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資本:以信任為基礎的社會網絡和對合作共事的學習
社會進步要求結合在一起的信任和互惠情感的積累,它能夠為有效的集體行為提供基石。當作為一個整體的社會缺少這些情感時,它就不具備社會動員的能力,也無法在政治或經濟上獲得多少成就。積累社會資本的過程與經濟發(fā)展所必需的金融資本的積累相類似。當社會資本是正面的和富有建設性的時候,它就能在地方或者國家層面形成制度機構,不同行業(yè)的精英分子在這些制度機構中為共同利益而共同合作。當社會資源網絡是負面的時候,其結果可能產生一個進行幕后交易的腐敗政府,這種政府在極端情況下可能最終走向黑手黨統(tǒng)治。
與他人共事的技巧要求在很大程度上要信任他人,這樣,互惠互利帶來的好處才能長久。社會成員一定從本能上認為,如果他們做了好事,他們也將會及時地得到某些好處作為回報。然而,僅僅是信任還不足以推進民主,反社會的幫派團伙也有關于榮譽和信任的規(guī)則。但是,不信任絕對是積極的社會發(fā)展的障礙。
從個人角度來看,信任有兩個來源。第一個來源與個人在嬰兒時期和兒童早期階段形成的基本人格相關。一些人更相信其他人,而另外一些人的性格特征卻是完全不相信別人。將這一復雜過程簡化后就是,在嬰兒還沒有學會把自己與他們所處環(huán)境區(qū)分開來的最初階段,他們或者體驗到的是一個魔法般的世界,在這一世界里,他們的每一次哭泣在某種程度上都會帶來他們渴望的回應;或者體驗到的是一個不連貫的、不確定的、甚至是反復無常的世界。前者鼓勵了一種對他人的本能的信任感,而后者則培育出不信任他人的人格。
信任的第二個來源產生于社會化的后期階段,在這個階段,兒童學會了區(qū)分朋友和敵人。這一圖譜常常非常簡單:家是安全的港灣,然后是孩子在直接了解基礎上認識的熟人圈子,最后是陌生人以及在此之外的外來者。人們最信任的是那些在生理體征和文化方面與自己最相似的人,而最不信任的往往是那些看起來與自己不同并遵循不同行為模式的人。
信任和不信任的形成也取決于各種關于無形力量的說法,從關于善良而仁愛的上帝的觀念到關于妖怪、幽靈和魔鬼的各種迷信觀念。因此,除非這些隱藏的力量可以被掌控用來求得庇護和帶來好運,否則,世界要么是可預測的、正義的和公平的,要么是充滿欺騙的和危險的。
各種文化在這些無形世界的復雜性和可怕性方面各不相同,但它們都包含著一個用來解釋政治領域中的因果關系的神奇要素。因為沒有人能全方位理解政治的進程,所以,人們必須形成他們自己的想象——即各種關于權力與權威的神秘力量及其運作的“理論”。領導力量的神秘性取決于對無形力量的潛能的信仰。當犬儒主義盛行而權威被削弱時,社會就變得難以控制。民主就行走在尊重權威與認為沒有人比其他人更好這兩者之間的鋼絲上。認為尊重應該針對的是職務而不是獲得職務的個人這一觀念是很微妙的,這種觀念在傳統(tǒng)導向的社會中根本不可能自然形成。
像努力工作的價值、在節(jié)儉或延遲滿足(delaying gratification)方面的審慎以及對正確行為的獎賞這樣的基本問題都是出于本能的,在很大程度上是在構成性社會化過程中固定下來的。中國人比起其他亞洲人而言更有可能較早地形成了一種強烈的基本的信任感,特別是在家庭和家族關系方面。他們還被教導,精心參與各種儀式能為他們增加好運,降低遭遇不幸的可能性。然而,東南亞的好幾種文化對待嬰兒的方式怪異這一點值得關注,這些方式并沒有從整體上將努力與收獲聯(lián)系起來,還教導人們延遲滿足就是失去機會。在這些文化所承載的精神世界中,惡多于善。
各種文化在基本的信任度以及在對待朋友與外人的原則方面的差異往往體現(xiàn)在各種不同的社會網絡的安排中。中國的關系系統(tǒng)或人際聯(lián)系是一種為了確保人們履行相互之間的責任而牢固建立起來的制度化的安排。家庭成員理所當然應該相互支持;在中國,裙帶關系是被認可的。關系會向外延伸到共有某一特定身份的人。
關系不是一種情感聯(lián)系的形式,而是一種正式的聯(lián)系形式,它在很大程度上是由客觀決定因素所定義的。無論是個人之間的親密關系,還是強烈的罪責感或報恩的責任感,都不必然是構成“關系”的一部分。單單是共同的背景就能驅使一個人意識到責任。而且,對恩惠的回報不一定要立即兌現(xiàn)或等值償還。實際上,相對較窮或較弱的一方只需要向處境較好的一方顯示他們的依從和尊重就能回報他們不斷受到的恩惠。從這個意義上講,中國的關系不能與日本個人之間的“義理”(on and giri)關系相等同。日本個人之間的“義理”關系包含著強烈的義務感和責任感,只有實實在在的互惠互利的回報才能減輕這種義務感和責任感。在日本,人們不會把一個無法給予回報的人置于責任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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