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趣味,梁啟超說有幾種:勞作、游戲、藝術、學問等都是趣味,這些東西是最容易以趣味為始,以趣味為終的。然而,不懂讀書的人往往苦讀,苦讀一定沒有效果。有一位外國學生到北大讀我的博士,他臨走之時說了一句話:學問,我就不談了,我特別羨慕老師做學問做得興高采烈。真做學問的人,必須做得興高采烈,誠然會有想不通而苦惱的時候,但更多的是很高興的一件事情。倘若你覺得自己是硬著頭皮去讀書,那么,請你做些調整,考慮一下選擇的書對不對,坐姿好不好,是否有心理壓力。為什么有人癡迷、有人勉強對付、有人則打死也不愿意讀書呢?除了受教育程度、經濟能力、空閑時間等因素,關鍵在于你是否感覺到了“閱讀的樂趣”。
我本人生長在找書困難的時代,那個時候讀書很不容易,所以很容易找到讀書的興趣。而今天的學生們跟我生存的狀態(tài)不一樣,他們的誘惑太多了,因此,找到讀書的樂趣比較困難。所以,對于現在的人來說,學會讀書其實最關鍵的是學會找到讀書的樂趣。其實閱讀是一件很個人的事情,找到屬于自己的趣味。人人說好的,不一定適合你。十年后才能讀得懂的,暫時擱置一下。對于真正的讀書人來說,偏食是很正常的。我父親也算是讀書人,他說,他讀了一輩子《紅樓夢》就是讀不出有什么好。其實,英國人很多是沒讀過《莎士比亞》的,但是你要問他,他肯定說莎士比亞很偉大,不說偉大顯得自己特別丟臉。在今天的中國,肯定很多人會說魯迅很偉大,可是你讀過魯迅的作品嗎?有人讀過,但是很多人沒讀過,更不要說讀懂。其實,有“趣味”就意味著讀書有個性、有邊界、有局限。
讀書要兼及精神與物質
古今中外有很多閱讀方面的書籍,諸如:討論閱讀的起源,閱讀的意志,閱讀的目標,閱讀的心境、品質、方法等等,在我看來,這些書可看可不看。還不如讀一點“有關書”的著作,諸如有關紙張、印刷、古書版本、歷代藏書、書刊以及圖書館知識等等“有關書”的著作。這些“有關書”的著作對于養(yǎng)成讀書習慣,很有好處。
在此,我引入兩個人,一位是意大利哲學家、符號學家、歷史學家和小說家艾柯,他的一本小說后來改編為電影,名字叫《玫瑰的名字》;還有一位法國電影泰斗、法國國家電影學院創(chuàng)始人卡里埃爾,他拍過《布拉格之戀》等影片。這兩位嗜書如命,同是古書珍本愛好者,他們對于書籍對人類文明的進程有很好的理解,對書籍在當下的變局和處境也有洞燭幽微的觀察。他們都看到了,網絡時代書籍所面臨的命運。為此,兩人合著了對話集《別想擺脫書》,其中第一部分叫“書永遠不死”。他們認為,書將來會有變化,紙本書還有未來,他們不相信電子書能夠取代紙本書。這里所談論的就是書的物質形態(tài)。因此,我希望大家了解一下物質形態(tài)的書。
(一)書籍及印刷史
讀書要了解一下書籍的歷史,有一點點書籍的知識,對一個人的閱讀會有好處的。最簡單的有20世紀60年代北大圖書館系的一本教科書,由劉國鈞編寫的《中國書史簡編》;比較復雜的有張秀民寫的《中國印刷史》上下兩卷;還有錢存訓的《書于竹帛》;作為專業(yè)性的研究,可以讀《印刷書的誕生》一書?!队∷恼Q生》是法國年鑒學派大師費夫賀與一個圖書館的館長馬爾坦合作的經典之作,但是費夫賀沒有做完就去世了,因此最后最精彩的部分沒有很好的展開,有點可惜?!队∷恼Q生》是新史學的代表性著作,自1958年于法國出版以來,已成為西方書籍史與出版史研究人員必讀的基本書目。
因為在此前無論中國人,還是外國人,講書籍版本目錄、出版、圖書館、藏書樓,都是考證性的學問;而做文學史、思想史、文化史,則是一種分析性的學問。《印刷書的產生》則力圖把做考證和做分析二者綜合在一起。它談的是書籍的社會史、書籍的文化史,從材料、技術、生產、流通以及地理學、做生意的辦法等討論書籍。由此,得出書籍對于文化的巨大作用?!队∷漠a生》最后一章寫的最好,題目是《印刷書:變革的推手》,談論的是印刷術進入西方以后,書籍的出版對于整個人類文明的決定性意義。
不理解書的產生、流通、擴散和變化,就不太容易了解整個文明的發(fā)展。當初歐洲各國鼓勵書刊用本民族的語言寫作、出版,本來是為了商業(yè)的利益,因為本民族語言容易得到承認。在這個過程中,本民族語言的茁壯發(fā)展,導致了統(tǒng)一的拉丁文化的衰退,這是整個歐洲語言發(fā)展的命運。英語、法語、德語,都是拉丁語系里面的地方語言,商人為了謀利,努力用本地方的語言來發(fā)行,這些地方語言越來越壯大,很快形成了民族文化和現代民族國家。即是說,歐洲的拉丁文化因為印刷機而崩潰了。
事實上,每一次重大的技術變化,最后都可能導致文明發(fā)展的方向改變。中國人談印刷書,自葉德輝的《書林清話》以來,系統(tǒng)地結集談出版的書籍大約有200部左右,其中包括圖書史(含史料,下同)、造紙印刷史、編輯出版史、新聞史以及港臺的同類書。八十年間,出版了200多種,不能算少。上海市出版局原局長宋原放退休后主編了《中國出版史料》,將現在用的古代、近代、現代這八卷的出版史料合在一起,從物質形態(tài)、文化層面、政治控制等等方面做了很多搜集性的研究。
已有0人發(fā)表了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