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這個是一個問題。也就是說，現(xiàn)在既然把事情說的這么清楚，如果全體民眾都相信，我們真的不是生活在1787年憲法里面，我們想什么時候都可以變、任何時候都可以變，那他們估計和中國差不多了。那么美國原先的憲政體制大概也就完蛋了。

列文森：美國必須要修憲了

阿克曼依然十分謹慎，所以他提出了二元構架，我下面會講列文森，他現(xiàn)在是相當有名氣了，他的著作叫做《美國不民主的憲法》，這本書我很推薦，因為他引起了很多的討論，他的思維方式也和我們更為接近。他認為這個憲法已經(jīng)完全沒有用了，他認為我們美國人民應該是到了需要制定新憲法的時候了。這本書在2006年出版時他說，他認為2008年美國人民應該有一次全民公投的機會，討論要不要召開新的制憲會議，對憲法進行重大修訂或者重新制定憲法，就像1787年費城制憲會議發(fā)現(xiàn)，無論如何修訂憲法都無法滿足需要，那么就制定一部新的。他在第一步就提出了這個問題，他舉出，美國有5個州的憲法規(guī)定，民眾有公民修憲的權力，比如紐約州規(guī)定每20年就可以進行公民投票，決定其憲法要不要全面修訂或者廢除后制定新憲法。他認為聯(lián)邦層面也應該有類似的機會。

他所提出的問題其實并不是新問題，這是美國在1787年制憲的時候就提出的一個最基本的爭論，這就是麥迪遜和杰弗遜的兩人之間的爭論。杰弗遜認為，沒有任何一代人可以制定出給后代所有時候都適用的憲法，永久性的憲法是非?？梢傻?mdash;—在民主制度下，憑什么兩百年前的那一代人為我們決定了所有問題，所以每一代人都應該有權利制定自己的憲法，根據(jù)他們的需要，否則很多需要都滿足不了。美國很多州憲非常長，不像美國憲法只有七條，它們很多是繁瑣而細致的。他認為人民理論上有權每過20年修訂憲法，活在如果愿意，可以在任何時候制定憲法。對于這個意見，麥迪遜在《聯(lián)邦黨人文集》第49篇中做了非常正面的回應，他認為這個方案在是絕對不可行的，他提出了兩個反駁意見。

第一個我們現(xiàn)在看來很不能接受，他認為不斷地說服人民去修訂憲法意味著政府有很多問題，而且這會使再好的政府都無法工作。政府需要尊崇，這需要一個漫長的時間。這其實是一個非常英國式的觀念。如果看過白芝浩《英國憲制》的話就會理解，英國人認為一個政府需要人民的尊崇，然后才有效率去治理。

第二他認為，不斷地訴諸人民制定新憲法或全面修訂憲法，人民是不可靠的。他怕民眾，認為人民的本性如此：如果一個人獨處時他會控制自己，但是在人群中間，他會放縱自己盲目的、無理性的激情，而且這將導致所有的問題都不會產(chǎn)生一個理想的決議。

他實際上就是在費城會議上和杰弗遜辯論這個問題，而后來的美國憲法也是按照這個方式運作，這就和我們前面講的法治的需要保守主義的傳統(tǒng)，需要長時間的維護，甚至需要它帶有一定的神秘感，突出他的權威性，這和麥迪遜的思路是一致的。經(jīng)常修訂的憲法，沒人會當回事。

從前我們經(jīng)常比較美國革命和法國革命，美國是兩百年一部憲法，法國革命15部憲法，5個共和國，導致法國憲法在法國人心中并沒有美國憲法在美國人心中的那種神圣性和重要性，而和中國的情況差不多。

列文森重新把這個問題挑了出來，他一條一條的分析美國憲法文本，為什么根本不能滿足現(xiàn)在的實際。比如美國憲法第一條是關于國會的，美國是兩院制，而列文森要求廢除兩院制，尤其是參議院。這并不是列文森一個人的觀點。這里面有兩個原因，第一全世界三分之二以上的民主國家都是一院制而不是兩院制，而在兩院制的體系中，絕大多數(shù)一個是虛，比方說法國國民議會和參議院發(fā)生沖突，非常明確是國民議會說了算，存在一個絕對性，防止兩個這么強的機構掐在一起，基本上全世界的兩院都是一弱一強。他們認為，參議院目前存在的最大問題，就是使任何美國重要的法案都非常難以通過——這是從決策的角度。

另外一個重大的問題，參議院我們知道他是按州來的，一州兩人，但是各州的人口差異極大，也就是對民主的代表性問題產(chǎn)生巨大的爭議，而且整個美國的撥款制度下，小州太占便宜，他們在參議院有巨大的能量。比如他們七個最小的州，人口加起來450萬人，明尼蘇達一個州就有490萬人，但是參議院之比是14:2；最小的12個州的人口加起來也只有1400萬，而最大的7個州加起來有一億多。比如反恐經(jīng)費的分配上，小州就能獲得更多的份額，而其實大州才是真正的最大目標，而且小州基本為純白人。所以參議院的存在成為美國政治的巨大難題。

紐約時報的記者，《地球是平的》作者弗里德曼，就曾有一個非常有名的論點，他說美國政治模仿中國政治一天——他對中國政治的特點我認為理解的很到位，就是能夠通過法令而執(zhí)行能力很差，美國的政治體制在重大法案上則與此恰好相反——通過時采用中國政體，執(zhí)行時采用美國政體。他曾不止一次地提到這個問題，因為美國憲政中所有特別關心的議題都通不過。

另外還有一個問題，就是兩院制讓所有人都不負責任。他舉了彈劾克林頓這個例子，當時眾議院已經(jīng)通過了，如果沒有參議院其實就不會通過；而正因為眾議院知道參議院一定不會通過，所以大家就放心大膽地通過。為什么呢？假如沒有參議院把關，眾議院通過生效的話，這對共和黨一點好處都沒有。因為此時已經(jīng)是99年末，臨近2000年即將大選了，而如果克林頓被彈劾下臺，戈爾上臺后，他的位置要穩(wěn)固地多，而如果克林頓沒有下臺，那么他一生的道德罪孽帳都會停留在那個地方。

他認為參議院這個兩院制結構使得所有人都不負責任。這個也不是弗里曼一人的看法，當時許多媒體都是這樣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