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把握情緒發(fā)展重要階段 幫助孩子覺察自身情緒
黃翯青:兩到三歲是情緒發(fā)展的一個很重要的階段。第一,我們得拿出嬰兒期時母親對孩子的接納和包容;第二,此時我們也不能讓孩子一直用情緒的方式來操控父母的行為了。首先我們得意識到孩子的很多行為是在表達他的主張,例如在超市,孩子非要買一個東西,這時他不僅是要這個東西,也傳達出“我就要這樣”的主張。當孩子不信任母親時,他會覺得媽媽說的任何話都是搪塞和否定他的理由,母子間會出現(xiàn)各種各樣的激烈的拉鋸。這個問題真的不是一下兩下能夠解決的,所以我們平時要真正尊重孩子,當你能滿足他時給他滿足,在一些滿足不了的情況下盡量給他說明。孩子到了兩三歲是聽得懂也聽得進道理的,當你蹲下來,讓他注意到你的時候,你可以認真告訴他,“這個奶瓶是寶寶很小的時候用的,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長大了”。孩子都喜歡聽“長大了”這句話,他跟父母的很多拉鋸都是為了實現(xiàn)自我的主張,但如果他能真正信任父母,是聽得進去道理的。
另一方面,在一定情景下,父母也要給予孩子一些情緒表達的指導。比如特別生氣怎么辦?可以想象自己是一只憤怒的小河豚,全身的刺都張開了,快氣炸了。不要去壓抑孩子的想法,不妨讓他用語言去描述他有多生氣。當一個孩子學會用語言來描述自己的感受時,他的理性正在回歸,這時候他就慢慢能聽進去話了。而當你否定他,說你不生氣的時候,他就一定要展示給你他生氣。你要問他“你是怎么生氣的?告訴一下媽媽”,去接受他并讓他表達。他可能會說,“這個時候我就像一只憤怒的小蛇,全身都在扭”。孩子用他的方法學著表達,他情緒的正向出口就會打開。如果沒有表達的出口,他就意識不到自己正在某種情緒中。
我們常說高情商,情商這個概念雖然復雜,但其實它的第一步就是情緒的覺察,能夠知道自己大概處在什么樣的情緒狀態(tài)。整個情緒的調(diào)節(jié)涉及很多方面,有的孩子情緒調(diào)節(jié)的方式效果可能比較差,他會用壓抑自己或宣泄的方式來調(diào)節(jié)。而如果孩子信任父母、懂得體察自己的情緒,還會表達,他可能就會換位思考,換一個角度考慮問題,幸福就在轉(zhuǎn)念間。比如一個孩子被小石頭絆了一跤,媽媽告訴他:“今天你的鞋子太漂亮了,小石頭也喜歡你的鞋子”。孩子可能會說:“好吧,那我?guī)托∈^搬個家吧!”一腳把石頭踢到路邊上去。他會去解釋,就是因為有覺察、表達、調(diào)節(jié)情緒的一個過程。將來當他遇到很多其他問題,這些童年的本事都會幫助他更好地調(diào)節(jié)自己,面對人生中各種各樣的挫折和風浪。
主持人:黃老師,我覺得您說得非常好。剛才您提到要讓孩子學會情緒的覺察,我覺得成人也是如此。我看過一個研究,在中國的家庭教育過程中,有時是比較忽視讓小孩子掌握情緒詞匯的。而如果沒有豐富的情緒詞匯,孩子就很難準確表達出自己此時此刻的狀態(tài)。所以我想請教黃老師,我們是不是要在兩三歲孩子語言發(fā)展比較敏感的時期,教他們更多表達自身情緒的詞匯或表達方式呢?
黃翯青:肯定的,我覺得這是很有幫助的。韓老師,對這點您肯定有親身體驗,想必您家里會有很多關于情緒的繪本、圖書吧?繪本故事就是一個很好的解決問題的辦法。
韓老師:對。首師大幼兒園最近給大班做的心情小球也特別好。有不同的顏色,粉色代表愛,紅色代表生氣,綠色是開心……他們每天會自己認知自己的情緒,選一個符合今天情緒的球。一次在帶女兒上學的路上,我們倆發(fā)生了不愉快,她回來以后跟我說:“媽媽,你看我今天是個藍色的球,我還畫了一幅畫,這是我們兩個在吵架”。他們還會把小球串成一個小手串,除此以外還有心情瓶。這點做得特別好,在我們還沒有有意識地去引導的時候,學校做了很多特別好的東西。
黃翯青:對,我在首師大幼兒園看到了孩子們畫的情緒畫,有一張叫緊張。什么叫緊張呢?就是連腿也像鋸齒一樣。
韓老師:抖是嗎?
黃翯青:對,手也像鋸齒一樣的。孩子其實是能夠感知和了解情緒的。
韓老師:他們的心情瓶特別好玩,老師在紙上畫一個瓶子的形狀,把它剪下來,拿塑封塑起來,中間就成了一個鏤空的瓶子,她就在家里找對應心情的顏色填進去。比如鋼琴是黑色的,代表生氣。或者隨便找個跟她心情對應的顏色的東西,綠色是開心,她會給我一張綠色的紙,讓我拿著它做一個開心的表情,給我拍張照,特別有意思。她還在紙上畫自己生氣的樣子,跟我說“你看我這個小孩都炸了毛了”。我覺得現(xiàn)在他們對情緒的控制比以前好了很多,我們發(fā)生了不愉快會互相讓步,比從前“炸毛”的生活好多了,那時候我自己總是“炸毛”。
黃翯青:對,一個是教育的作用,一個是也度過了兩三歲的年齡階段。
韓老師:對,真的是成長了。
主持人:而且是用一種游戲的方式。剛才兩位老師相當于給觀眾朋友們出了幾招,一是可以通過繪本故事讓孩子學習情緒詞匯,二是心情小球或心情瓶這樣的做法,不單是在幼兒園里,在家庭中我們也可以做。
韓老師:對,完全可以做。自己去認知,在家里找顏色就是認識家庭的過程。
六、家長對待孩子情緒的方式對孩子一生的影響
主持人:在日常生活中,在親子間的對話討論過程中,我們有沒有一些辦法讓孩子察覺自己的情緒?
黃翯青:父母和孩子之間的人際交往應該說是孩子學會情緒調(diào)節(jié)的一個特別重要的范本,或者榜樣。舉例來說,一個孩子家里的小兔子死了,一個媽媽說:“你別哭,哭什么哭,不就一只兔子嘛,本來就挺影響你學習的,我們把它扔出去吧。”這是一種方式。這時候孩子的心情和感受是什么樣子?我們不妨想一想。他很喜歡的一只小兔子死了,但爸爸媽媽不認同,想用很粗暴和草率的方式來處理。另一個媽媽會對自己的孩子說:“小兔子死了,它真可憐,我們把它埋起來吧。我們給它唱首歌,這樣她就會更快地安息了。”
這個例子其實代表了父母對待孩子情緒的兩種方式,第一種簡單來說是否定和鎮(zhèn)壓,它可能讓孩子不敢說、不敢哭鬧,但當這件事情過去,它留下的影響是存在的。將來等孩子長大以后,遇到跟情緒相關的事件,他會莫名其妙感到挫折,覺得自己又被否認了,感到很難受,不知所措。這可能是因為童年反復發(fā)生類似的情緒事件,而他沒能學會調(diào)節(jié)自己的情緒,也沒有讓情緒得到抒發(fā)。
第二種情況,孩子的父母接納了孩子的情緒,采用的是共情式的方法。在這個過程中,雖然孩子傷心流淚,但情緒得到了接納,自身力量是得到增強的,與此同時還知道了通過一些儀式化的動作可以讓人心里好受一點。“小兔子會安息”是換個角度去想問題,儀式化動作起到了安慰自己的作用,在這個過程中,孩子能學到很多。如果父母能常常用共情的方式對待孩子的情緒,將來當孩子遇到各種各樣的問題,當你已經(jīng)不能再護著他了的時候,他也有能力去處理好自己的情緒。
因此,家庭中每天都上演的一幕又一幕家常便飯的事情,可能就是孩子情緒發(fā)展的重要場景。
主持人:所以如果家長掌握了正確的方法,沒有必要送孩子到所謂的情商班、情緒培養(yǎng)班里學習。
黃翯青:話說回來,情商班最應該訓練的是父母。
韓老師:對,我覺得也是。
黃翯青:父母首先要能夠穩(wěn)住自己的情緒,然后還要知道怎樣用好生活中的一些情景,做一個智慧的父母。
主持人:剛才聽到黃老師在表達過程中特別強調(diào)了孩子情緒的表達和調(diào)節(jié),我覺得這可能是情緒處理過程中非常重要的兩個動詞。如果父母在孩子比較小的時候用否定或鎮(zhèn)壓的方式對待他的情緒,他可能就不表達了,或者情緒反應降低了,這對他的未來會有什么樣的影響?有沒有可能對他未來的發(fā)展造成一些其他方面的不好的地方?
黃翯青:那當然。情緒具有人格塑造力,一個人的個性反映和情緒有非常密切的聯(lián)系,而且情緒一旦沒有得到接納或合理排遣,會對人造成消極和負面的影響。相反,如果孩子的情緒積極健康,會對孩子的發(fā)展提供很多幫助。上世紀70年代左右,積極心理學興起。有一個研究者專門關注兒童的積極情緒,提出了拓展和建設理論。我們常說快樂教育、快樂學習、快樂生活,那么快樂到底對兒童發(fā)展有什么好處呢?經(jīng)過很多實驗,研究者發(fā)現(xiàn)積極情緒里包含四大功能:
一是能建設孩子的認知資源。積極情緒下,孩子的思維是比較活躍、外延的;當消極情緒到來時,孩子的思維也受到壓抑,可能就關注一個點。所以積極情緒對培養(yǎng)一個聰明的孩子具有相當?shù)拇龠M作用。
二是能促進孩子的身體健康發(fā)育。俗話說“笑一笑,十年少”。好多生活在很壓抑的環(huán)境中的孩子,他的身體發(fā)育了,但腸胃等各方面可能存在問題。有些家長經(jīng)常在吃飯的時候訓孩子,所以好多孩子到腸胃科一看都是胃潰瘍。
三是能幫助孩子建設人際資源。情緒是人際關系的調(diào)節(jié)表,快樂的孩子朋友就會多,老生氣哪兒來的朋友呀?
四是能幫助孩子建設心理資源。大家特別關注延遲滿足、抑制控制、靈活轉(zhuǎn)換等能力,這些都是自己管理自己的心理資源,它們其實跟積極情緒都是有關聯(lián)的。所以幸福的童年中會培養(yǎng)出更加了不起的孩子。
哈佛大學的心理學系曾經(jīng)做過一個研究,是一個挺老的研究了——什么樣的人最可能成為人生贏家?他們用比較科學的方法把“人生贏家”的概念大致界定為身體好、有伴侶、不孤獨、有社會地位、有錢的人。結(jié)果他們最終發(fā)現(xiàn),能否成為人生贏家跟童年是否幸福有著特別大的關聯(lián)。如果童年時有依戀的對象,青年時能找到伴侶,建立親密關系,那他成為人生贏家的概率就更大。童年的愛能讓一個人遇到問題后以健康的方式去調(diào)節(jié),比如他會認為一切困難都是在鍛煉自己,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但童年沒有幸福感支撐的個體,特別容易在遇到挫折時采用消極的調(diào)節(jié)方式,比如逃避現(xiàn)實、瘋狂報復、抽煙喝酒等等。似乎童年的愛和幸福感為孩子儲備了足夠的能量,讓他能夠應對未來航程上會遇到的各種各樣的問題。
主持人:對。
韓老師:一個幸福的童年治愈一生,不幸的童年要用一生來治愈。
黃翯青:對,是的,這句話特別有道理。
主持人:也希望大家都能成為人生的贏家。
黃翯青:對,首先我們盡量給孩子一個幸福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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