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作品是收藏在日本的《喪亂帖》。作品中墨剝落的痕跡,一些黑的疙瘩,甚至最后筆劃一絲一絲枯的感覺,都是嚴格遵循原作的。唐代人的硬黃技術(shù)實際上跟今天的彩色復印機已經(jīng)很像了。
我們來看一些補充的大圖。幾十年前,德國學者雷德侯在從事中國書法研究時,把我們剛才看到的王羲之“硬黃本”局部筆畫放大,然后發(fā)現(xiàn)了上圖分叉與起筆的現(xiàn)象。那么,這證明什么問題呢?證明唐代人在填墨的時候,不是一次填出來的。就像畫素描一樣,是用筆尖多次涂出來的。其中剝落的感覺,也是刻意留出來的。在復制的時候,枯的地方是要用比較淡的墨去復制的。這是我們剛才談的唐代“硬黃本”的技術(shù)問題。
“硬黃本”技術(shù)后來失傳了,而當時比較頂端的作品就是上圖這件馮承素的《蘭亭序》摹寫本。這是《蘭亭序》開頭:永和九年,歲在癸丑,暮春之初。其中“歲”字中間是空的,應(yīng)當是王羲之把這一筆寫空了,而這個摹本把這些細節(jié)也完完整整地呈現(xiàn)了出來。另外,“歲在癸丑”的“癸丑”二字也跟其他字不太一樣。其他字都寫得很舒展,這兩個字看起來有些別扭。實際上,這兩個字的位置在王羲之原作中是空著的。因為癸丑是干支紀年的表述方式,王羲之在寫這篇文章的時候,也許對永和九年的干支紀年到底什么年不太確定,所以在寫這篇文章的時候這個位置是空著的,待文章寫完之后再進行核對并補上“癸丑”二字。這一塊留的空不夠大,所以加上后看起來很別扭,而這件復制品也對非常清晰地展示了這個細節(jié)。其實這種現(xiàn)象在古代是很多的,包括一些墓志也會有這樣的現(xiàn)象。比如大文豪蘇東坡一輩子就寫過很多墓志,有時他的朋友父母親去世也會委托他寫墓志。蘇東坡寫墓志的時候,可能不清楚對方的父母親到底是哪一天哪一個月去世的,因此往往要把這個地方空下來。
在初唐時,寫《蘭亭序》的人非常之多,后來大家說它是天下第一行書。因此,當時除了馮承素復制過《蘭亭序》,還有另外幾個人也臨寫了《蘭亭序》,比較有名的是褚遂良。褚遂良是為唐太宗收集來的作品做鑒定工作的。所以,褚遂良是有條件的接觸到《蘭亭序》真跡的。但褚遂良沒有像馮承素一樣蒙在上面寫,而是照著寫,也就是“臨”。所以,褚遂良的臨寫本和馮承素的摹寫本就不太一樣,包括“永”“會”的寫法。因為照著寫,臨帖者就很難避免自己日常的寫字習慣。另外,盡管臨帖與原本不可能完全一樣,但基本的章法不能亂。比如,字和字之間左右、上下的關(guān)系,不能隨意打亂。
上圖這件作品是在故宮展出的定武本《蘭亭序》,這是歐陽詢臨寫的。定武本的產(chǎn)生時間很晚。這個本子在宋元時期的名氣很大。蘇東坡當年學《蘭亭序》就是照著定武本學習的。北宋時期,在今河北定縣發(fā)現(xiàn)了歐陽詢臨寫的《蘭亭序》。此時,正值蘇東坡的弟弟蘇轍要出使遼國,從開封到東三省一帶,要途經(jīng)河北,于是蘇東坡就請他的弟弟到了河北為他找一份歐陽詢的《蘭亭序》。結(jié)果蘇轍還真給他哥哥找到了,所以蘇東坡學《蘭亭序》是照著定武本學的。
我們今天傳下來的定武本《蘭亭序》的版本是有問題的。所以,我們讀古代書錄時,會發(fā)現(xiàn)蘇東坡對這個版本非常推崇;但是如果你因為相信他的話,而照著今天看到的版本臨寫,卻什么也臨不出來。因為我們今天看到的版本絕不是蘇東坡當年看到的臨本。所以,大家選擇范本的時候一定要注意,并不是古人說它厲害、說它好,今天看到的版本一定就好。
還有一個虞世南的本子,這個本子可靠性有點問題。因為在唐代初年,也就是虞世南、褚遂良都還在世的時候,沒有人提這個本子。據(jù)歷史記載,這個版本至少是到中晚唐以后才出現(xiàn)的。因此,有人懷疑這個本子是否為虞世南當年所作。從作品的臨摹樣式、效果來看,它也不如褚遂良的版本。所以,如果我們要臨寫《蘭亭序》,也要注意不要因為掛著虞世南的名,就感覺它了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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