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拿巴目前的狀況[318]
馬克思 恩格斯/中共中央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著作編譯局編譯
1858年3月18日于巴黎
《Risorgerò nemico ognor piu crudo Cenere anco sepolto e spirto ignudo》.
(我將從死人中間復活,成為更加可怕的敵人,雖然我不過是墳?zāi)怪械幕覡a和無形的幽靈。)這是奧爾西尼在法夫爾發(fā)言以后帶著異樣的笑容向自己的辯護人低聲吟誦的塔索的“耶路撒冷”[注:托爾克瓦托·塔索的敘事詩“解放了的耶路撒冷”第9章。——編者注]中的兩行詩,它已經(jīng)開始應(yīng)驗了。一位目睹者曾這樣描寫群眾觀看這位意大利愛國者被判死刑時的心情:
“政府非常恐懼,因而由將軍親自指揮的整整一師人被派往刑場。15000名士兵準備信號一響就行動起來,一切入口和出口都像起義時期一樣有人警戒。據(jù)我估計,從郊區(qū)來的9萬到10萬名穿工作服的工人,擠滿了拉-羅克特廣場附近的所有空地和街道;但是軍隊的隊形排列得使觀眾看不清楚或者根本什么也看不見。當屠刀落在奧爾西尼頸勃上的聲音隱約可聞時,響起了一陣強大的雖然是壓抑著的回聲:《Vive la République!》〔“共和國萬歲!”〕我很難用言語來形容,它好似轟鳴聲;它不是喊聲,不是呼聲,仿佛是千千萬萬人的低語聲和嘆息聲。當局十分了解這種聲音的意義,因為在這一剎那間,士兵掀起了難以想像的嘈雜聲,擺弄武器頻頻作響,鞭打自己的馬匹踢跳不已;這樣,他們不直接使用武力就能把人群的轟鳴聲壓下去。但是,毫無疑問,《Vive la République!》這句話大家都聽得很清楚。我特意步行回家,慢慢地從最擁擠的人群中穿過去。我應(yīng)當坦白地說,我到處都聽到同情和欽佩奧爾西尼的話??磥恚淖餇钜呀?jīng)完全被忘記了,留下的印象只是他那勇敢的精神和對自己的同謀者的高尚態(tài)度。我一次也沒有聽見誰提起過比埃里這個名字。我要說,人民的情緒是非常危險的??梢钥闯?,蘊藏在內(nèi)心的憎恨和復仇的欲望已經(jīng)深到非用言語來表達不可了。我所聽到的一切議論幾乎都是低聲細語的,仿佛隨時隨地都在擔心警察暗探的光臨。”
看來,為了肅清共和派分子而采取的“公安”措施,大規(guī)模的監(jiān)禁和流放,并不比cités ouvrières〔工人區(qū)〕、新建的作坊以及企圖收買法國工人階級良心的其他措施取得的成績更大。以前[注:見本卷第436—440頁。——編者注]已經(jīng)詳細談過的圍繞奧爾西尼案件發(fā)生的種種情況,現(xiàn)在變成了整個巴黎的共同話題。甚至大家都知道,在檢查奧爾西尼和比埃里的大批來往信件時,發(fā)現(xiàn)了路易-拿破侖在許多年以前寫的親筆簽名的書信。如果法國的“立憲主義者報”仍然像在基佐先生時期那樣處于有利的地位,那末,我們天天都可以聽到《L'horizon politique s'obscurcit》〔“政治視野黯淡了”〕這句莊嚴的話了。的確也是這樣。當土伊勒里宮的人們知道夏龍衛(wèi)戍部隊的軍官的所作所為時,都嚇呆了。那里的人們對“通報”的naiveté〔天真行為〕感到極其憤怒,因為該報告訴法國和歐洲說,夏龍的軍官沒有立刻叫自己的士兵做好戰(zhàn)斗準備,沒有對士兵說,即使巴黎真的宣布成立共和國,他們也要為反對共和國和保衛(wèi)帝國而戰(zhàn)斗,夏龍的軍官沒有把所有這些事情變成笑柄,卻先跑去見專區(qū)區(qū)長??梢?,他們事先沒有證實究竟是否宣布成立了共和國,就拒絕拿自己的生命和地位來為皇帝冒險。這一事實證明,大部分軍隊是不可靠的。除了軍隊中一些高級官員或者由于做了極其敗壞名譽的事,或者由于得到非常榮耀的嘉獎,因而不能把自己的命運同帝國的命運分開以外,也許只有一部分軍隊應(yīng)當?shù)玫匠浞值男湃?,那就是近衛(wèi)軍。這個軍團的確很強大,并且無疑懂得,它在任何其他政府之下都會被并入常備軍或者全部解散。近衛(wèi)步兵由4個精選團、2個voltigeurs〔射擊兵〕團、1個憲兵團、1個朱阿夫團和1個chasseurs〔獵兵〕營——總共17個步兵營組成。此外,近衛(wèi)軍有2個重騎兵團、2個龍騎兵團、1個精選騎兵團、1個驃騎兵團和1個chasseurs團——總共21個騎兵連。近衛(wèi)炮兵也是一支相當可觀的力量。近衛(wèi)軍的全部兵力約為2萬人,擁有40或50門大炮。這是一個十分強大的核心,在一旦同巴黎居民進行嚴重斗爭時足以制止常備軍可能發(fā)生的動搖傾向。此外,從省里迅速集結(jié)軍隊的一切工作已經(jīng)安排妥善,只要大略看一下法國的鐵路圖就可以明了這一點。因此,一旦發(fā)生政府突然無法掌握的運動,就必然會遇上這支擁有6萬—8萬人的巨大力量。正是波拿巴為鎮(zhèn)壓武裝起義而采取的這些措施,完全排斥了爆發(fā)武裝起義的可能性,除非武裝起義是由于某個非常意外的大事件引起的,因為那時資產(chǎn)階級的明顯的反波拿巴態(tài)度,在軍隊下層進行破壞活動的秘密社團,使軍隊上層分裂的渺小的嫉妒心、背信棄義的行為、奧爾良派或正統(tǒng)派的同情,大概都會使天平倒向革命的群眾方面。對革命的群眾說來,最糟糕的就是謀殺波拿巴。如果發(fā)生這種情況,莫爾尼的答復便成了預(yù)言,莫爾尼在對俄戰(zhàn)爭爆發(fā)時對波拿巴提出的一旦他意外身亡他們將怎么辦的問題所作的答復如下:
《Nous commencerions de jeter tous les Jerômes par la fenêtre,et puis nous tacherions de nous arranger tant bien que mal avec les Orléans》。(“我們先把所有的日羅姆派拋到窗外,然后千方百計地同奧爾良王朝達成協(xié)議。”)
在郊區(qū)居民決定他們?nèi)绾涡袆又?,莫爾尼可能先行發(fā)動宮廷政變,宣布奧爾良王朝,從而把資產(chǎn)階級拉到反革命陣營中去。
同時,波拿巴在對外政策方面的失望,大大地驅(qū)使他在國內(nèi)走上實行恐怖政策的道路。他在外面遭遇的每一次失敗,都暴露出他的地位動搖不穩(wěn),并且使他的對手產(chǎn)生了希望,這必然會使所謂“鞏固的政府當局”有一些新的表現(xiàn)。要知道,在對外方面失敗的次數(shù)最近幾個星期大大增加了。首先在英國方面遭到了嚴重的失敗[319]。其次就連一向非常膽怯、多次讓步的瑞士也鼓足了勇氣,反對以后用最無禮的方式強加于它的一些措施。瑞士聯(lián)邦曾接到正式通知說,如有必要,法國步兵團將開入它的國境,履行瑞士警察本身所無法履行的警察職責。當時甚至連凱倫先生也認為必須申請本國的護照,法國政府只好讓了步。曾經(jīng)根據(jù)波拿巴的指示修改了本國法律[320]的比利時,也拒絕了波拿巴提出的驅(qū)逐尚加爾涅將軍的要求。皮蒙特議院中受權(quán)審查使撒丁設(shè)施適合idées napoléoniennes[321]這一法案的委員會,以5票對2票的多數(shù)提出了完全否定波拿巴草案的建議。奧地利雖然清楚地懂得,奧爾西尼的處決向它暴露了斯特拉斯堡英雄[294]的真相,而且后者再也不會因為同意大利的關(guān)系而使它不安,但是它對波拿巴卻表示了明顯的冷淡。
陷入可笑的境地——這是法國政府走向滅亡的必經(jīng)之路。波拿巴意識到,他最近幾次扮演歐洲獨裁者角色的失敗嘗試使他處于多么可笑的境地。他在歐洲的地位愈卑微,就愈強烈地感到必須在國內(nèi)顯得威嚴可畏。因此,恐怖統(tǒng)治就變本加厲了。內(nèi)務(wù)大臣埃斯潘納斯將軍現(xiàn)在得到了前驃騎兵團團長、現(xiàn)任警察局局長布阿泰爾先生的支持。“大陸評論”[322]在描寫第二帝國的這批軍事爪牙所采用的方法時寫道:
“他們拿著1848年和1851年騷亂以后由警察局當做危險分子而開列的舊名單,并且按照這個名單在巴黎和各省大肆逮捕。他們在這樣做以前,絲毫不調(diào)查一下,這些人自從那時以后是不是有過可以被提出任何控告的理由。后果是非常嚴重的。例如,有許多可尊敬的公民,雖然他們曾醉心于1848年全國風暴,并且同情進步思想,但是后來完全脫離了政治,況且其中有許多人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了家長和熱心經(jīng)商了,而警察卻使這樣一些人放下自己的工作,離開自己的親人。所有這些眾所周知的事實證明,逮捕的理由是多么不充分,即使從表面上看來,采取恐怖行動又是多么缺乏合法性或必要性。在警察局爪牙所要逮捕的人中間,有的至少已經(jīng)在國外呆了六年,因而不可能犯有任何過錯,但是,如果他們這時在法國出現(xiàn),似乎為了‘公安’起見,他們必定會被關(guān)進監(jiān)牢。甚至還有一種情況,警察竟跑到那些幾年以前已經(jīng)死了的人家里去逮捕。他們的名字寫在以前被捕者的名單中(其中許多人當時被捕,不過是因為他們在街頭人群中出現(xiàn),這就是他們的唯一罪行)。因此很清楚,警察不是要對付犯罪分子,而是要對付可疑分子,實行這個法律所采用的方法本身就證明輿論對它的稱呼是名副其實的。各省的情況都同巴黎差不多。嫌疑犯的名單是行政當局開列的,倒霉的是那些在最近的六月選舉中對省長所推薦的候選人敢于表示反對的人,以及那些認為憲法、選舉法和內(nèi)務(wù)大臣的通告是確實可以實現(xiàn)的并認為可能會采取措施讓人們按照自己的意見選舉候選人的人?,F(xiàn)在這些候選人被看成是最壞的罪犯,他們要末就是很有錢有勢的,要末就是受到有權(quán)勢的朋友庇護的,才不致遭到被他們擋著道路的那些官吏的報復。省里被捕的人中間,有庫爾泰將軍的名字,他在1848年是巴黎國民自衛(wèi)軍的總司令,但是近十年來他脫離了社會,脫離了政治和公共事務(wù)而獨居在阿利埃省的一個鄉(xiāng)村莊園里。”
在實行“公安”制度的時候,在慢性的商業(yè)危機爆發(fā)的時候,法國資產(chǎn)階級很快就會達到這個地步,即在它看來,革命將是為“恢復信任”所必不可少的某種東西。
卡·馬克思寫于1858年3月18日
載于1858年4月1日“紐約每日論壇報”第5287號
原文是英文
俄文譯自“紐約每日論壇報”
注釋:
[318]馬克思在這篇文章中利用了恩格斯1858年3月17日的信。——第441頁。
[319]指所謂外僑管理法案(見注296)于1858年2月被英國下院否決,以及接著而來的從道義上支持拿破侖第三的制度并且贊同第二帝國的對外政策的帕麥斯頓政府的辭職。——第444頁。
[320]指法國和比利時于1856年9月22日簽訂、10月11日批準的協(xié)定。協(xié)定限制了比利時對被控圖謀殺害或殺害外國皇帝或皇族的政治流亡者給以避難的權(quán)利。——第444頁。
[321]暗指1839年在巴黎出版的路易·波拿巴的“拿破侖觀念”(NapoléonLouis Bonaparte.《Des idées napoléoniennes》.Paris,1839)一書。書中頌揚拿破侖政治的原則、拿破侖第一的帝國秩序,并把皇帝本人寫成一個理想人物。——第444頁。
[294]指路易·波拿巴曾于1836年10月30日企圖實行政變。為此,他曾在斯特拉斯堡市警備團中組織了密謀活動。結(jié)果密謀全部失敗。波拿巴被逮捕并流放到美國。——第421、444頁。
[322]“大陸評論”(《The Continental Review》)是英國的資產(chǎn)階級周刊,1858至1859年在倫敦出版。——第444頁。
出處: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2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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