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計時工資
工資本身又采取各種各樣的形式,這種情況從那些過分注重材料而忽視一切形式區(qū)別的經濟學教程中是了解不到的。但是,闡述所有這些形式是屬于專門研究雇傭勞動的學說的范圍,因而不是本書的任務。不過,這里要簡單地說明一下兩種占統(tǒng)治地位的基本形式。
我們記得,勞動力總是按一定時期來出賣的。因此,直接表現(xiàn)勞動力的日價值、周價值等等的轉化形式,就是“計時工資”的形式,也就是日工資等等。
首先應當指出,在第十五章敘述過的關于勞動力價格和剩余價值的量的變化的規(guī)律,只須改變一下形式,就轉化為工資規(guī)律。同樣,勞動力的交換價值和由這個價值轉變成的生活資料的量之間的區(qū)別,現(xiàn)在則表現(xiàn)為名義工資和實際工資之間的區(qū)別。在本質形式上已經闡明的事情,再在表現(xiàn)形式上重復一遍,那是徒勞無益的。因此我們只限于說明計時工資的若干特點。
工人靠日勞動、周勞動等等得到的貨幣額[注:這里總是假定貨幣本身的價值是不變的。],形成他的名義的即按價值計算的工資額。但是很明顯,依照工作日的長短,即依照工人每天所提供的勞動量,同樣的日工資、周工資等等可以代表極不相同的勞動價格,也就是說,可以代表對同量勞動所支付的極不相同的貨幣額。[注:“勞動價格是對一定量勞動所支付的貨幣額。”(愛德華·威斯特爵士《谷物價格和工資》1826年倫敦版第67頁)威斯特是《論資本用于土地》(牛津大學大學學院一特待校友著,1815年倫敦版)這本在政治經濟學史上有劃時代意義的匿名著作的作者。]因而,在考察計時工資時必須再把工資總額,即日工資、周工資等等的總額和勞動價格區(qū)別開來。但怎樣得出這個價格,即一定量勞動的貨幣價值呢?勞動力的平均日價值除以平均工作日的小時數(shù),就得出平均的勞動價格。假定勞動力的日價值是3先令,即6個勞動小時的價值產品,而工作日為12小時,那末1個勞動小時的價格=3先令/12=3便士。這樣得出的勞動小時的價格就是勞動價格的單位尺度。
由此可見,即使勞動價格不斷下降,日工資、周工資等等仍然可以保持不變。例如,一個普通工作日是10小時,勞動力的日價值是3先令,那末1個勞動小時的價格是3+(3/5)便士;一旦工作日延長到12小時,1個勞動小時的價格就降低到3便士,一旦工作日延長到15小時,1個勞動小時的價格就降低到2+(2/5)便士。雖然如此,日工資或周工資仍舊不變。反之,即使勞動價格不變或甚至下降,日工資或周工資也可以增加。例如,一個工作日是10小時,勞動力的日價值是3先令,那末1個勞動小時的價格就是3+(3/5)便士。如果由于工作量增加,工人按照原來的勞動價格勞動12小時,那末他的日工資就增加到3先令7+(1/5)便士,而勞動價格沒有變化。如果不是增加勞動的外延量而是增加勞動的內含量,那也會得到同樣的結果。[注:“工資決定于勞動價格和完成的勞動量……工資的增加不一定包含著勞動價格的提高。在勞動時間較長和勞動較緊張的情況下,工資可以大大增加,而勞動價格卻可以保持不變。”(愛德華·威斯特爵士《谷物價格和工資》1826年倫敦版第67、68和112頁)不過關于“勞動價格”是怎樣決定的這樣一個主要問題,威斯特卻用陳詞濫調搪塞過去了。]因此,名義上的日工資或周工資提高的同時,勞動價格可以不變或下降。這也適用于工人家庭的收入,只要家長提供的勞動量是靠家庭成員的勞動而增加的。因此,存在著不減少名義上的日工資或周工資而降低勞動價格的各種方法。[注:十八世紀工業(yè)資產階級的最狂熱的辯護士、我們多次引用過的《論手工業(yè)和商業(yè)》的作者正確地感覺到了這一點,雖然他把問題闡述得很混亂:“由食品和其他生活必需品的價格決定的是勞動的量,而不是勞動的價格〈他把勞動價格理解為名義上的日工資或周工資〉,如果大大降低生活必需品的價格,那你們自然就會相應地減少勞動的量……工廠主們知道,除了改變勞動價格的名義數(shù)額以外,還有各種提高或降低勞動價格的方法”(《論手工業(yè)和商業(yè)》第48和61頁)。納·威·西尼耳在他的《關于工資率的三篇演講》(1830年倫敦版)中不加引號地利用了威斯特的著作,比如他說:“工人主要關心的是工資的數(shù)量”(第15頁)。這就是說,工人主要關心的是他所得到的東西,即工資的名義數(shù)額,而不是他所給予的東西,即勞動的量!]
一般的規(guī)律就是:如果日勞動、周勞動等等的量已定,那末日工資或周工資就決定于勞動價格,而勞動價格本身或者是隨著勞動力的價值而變化,或者是隨著勞動力的價格與其價值的偏離而變化。反之,如果勞動價格已定,那末日工資或周工資就決定于日勞動或周勞動的量。
計時工資的計量單位,即1個勞動小時的價格,是勞動力的日價值除以普通工作日的小時數(shù)所得之商。假定一個普通工作日是12小時,而勞動力的日價值是3先令,即6個勞動小時的價值產品。在這種情況下,1個勞動小時的價格是3便士,它的價值產品是6便士。如果工人現(xiàn)在一天就業(yè)不足12小時(或者一周不足6天),比如說只有8小時或6小時,那末按這個勞動價格計算,他只能得到2先令或1+(1/2)先令的日工資。[注:這種異常的就業(yè)不足的影響是和法律強制普遍縮短工作日的影響完全不同的。前者與工作日的絕對長度無關,它可以在15小時工作日上發(fā)生,同樣也可以在6小時工作日上發(fā)生。正常的勞動價格,在第一種場合是按照工人平均每天勞動15小時來計算的,在第二種場合,是按照他平均每天勞動6小時來計算的。因此,如果他在第一種場合只就業(yè)7+(1/2)小時,在第二種場合只就業(yè)3小時,那末結果就會相同。]因為根據(jù)假定,工人要生產出一個只是和他的勞動力價值相適應的日工資,一天必須平均勞動6小時,又因為根據(jù)同一假定,他在每小時內只有一半時間是為自己勞動,而另一半時間是為資本家勞動,所以很清楚,如果他就業(yè)不足12小時,他就不能掙得6小時的價值產品。前面我們已經看到過度勞動的破壞性后果,這里我們又發(fā)現(xiàn)了工人由于就業(yè)不足所遭受的苦難的源泉。
如果小時工資是用下述辦法來確定的,即資本家不承擔支付日工資或周工資的義務,而只是愿意雇用工人多少勞動小時就支付多少小時的報酬,那末,資本家就能使工人就業(yè)的時間少于原先作為計算小時工資或勞動價格的計量單位的基礎的那個時間。因為這種計量單位是由勞動力的日價值/一定小時數(shù)的工作日這個比率確定的,所以,一旦工作日不再包含一定的小時數(shù),這種計量單位自然就失去了任何意義。有酬勞動和無酬勞動之間的聯(lián)系就被消除了。現(xiàn)在資本家不讓工人做滿維持自身生存所必需的勞動時間,也能從工人身上榨取一定量的剩余勞動。他可以破壞就業(yè)方面的任何規(guī)則性,完全按照自己的方便、意愿和眼前利益,使最驚人的過度勞動同相對的或完全的失業(yè)互相交替。他可以在支付“正常的勞動價格”的借口下,把工作日延長到超過正常的限度,而不給工人任何相應的補償。因此,倫敦建筑工人為反對資本家強制實行這種小時工資的企圖,發(fā)動了一次完全合理的暴動(1860年)。法律對工作日的限制結束了這種不正當?shù)淖鞣?,不過,這種限制當然沒有消滅由于機器的競爭、由于所使用的工人在質量上的改變以及局部的和普遍的危機而產生的就業(yè)不足的現(xiàn)象。
在日工資或周工資增加的情形下,勞動價格可以在名義上保持不變,甚至降低到它的正常水平以下。只要勞動價格或勞動小時的價格不變,而工作日超出它的普通長度,這種情況就會發(fā)生。在勞動力的日價值/工作日這一分數(shù)中,如果分母增大,分子就會更快地增大。由于勞動力的損耗,勞動力的價值會同勞動力執(zhí)行職能的時間一起增加,而且前者增加的比例比后者更快。因此,在計時工資占統(tǒng)治地位而勞動時間又不受法律限制的許多產業(yè)部門中,就自然地形成了一種習慣,把達到一定點(比如滿10小時)的工作日當作是正常的(《normal working day》〔“正常的工作日”〕,《the day’s work》〔“日勞動”〕,《the regular hours of work》〔“正規(guī)的勞動時間”〕)。超過這個界限的勞動時間形成額外時間,并且以小時為計量單位付以額外報酬,雖然額外報酬往往低得可憐。[注:“額外時間的報酬率〈在花邊制造業(yè)中〉非常低,每小時1/2便士等等,以致同它對工人的健康和生命力所造成的巨大損害形成了尖銳的對照……不僅如此,這樣掙得的一點點額外報酬往往又不得不耗費在額外的飲食上。”(《童工調查委員會。第2號報告》第ⅩⅥ頁第117號)]正常工作日在這里是作為實際工作日的一部分而存在的,而且就全年來說,實際工作日往往比正常工作日要長。[注:例如,在壁紙印刷業(yè)中,在工廠法最近實行以前,情況就是這樣。“我們一直勞動,連吃飯的間歇時間也沒有,結果10個半小時的日工到下午4點半就完了,此后就全是額外時間,這種時間很少在下午6點以前結束,因此,實際上我們終年都在做額外時間的工作。”(斯密先生的證詞,載于《童工調查委員會。第1號報告》第125頁)]在英國各種產業(yè)部門中,在工作日的延長超出一定正常界限時,勞動價格的增長造成了這樣一種情況:所謂正常時間內的勞動價格很低,這就迫使那些想掙得足夠工資的工人在額外時間去做報酬較高的工作。[注:例如,在蘇格蘭的漂白業(yè)中就是這樣。“在蘇格蘭的某些地方,這種行業(yè)〈在1862年工廠法實行以前〉是按額外時間的制度經營的,即把10小時當作正常的工作日。在這段時間內每人得到1先令2便士。但是每天還有3或4小時額外時間,每小時的報酬是3便士。實行這種制度的結果是:只在正常時間內勞動的人,只能掙得8先令的周工資。不在額外時間做工,工資是不夠用的。”(《工廠視察員報告。1863年4月30日》第10頁)這種“額外時間的額外報酬,是工人無力抗拒的一種誘惑”(《工廠視察員報告。1848年4月30日》第5頁)。倫敦西蒂的書籍裝訂業(yè)雇用了許多14、15歲的少女,而且還訂有學徒合同,規(guī)定了一定的勞動小時。盡管如此,在每月的最后一周,她們還是要同較年長的男工混雜在一起,一直勞動到夜間10、11、12點,甚至到1點。“業(yè)主以額外工資和一頓豐富的夜餐錢來引誘她們”,這頓夜餐,她們是在附近的酒館中吃的。在這些“年青的永生者”中間因此產生了十分放蕩的行為(《童工調查委員會。第5號報告》第44頁第191號),不過這些行為,由于她們除了其他書籍外還裝訂了大量的圣經和宗教書籍而得到了補償。]法律對工作日的限制結束了這種快意的事情。[注:見《工廠視察員報告。1863年4月30日》第5頁。在1860年大罷工和同盟歇業(yè)中,倫敦建筑工人對事態(tài)作了完全正確的判斷,他們聲明,只有在下述兩個條件下才愿意接受小時工資:1.在規(guī)定勞動小時價格的同時,也要規(guī)定以9小時或10小時為正常工作日,而且10小時工作日的每小時價格要高于9小時工作日的每小時價格;2.超過正常工作日的每一小時都是額外時間,要相應地付給較高的報酬。]
在一個產業(yè)部門內,工作日越長,工資就越低,這是人所共知的事實。[注:“此外,這是一個十分值得注意的事實:通常勞動時間長的地方,工資就低。”(《工廠視察員報告。1863年10月31日》第9頁)“只能掙得饑餓工資的勞動大多是過長的。”(《公共衛(wèi)生。第6號報告。1863年》第15頁)]工廠視察員亞·雷德格雷夫通過1839年到1859年二十年間的比較觀察說明了這一點。根據(jù)他的觀察,在受十小時工作日法令約束的工廠中,工資提高了,而在每天工作14到15小時的工廠中,工資下降了。[注:《工廠視察員報告。1860年4月30日》第31、32頁。]
從“在勞動價格已定時,日工資或周工資決定于所提供的勞動量”這一規(guī)律中首先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勞動價格越低,工人為了保證得到哪怕是可憐的平均工資而付出的勞動量必然越大,或者說,工作日必然越長。勞動價格的低廉在這里起了刺激勞動時間延長的作用。[注:例如,英國手工制釘業(yè)工人,由于勞動價格低廉,每天要勞動15小時才能掙得極可憐的周工資。“他一天到晚累死累活地要干許許多多小時,才能掙得11便士或1先令,而且從中還要扣除2+(1/2)到3便士,以補償工具的磨損、燃料的耗費和鐵屑的耗損。”(《童工調查委員會。第3號報告》第136頁第671號)在同樣長的勞動時間內,女工只能掙得5先令的周工資(同上,第137頁第674號)。]
但是,勞動時間的延長反過來又會引起勞動價格的下降,從而引起日工資或周工資的下降。
勞動價格由勞動力的日價值/一定小時數(shù)的工作日來決定這個事實表明:如果沒有任何補償,單是工作日的延長就會降低勞動價格。但是那些使資本家能夠長期延長工作日的情況,最初使他能夠,最后則迫使他也在名義上降低勞動價格,以致勞動時數(shù)增加了,但總價格即日工資或周工資反而下降了。這里只要指出兩種情況就夠了。如果一個人完成一個半人或兩個人的工作,那末即使市場上勞動力的供給不變,勞動的供給還是增加了。由此造成的工人之間的競爭,使資本家能夠壓低勞動價格,而勞動價格的降低反過來又使他能夠更加延長勞動時間。[注:例如,一個工廠工人如果拒絕象通常那樣干較多的時數(shù),“他很快就會被任何一個不論干多長時間都愿意的工人所代替,這樣他就會失業(yè)”(《工廠視察員報告。1848年10月31日》,證詞第39頁第58號)。“如果一個人做兩個人的工作……利潤率通常會提高……因為這種追加的勞動供給,壓低了勞動的價格。”(西尼耳《關于工資率的三篇演講》1830年倫敦版第15頁)]但是這種對異常的即超過社會平均水平的無酬勞動量的支配權,很快就會成為資本家本身之間的競爭手段。商品價格的一部分是由勞動價格構成的。勞動價格的無酬部分不需要計算在商品價格內。它可以贈送給商品購買者。這是競爭促成的第一步。競爭迫使完成的第二步是,至少把延長工作日而產生的異常的剩余價值的一部分也不包括在商品的出售價格中。異常低廉的商品出售價格就是以這樣的方式形成的,最初是偶然的,以后就逐漸固定下來,并且從此成為勞動時間過長而工資極低的不變基礎,而原先它卻是這些情況所造成的結果。我們只是指出這一運動,因為分析競爭不是這里要做的事情。不過我們還是可以聽一下資本家本人的自白。
“在北明翰,業(yè)主之間的競爭是這樣激烈,以致我們中間的某些人,不得不以雇主的身分做我們平素感到可恥的事情;但是即使如此也不能多賺錢,而只是讓公眾從中得到好處。”[注:《童工調查委員會。第3號報告》,證詞第66頁第22號。]
我們記得倫敦有兩種面包房老板,一種是按全價出售面包,另一種是低于正常價格出售面包。“全價出售者”向議會調查委員會指責他們的競爭者說:
“他們能夠存在,首先就是靠欺騙公眾〈商品摻假〉,其次是靠從工人身上榨取18小時的勞動而支付12小時的工資……工人的無酬勞動是用來進行競爭的手段……面包業(yè)主之間的競爭是夜間勞動難以廢除的原因。低價出售者低于成本價格(它隨著面粉價格的變化而變化)出售面包,但他并沒有受到損失,因為他從工人身上榨取了更多的勞動。如果我從工人那里只取得12小時勞動,而我的鄰居卻取得18或20小時勞動,那末,他必然會在出售價格上把我擊敗。如果工人能堅持要求支付額外時間的報酬,這種手法立刻就會完蛋……低價出售者雇用的工人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外國人、少年和其他人,他們被迫滿足于幾乎任何一種他們所能得到的工資。”[注:《就面包工人的申訴向女王陛下內務大臣的報告》1862年倫敦版第LII頁和同一報告,證詞第479、359、27號。不過,全價出售者,如我們在前面已經提到的,而且象他們的代言人貝奈特本人所承認的,也讓他們的工人“在晚上11點鐘或更早的時候開始干活,并且往往延長到第二天晚上7點鐘”(同上,第22頁)。]
這種訴苦之所以有意思,還因為它表明:反映在資本家頭腦中的只是生產關系的假象。資本家不知道,勞動的正常價格也包含著一定量的無酬勞動,并且正是這種無酬勞動是他的利潤的正常源泉。剩余勞動時間這個范疇對他說來是根本不存在的,因為剩余勞動時間包含在正常的工作日之內,而后者在他看來已經在日工資中支付了。但是,額外時間,即工作日超過與普通的勞動價格相適應的界限的延長部分,對他來說卻是存在的。為了對付他的低價出售的競爭者,他甚至主張對這種額外時間支付額外報酬。但是他仍然不知道,這種額外報酬,和普通的勞動小時的價格一樣,也包含著無酬勞動。例如,十二小時工作日的一個小時價格是3便士,即1/2個勞動小時的價值產品,而一個額外勞動小時的價格是4便士,即2/3個勞動小時的價值產品。在第一種場合,資本家無償?shù)卣加辛?/2個勞動小時,在第二種場合,無償?shù)卣加辛?/3個勞動小時。
出處: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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