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蘇特和馬志尼。——普魯士政府的詭計。——奧地利和普魯士的通商條約。——“泰晤士報”和流亡者[373]
馬克思 恩格斯/中共中央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著作編譯局編譯
1853年3月18日星期五于倫敦
今天議會因復活節(jié)而休會到4月4日。
在先前寫的一篇文章中我根據(jù)流行的說法報道了李伯尼的妻子在佩斯遭到奧地利人的鞭撻[374]。后來我查明,李伯尼根本就沒有結過婚;在倫敦報刊上流傳著的另一謠言,說什么他是替他的受了奧地利人凌辱的父親報仇,這同樣是毫無根據(jù)的。他的行動純粹是受政治動機的支配,直到最后一分鐘他都保持了不屈不撓的精神并且像一個英雄一樣地行動。
你們在看到這篇文章之前就能在英國報紙上看到科蘇特對馬志尼的聲明的答復。我以為,科蘇特把他的本來就很糟糕的情況弄得更糟了。他的最初的聲明和最近的聲明之間的矛盾異常明顯,甚至不用我再來詳細證明了。此外,這兩個文件所使用的語言的差別也引起一種令人厭惡的感覺:第一個是用東方算命先生的夸張語言寫的,第二個是用律師在法庭上用的詭辯文體寫的。
馬志尼的朋友們現(xiàn)在異口同聲地說,米蘭起義是他和他的同志們所無能為力的客觀形勢造成的。但是,從一方面來說,密謀的本質決定了起義的特點,即過早地爆發(fā),其原因不是由于叛變,就是由于偶然事件。從另一方面來說,如果你們在三年的時間里老是叫喊行動,行動,行動,而你們的整本革命詞典又只有“起義”一個詞,那末要想在任何時候都能有足夠的威信來命令:不要舉行起義,那是不可能的。無論如何,奧地利人的殘酷已經(jīng)使米蘭的失敗變成了民族革命的真正的開端。例如,請看帕麥斯頓勛爵的消息靈通的機關報“晨郵報”今天的報道:
“那不勒斯人民期待著在奧地利帝國中必將爆發(fā)的運動。那時從皮蒙特邊境到西西里島,整個意大利都將奮起,可怕的災禍就要發(fā)生。意大利的軍隊將潰散,從1848年革命以來募集的所謂瑞士士兵也拯救不了意大利的君主們。意大利正在走向難以想像的共和國。毫無疑問,在1848年開場的戲劇的下一幕就是這樣。在拯救意大利君主的斗爭中外交手腕已失去任何作用。”
在馬志尼宣言上署名并在起義前游遍了意大利的阿烏利奧·薩菲在給“每日新聞”的信中公開承認:“上層階級已陷入淡漠和絕望”,只有“米蘭人民”,無產(chǎn)階級,
“沒有領導而全憑本能的無產(chǎn)階級面對著奧地利總督的專制政治和軍事法庭的殺人勾當而對祖國的未來保持著信心,并一致地決心要復仇”。
馬志尼的政黨終于相信,甚至在反抗異族人的專制政治的民族起義中,階級差別這種東西也起著作用,在我們這個時代不能期待上層階級的革命運動,這是馬志尼的政黨的一大進步。也許馬志尼的擁護者還會前進一步,深深意識到,如果他們希望他們的口號《Dio e popolo》〔“上帝和人民”〕能得到響應,那末他們自己就必須認真地研究意大利農(nóng)村居民的物質生活狀況。我打算將來詳細地闡述一下這個國家的絕大多數(shù)農(nóng)村居民生活的物質條件,這些物質條件直到現(xiàn)在還使他們不是變得反動,就至少是對意大利的民族斗爭漠不關心。
不久前我在巴塞爾出版的題為“揭露科倫共產(chǎn)黨人案件”(《Enthüllungen über den Kölner Kommunisten-Prozess》)[注:見本卷第457—536頁。——編者注]的二千本小冊子在巴登邊境被沒收,并按普魯士政府的要求焚毀了。巴塞爾政府也沒收了還在發(fā)行者那里的少數(shù)幾本,企圖引用大陸列強強加于瑞士聯(lián)邦的新出版法,對發(fā)行者沙貝利茨先生、他的兒子[注:即雅科布·沙貝利茨。——編者注],以及印刷所所有者加以迫害。這將是瑞士的第一樁這類審判案件,而且這件事情已經(jīng)成為激進派和保守派爭論的題目。普魯士政府由于要對輿論掩蓋它在科倫審判時期的卑鄙行為而如何焦慮不安,這你們只要從下面這一事實就可以看出:外交大臣通令,無論在什么地方,發(fā)現(xiàn)了這本小冊子便一律沒收(Fahndebriefe),但是他竟不敢指明這本小冊子的真名。為了迷惑公眾,他把它稱為“共產(chǎn)主義學說”,可是這本小冊子除了揭露普魯士國家的秘密之外,毫無其他內(nèi)容。
1848年后德國當局唯一的“進步”就是訂立了奧普通商條約。et encore!〔此外!〕這個條約還附加了許多clausulae〔保留條件〕,參插了許多例外,并把許多極重要的問題留待將來由還沒有成立的各種委員會去解決,同時,規(guī)定的稅率的減低實際上微乎其微,所以整個條約不過是幻想真正在商業(yè)上統(tǒng)一德國而已,是毫無意義的。該條約最顯著的特點是:奧地利又戰(zhàn)勝了普魯士。這個陰險、卑鄙、怯懦、動搖的假強國這次又屈服于比它殘酷、但是比它坦白的對手。奧地利不僅迫使普魯士勉強同意接受條約,而且普魯士還被迫恢復實行舊稅率的舊“關稅同盟”[375],換句話說,也就是在十二年內(nèi),不經(jīng)關稅同盟內(nèi)部各小邦一致同意,也就是不經(jīng)奧地利(德意志南部各邦不僅在政治上,而且在商業(yè)方面都是奧地利的附庸,因而也就是普魯士的敵人)允許,不得更改自己的商業(yè)政策。普魯士自從“蒙上帝恩賜”恢復君主政體以來,便日益衰落。大概,普魯士的國王,“當代賢人”認為,他的人民可以把他的政府在國外被迫忍受的屈辱看做對他們服從殘無人道的專制政治的慰借和獎勵。
流亡者問題還沒有解決。半官方的“奧地利通訊”駁斥了這種武斷之說:奧地利當時向英國政府發(fā)出了新的照會,因為“鑒于最近各種事件表明帕麥斯頓勛爵重又得勢,故帝國政府不能曝自身于尊嚴受辱之危地”。我已經(jīng)向你們報道了帕麥斯頓勛爵在下院的聲明[注:見本卷第621頁。——編者注]?,F(xiàn)在你們在英國報紙上可以看到阿伯丁在上院所做的親奧的聲明,照此聲明來看,英國政府決心充當奧地利的密探和大審判官。帕麥斯頓的報紙[注:即”晨郵報”。——編者注]現(xiàn)在這樣評論他的同僚的聲明:
“即使是顯然有意對阿伯丁勛爵做出的一些比較溫和的讓步,我們也不能說,我們很相信它們能夠實現(xiàn)……沒有誰敢建議不列顛政府作充當外國政治工具和政治陷阱的嘗試。”
你們看,在瑪土撒拉[注:舊約全書中傳說活到九百六十九歲的最長壽的老人;這里指由老頭組成的內(nèi)閣。——譯者注]的內(nèi)閣這個最高評議會里的“老朽無能者和自由主義少壯派”之間是多么地和諧一致。倫敦的一切報刊都同聲憤斥阿伯丁和上院。“泰晤士報”是唯一可恥的例外。
你們記得,首先告發(fā)流亡者并挑唆外國列強要求驅逐他們出境的就是“泰晤士報”。當它確信關于恢復外僑管理法[376]的提案將在下院遭到否決而使內(nèi)閣蒙受恥辱的時候,它便突然花言巧語地高唱為了保護避難權它(當然羅?。Q心作任何犧牲。最后,在上院的議員大人們彼此親切地交換了意見之后,它為了犒勞它的崇高的公民道德,便在3月5日的社論中迸發(fā)出惡毒的攻擊:
“在許多大陸國家中,人們都認為,我們很高興我國有一個豢養(yǎng)流亡者、豢養(yǎng)什么罪惡勾當都干得出的各國暴徒的場所……那些對英國有他們的不受法律保護的同胞這一點表示抗議的外國作家是不是以為,在我國流亡者的命運是值得羨慕的?我們要消除他們的誤解。這一類可憐的人大部分過著貧困和悲慘的生活,吃的是異鄉(xiāng)的含著苦味的面包,而且被這個大城市的混濁浪濤所吞沒的他們能得到這種面包還算是好的……對他們的懲罰是一種最殘酷的放逐。”
最后一點“泰晤士報”說得很對:英國是個出色的國家,問題是要不住在那兒。
但丁在“火星天”上遇見了他的祖先卡卻基達·迪·亞利基利,后者用下面的話預告他將被逐出佛羅倫薩:
《Tu proverai sì come sa di sale
Lo pane altrui,e com’è duro calle
Lo scendere,e’l salir per l’altrui scale》.
“你將懂得
別人家的面包是多么含著苦味,
別人家的樓梯是多么升降艱難。”[377]
幸運的但?。∷彩?ldquo;屬于被稱為政治流亡者的可憐的一類的人”,但是他沒有受到敵人的像“泰晤士報”的無謂社論這樣的攻擊!“泰晤士報”則更幸運了!它逃脫了但丁在“地獄”里給它“預備下的席位”。
如果照“泰晤士報”所說,流亡者不得不吃異鄉(xiāng)的含著苦味的面包(它還忘了加一句:就是這種面包還使他們花費了極大的代價),那末“泰晤士報”本身難道不是靠外國人的血汗養(yǎng)肥的嗎?這家報紙的那些匿名的皮蒂婭[注:古希臘迭爾非地方阿波羅神殿的女巫。——譯者注]利用法國革命、德國起義、意大利暴動和匈牙利戰(zhàn)爭,利用法國的槍殺和奧地利的絞刑,利用被沒收了的頭顱和被砍掉了頭顱的財產(chǎn)[注:馬克思的俏皮話,意思是:被砍掉了頭顱的革命者和被沒收了的革命者的財產(chǎn)。——譯者注]制造出多少篇社論和弄到了多少金鎊啊!如果大陸沒有“暴徒”,那它就只好每天靠斯密斯菲爾德市場的劣等貨色、倫敦煙囪的煤煙、泥濘、粗暴的馬車夫、太晤士河上的六座橋梁、市區(qū)內(nèi)的出殯、感染鼠疫的墓地、骯臟的飲水、鐵路上的災禍、偽造的尺子和天秤以及其他在大陸平靜無事的時候成為這家報紙的經(jīng)常貨品的有趣題材來勉強度日了,那時,“泰晤士報”將多么地不幸?。?ldquo;泰晤士報”自從它要求英國政府處死拿破侖第一以來一點也沒有改變。
這家報紙在1815年7月27日那一號上曾寫道:“人們是否考慮到,關于這個人還活著的消息必然會對歐洲各地的不滿者產(chǎn)生什么影響?他們會(有充分的理由)認為,聯(lián)盟國的君主們害怕殺害這個有如此眾多的崇拜者和擁護者的人。”
這家報紙曾鼓吹對美利堅合眾國發(fā)動十字軍征討:
“不消除這個民主主義叛亂得勝的惡例,決不同美國媾和。”
“泰晤士報”編輯部里沒有從大陸來的“暴”徒。恰恰相反,那里有一個可憐的人物,一個名叫奧托·馮·文克施特恩的普魯士人,他從前是一家德國小報的發(fā)行人,后來在瑞士陷入了貧困和悲慘的生活之中,因而不得不向弗萊里格拉特和其他流亡者告貸,直到最后投效倫敦的普魯士大使即頗有點名氣的本生,并成為印刷所廣場[378]的預言者的不可缺少的一部分為止。“泰晤士報”編輯部有不少其他類似的從大陸來的溫順人物,他們成了聯(lián)系大陸警察和英國的指導性的報紙的環(huán)節(jié)。
下面這件事可以作為說明英國的出版自由的例子。住在濱河街的特魯勞先生由于國內(nèi)稅務部門的全權代表根據(jù)威廉四世統(tǒng)治時期第六和第七年的法令第七十六章提出控告而受到倫敦彎街治安法庭的審判;他被控出售沒有付足印花稅便出版的、名叫“陶工自由報”的報紙。這家報紙在特倫特河畔的斯托克城出了四號。它的名義上的所有者是爭取廢除知識稅協(xié)會的秘書科勒特·多布森·科勒特。他“按照印花稅局的實際作法”出版報紙,這就是說“印花稅局曾許可‘文藝論壇’、‘建筑師’、‘笨拙’、‘賽馬新聞’[379]及其他刊物免付印花稅刊登有關當前事件的報道和評論”;他顯然打算引起政府方面的追究,以便達到由法庭決定什么樣的報道應免交一便士印花稅的目的。法官亨利先生還沒有做出決定。不過這個決定不會有多大意義,因為該報的出版本來就不是打算向印花稅法挑戰(zhàn),而只是想利用該法律文字上至今還存在的兩重含意而已。
今天的英國報紙刊登了君士坦丁堡3月6日來電,根據(jù)來電,利法特-帕沙將接替傅阿德-埃芬蒂的外交大臣之職。這個讓步是俄國特命大使緬施科夫公爵迫使土耳其政府作出的。俄國、法國和土耳其政府之間關于圣地的糾紛[380]到現(xiàn)在還沒有解決,因為路易-拿破侖恨透了俄國和奧地利阻撓他受教皇加冕的陰謀,他打算靠犧牲土耳其人的利益來進行報復。在下一篇文章中我想談談這個老是不斷出現(xiàn)的東方問題,這個歐洲外交上的pons asini〔傻瓜的絆腳石〕[注:直譯是:驢橋(人們這樣稱呼初學者很難解的歐幾里德第五定理)。——編者注]。 卡·馬克思寫于1853年3月18日
載于1853年4月4日“紐約每日論壇報”第3733號
署名:卡爾·馬克思
原文是英文
俄文譯自“紐約每日論壇報”
注釋:
[373]本文的標題是蘇共中央馬克思列寧主義研究院加的。——第624頁。
[374]馬克思所引的事實大約在馬克思提到的1853年3月1日寫的那篇文章中引用過,這篇文章我們沒有找到(見注367)。——第624頁。
[375]見注4。——第627頁。
[376]1848年的外僑管理法是英國議會由于大陸上的革命事件和4月10日憲章派的游行示威而通過的。根據(jù)這個法令,政府任何時候都可以下令把外國人驅逐出英國。該法令的有效期定為一年。——第628頁。
[377]但丁“神曲”天堂篇第十七首歌。——第628頁。
[378]印刷所廣場是倫敦的一個廣場,“泰晤士報”的總社設在該處。——第630頁。
[379]“文藝論壇”(《Athenaeum》)是英國的一家文藝評論周刊“文藝論壇,文學、科學和藝術問題雜志”(《The Athenaeum,Journal of Literature,Science and the Fine Arts》)的簡稱;1828—1921年在倫敦出版。
“建筑師”(《The Builder》)是英國一家建筑學問題周刊,1842年起在倫敦出版。
“笨拙”(《Punch》)是英國一家具有資產(chǎn)階級自由派的幽默周刊“笨拙,或倫敦喧聲”(《Punch,or the London Charivari》)的簡稱,1841年起在倫敦出版。
“賽馬新聞”(《Racing Times》)是英國一家運動周刊,1851年起在倫敦出版。——第630頁。
[380]希臘正教會和羅馬教會之間由于爭奪巴勒斯坦的基督教圣地而引起了糾紛,這個老糾紛在1850年又因路易·波拿巴的發(fā)動而重新燃起,后者的目的是要加強法國在近東的陣地。關于圣地的糾紛發(fā)展成了外交上的大沖突,成了克里木戰(zhàn)爭的起因之一。——第630頁。
出處: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8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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