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以上古代哲學家們關于君子圣賢佛等理想人格之標準的論述中,人們不難看出其所具有的一些共同特質或特色:
其一,是“道”以及人與自然之統(tǒng)一性的較為完美的體現(xiàn)者。中國古代哲學家、思想家們確信,所謂“道”作為整體自然的最高本原或本體就存在于個體生命、人格之中,存在于心、性、命之中,人的天職和使命就是不失于斯,與其相統(tǒng)一或合一,而所謂君子、圣賢就是這種統(tǒng)一、合一的典范??鬃釉?ldquo;君子有大道”。孟子云:“所欲有甚于生者,所惡有甚于死者。非獨賢者有是心也,人皆有之,賢者能勿喪耳。”。老子云:“道者同于道,德者同于德”。值得注意的是,儒家雖然以君子圣賢為理想人格,但并未將其絕對化為完人,而是認為即使是圣人,也無法做到全知全能。例如,《中庸》云:“君子之道費(昧)而隱。夫婦之愚,可以與知焉;及其至也,雖圣人亦有所不知焉。夫婦之不肖,可以能行焉;雖圣人亦有所不能焉。天地之大也,人猶有所憾。”朱熹對此注曰:“可知可能者,道中之一事。及其至而圣人不知不能,則舉全體而言,圣人固有所不能盡也。”
其二,基于道德本體,主要甚至純乎是道德性的,是一種理想價值目標的懸設和表征。君子圣賢的稱謂雖然在先秦及其以前在某種意義上也與人們的社會地位相關聯(lián),但實際上人們賦予其更多的仍是其價值的內涵,以是否具備或符合“道”、“德”或“仁義禮智勇”等諸種道德為主要標準,正如俞樾在其《群經平議》中所言,“古書言君子小人大都以位言,漢世師說如此,后儒專以人品言君子小人,非古義也”。例如,孔子云:“志于道,據于德,依于仁,游于藝”,“君子先慎乎德,……德者本也”。孟子云:“君子之志于道也,不成章不達。”老子云:“重積德則無不克。”惠能云:“自法性有功德”,“自修身即功,自修心即德。”王陽明甚至認為“為圣”只與存在于人道之中或具體體現(xiàn)為人道的“天理”有關,而與才能無關:“為圣者,在純乎天理而不在才力也。”
其三,關乎現(xiàn)實中的每個個體,具有最大的普遍性。君子圣賢作為理想人格客觀地反映了現(xiàn)實生命個體存在和發(fā)展的道德、倫理和價值的一般需求,因而具有最大的普遍性。老子提出“萬物莫不尊道而貴德”,昭示了所有生命個體賴以存在和發(fā)展的終極根據。而孔子所訴諸的“仁道”,則通過“仁智勇”將庶人、士、士大夫、國君等所有個體以及通過“孝忠悌信”將父子、君臣、兄弟、夫婦、朋友等所有人倫關系全部覆蓋和囊括于其中,以至于可以一言以蔽之曰:“自天子以至庶人,壹是皆以修身為本。”雖然老子將人區(qū)分為上士、中士、下士以及孔子將人分為中人之上下,但這是為了說明“明道如昧”以及“有教無類”,并非認為下士或中人以下之人不能以君子圣賢為楷?;驘o法趨近君子圣賢的目標。孟子肯定人皆有好善惡惡之心,圣賢與常人相同無別,并提出只要言行效法堯舜,從孝悌做起,“人皆可以為堯舜”:“堯舜之道,孝悌而已矣。子服堯之服,誦堯之言,行堯之行,是堯而已矣。”惠能強調佛性平等:“修行者法身,與佛等也。”“人即有南北,佛性即無南北。”所以,基于此,世人、眾生皆可成佛。“不悟,即佛是眾生;一念若悟,即眾生是佛。”
其四,具有自我性、本己性和個體主體性。主體性在主體自身表現(xiàn)為道德意志的規(guī)定性及其現(xiàn)實,黑格爾在《法哲學原理》中曾經對于這種道德的主體性進行了專門闡述。按照黑格爾的理解,主體性不僅相對外在客體、對象而言,而且首先相對主體的人自身而言,在主體的人自身中表現(xiàn)出來。按照黑格爾的理解,理念的實存方面或它的實在環(huán)節(jié)是意志的主體性。只有在作為主體意志的意志中,自由或自在地存在的意志才能成為現(xiàn)實的。這在中國古代哲學家那里得到了充分的體現(xiàn)。在他們看來,由于“道”或“仁”存在于每個人之中,所以為“道”或為“仁”完全取決于自己??鬃釉?,“道不遠人”,“君子求諸己”。“仁遠乎哉?我欲仁,斯仁至。”“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孟子也云,“君子深造之以道,欲其自得知也。”“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諸己”。老子強調,“自知者明”,“自勝者強”?;菽茉疲?ldquo;自性自度”,“自悟自修”,“識心見性,自成佛道。”
其五,與個體所處的生存條件和日常生活實踐緊密融合,具有世俗性、日常性,是一種持續(xù)不斷的生成和實現(xiàn)過程。如儒家提倡“素位而為”,重視在所居之位為其當為:“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素富貴,行乎富貴;素貧賤,行乎貧賤;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難,行乎患難:君子無入而不自得焉。在上位不凌下,在下位不援上,正己而不求于人,則無怨。上不怨天,下不尤人。”老子提倡與世合一,“和其光,同其塵”,要求從容易和細小的方面點滴地做起:“圖難于其易,為大于其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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