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冒險家的命運

  馬克思 恩格斯/中共中央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著作編譯局編譯

這幾天我們發(fā)表了從拿破侖親王不久前出版的小冊子中摘錄下來的幾段有趣的話；我們并不懷疑，讀者已經(jīng)給予了應(yīng)有的注意[98]。這本小冊子揭露了一個非常重要而令人驚異的事實，即克里木遠征是路易·波拿巴本人的創(chuàng)舉，他沒有和任何人商量而獨自制定了詳盡的遠征計劃，為了避免瓦揚元帥的反對，他把計劃的手稿送往君士坦丁堡。當所有這一切真相大白之后，這次遠征造成的最嚴重的軍事錯誤有很大一部分從遠征的創(chuàng)舉者的王朝利益中找到了解釋。在瓦爾那軍事會議上，圣阿爾諾不得不直接借用“皇帝”的權(quán)威硬要到會的陸海軍將領(lǐng)進行克里木遠征，因為當時這位統(tǒng)治者本人曾把反對他的人的意見公開斥為“怯懦的建議”。來到克里木之后，圣阿爾諾卻情愿接受臘格倫所提出的向巴拉克拉瓦進軍的真正怯懦的建議，因為實現(xiàn)這個建議，即使不能直接到達塞瓦斯托波爾，那末不論到什么地方，至少也是接近了它的大門。沒有充足的器材就狂熱地強行圍攻；迫不及待地開火，因而使法軍如此忽視自己工事的牢固程度，以致敵人在幾小時內(nèi)就把他們炮隊的火力壓下去了；兵士在塹壕里經(jīng)常過度疲勞，現(xiàn)在已證明，這同其他原因一樣促使不列顛軍隊崩潰；從10月17日到11月5日進行了沒有意義和沒有效果的炮擊；忽視各種防御工事，甚至忽視比較鞏固地占領(lǐng)通往黑河的一大片丘陵地，因而在巴拉克拉瓦和因克爾芒附近遭到了損失，——所有這一切現(xiàn)在都得到了充分的解釋。波拿巴王朝需要攻下塞瓦斯托波爾，而且要不惜任何代價在最短期限內(nèi)攻下它，聯(lián)軍必須完成這個任務(wù)?？盗_貝爾如果獲得成功，就可以如愿地成為法國的元帥、伯爵、公爵、親王，并享有“濫用”公款的無限權(quán)利。反之，如果失敗，他就要成為出賣皇帝利益的叛徒，并將和他的同僚拉摩里西爾、貝多、尚加爾涅一樣被流放。臘格倫是那樣的優(yōu)柔寡斷，以致不能不對這位與成敗有極大利害關(guān)系的同僚讓步。

然而以上這些不過是皇帝的作戰(zhàn)計劃的最微不足道的結(jié)果。法軍有9個師，即81個營被拖入這場毫無指望的戰(zhàn)爭。盡了最大的努力，作了最輕率的犧牲，卻沒有得到任何結(jié)果；塞瓦斯托波爾比以前更加堅固了；我們現(xiàn)在根據(jù)可靠的材料得悉，法軍的塹壕仍然在距離俄軍工事整整400碼遠的地方，而英軍的塹壕還要遠一倍。波拿巴派去視察圍攻作業(yè)的尼耶爾將軍聲稱，強攻是根本談不上的；他改變了主攻方向，把攻擊的出發(fā)地點從法軍方面轉(zhuǎn)移到英軍方面。這樣一來，不僅延長了圍攻的時間，而且把主要打擊的矛頭指向城郊，即使城郊被占領(lǐng)，它與城市之間仍被南灣隔開。簡單地說，施展一個個詭計，玩弄一個個花招，并不是為了保持勝利的希望，而只是為這種希望裝裝樣子而已。當事態(tài)發(fā)生了如此變化的時候，當大陸上即將爆發(fā)全面戰(zhàn)爭的時候，當一支新的波羅的海遠征軍（這支遠征軍在目前航行季節(jié)內(nèi)應(yīng)當取得某些成就，因此登陸部隊的數(shù)量應(yīng)比1854年的遠征大得多）正在裝備的時候，——就在這個時候，固執(zhí)的性格促使路易·波拿巴又把5個步兵師投入了克里木泥潭，而在那里兵士們甚至整個整個的團就像變魔術(shù)似的消失著。不但如此，他還決定親自到克里木去，以便看看他的兵士們是怎樣進行最后一次強攻的。

這就是路易·波拿巴第一次戰(zhàn)略性試驗使法國所陷入的處境。這個不知為什么自以為將成為在某種程度上堪與其王朝奠基人媲美的偉大統(tǒng)帥，其實從一開始他就不過是一個剛愎自用的小人。路易·波拿巴僅掌握非常有限的情報，卻制訂了向遠在3000英里以外的地方進行遠征的計劃，他沒有同任何人商量過就詳盡而秘密地制訂了這個計劃，并把它送給自己的總司令，而這位總司令雖然離攻擊目標僅幾百英里，但同樣一點不知道敵人的抵抗力量，也一點不知道可能會遇到的障礙的性質(zhì)。遠征開始了，失敗接踵而來，就是勝利也沒有帶來任何結(jié)果；它將要造成的唯一后果，便是遠征軍本身的復(fù)滅。拿破侖在自己的極盛時期也決不至于堅持采取這種行動。在這種情況下，他善于尋找其他出路，出敵不意地將自己的軍隊調(diào)往新的攻擊目標，依靠出色的成功的機動，甚至使暫時的失敗也成為有助于取得最后勝利的行動。如果他在阿斯佩恩[99]抵抗到底，那會發(fā)生什么結(jié)果呢？只是在他沒落的時期，在遭到1812年的慘敗因而動搖了信心之后，他的堅強的意志力才變成了盲目的固執(zhí)，例如，在萊比錫[100]他就因此而死守那些他作為一個統(tǒng)帥而不可能不意識到是完全無用的陣地。然而，這兩位皇帝之間的差別就在于：拿破侖以此而告終的正是路易·波拿巴由此而開始的。

看來路易·波拿巴真的堅決要去克里木親自督戰(zhàn)，以奪取塞瓦斯托波爾。他的行期可能推遲，但是要使他改變決心，只有簽訂和約。事實上，作為他第一次軍事行動的這次遠征關(guān)系著他個人的命運。但是可以認為，他真正出發(fā)的那一天，將是法國第四次也是最大的一次革命的開端。歐洲所有的人都感覺到這一點，都勸他放棄此行。法國資產(chǎn)階級在提到他的克里木之行的時候，都不禁發(fā)抖。但是這位斯特拉斯堡的英雄[101]是百折不撓的。他一生就是一個狂熱的賭徒，近來又成了慣于下巨注的大賭徒，他正在憑著自己的“福星”，不顧最不利的時機而孤注一擲。此外，他也很清楚地了解，資產(chǎn)階級把他留在巴黎以求擺脫危機的希望是根本無法實現(xiàn)的。不論他在不在巴黎，法蘭西帝國的命運，現(xiàn)行社會制度的命運，都要在塞瓦斯托波爾城郊的塹壕里決定。如果他不顧一切，在克里木贏得勝利，那末他的親臨戰(zhàn)場將有助于（至少在歐洲輿論界面前）使他不再被看做是一個強盜，而是一位英雄；如果不是這樣，那末，在任何情況下，他的帝國都會滅亡。他隨身帶著自己的競爭者和可能的繼承人——身穿中將制服的小日羅姆·波拿巴這一事實，就說明他是估計到可能會有這種結(jié)局的。

目前克里木遠征首先是為奧地利的利益服務(wù)的。如果在塞瓦斯托波爾城郊的斗爭再持續(xù)幾個月，那末這個吞噬一個又一個軍的并且削弱法國和俄國力量的泥潭，將使奧地利成為歐洲大陸的主要仲裁人，它在歐洲大陸的60萬名兵士的巨大力量，在任何時候都可以舉足輕重，使它獲得決定性的優(yōu)勢。然而幸虧還有阻礙奧地利獲得這個最高權(quán)位的對抗力量。只要法國重新走上革命的道路，這支奧地利軍隊就將分裂為幾個互相矛盾的部分。德意志人、匈牙利人、波蘭人、意大利人和克羅地亞人就將擺脫硬把他們拴在一起的鎖鏈，而重新形成旗幟不同、目標各異的兩大陣營，以代替歐洲今日不穩(wěn)定的偶然的聯(lián)合和敵對。那時斗爭將只在一方面是民主革命和另一方面是君主反革命之間進行。

弗·恩格斯寫于1855年3月16日左右

作為社論載于1855年4月2日“紐約每日論壇報”第4353號

原文是英文

俄文譯自“紐約每日論壇報”

俄譯文第一次發(fā)表

注釋：

[98]本文的開頭幾行是“紐約每日論壇報”編輯部加的。——第142頁。

[99]1809年5月21—22日拿破侖第一的軍隊與奧地利卡爾大公的軍隊在阿斯佩恩地區(qū)（在多瑙河左岸，距維也納不遠）進行了一次大規(guī)模的會戰(zhàn)，結(jié)果奧地利軍隊獲勝。拿破侖第一為了挽救軍隊免遭毀滅，把軍隊撤離多瑙河左岸。——第144頁。

[100]指1813年10月16—19日萊比錫會戰(zhàn)，即歐洲各國同盟反對拿破侖法國的戰(zhàn)爭中的決戰(zhàn)，結(jié)果同盟國的軍隊打敗了拿破侖第一的軍隊。——第144頁。

[101]暗指路易·波拿巴于1836年10月30日在斯特拉斯堡的不成功的叛亂。——第145頁。

出處：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1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