得注意。我們看秦始皇兵馬俑都是膀大腰圓的,但是到徐州去看楚王墓,那些兵馬俑也就一尺多高,但所有的都是細腰的,從后面看都是像女人的腰段,但是轉(zhuǎn)過去有兩撇胡子,騎兵、武士、文臣都是細腰。因為漢朝是楚風北上,所以到陜西楊林漢景帝的陵墓去看,那里出土的東西有兩個我印象最深,一個是他們陪葬的東西里邊有很多陶做的牛、馬、豬、狗,狗特別多,而且胖得像豬一樣,講解員說翹著尾巴的是家犬,拖著尾巴的是狼犬,漢朝前期的皇帝、王公貴族都是喜歡吃狗肉的,因為樊噲是屠狗的,他是劉邦的連襟,樊噲的妻子呂須是呂雉的妹妹。另一個就是所有楊林出土的陶傭都是細腰長腿的。所以趙飛燕是個瘦美人就是因為漢朝崇尚楚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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