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質思想的剝離對于思想培育和鍛造的意義
《神圣家族》從問世起就遭逢了“寂寞”的境遇和命運。但作為馬克思主義創(chuàng)始人馬克思和恩格斯第一次理論合作、他們在世時定稿和發(fā)表的為數(shù)不多的著作之一,它是引起研究者高度關注和具有廣泛影響的《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與《關于費爾巴哈的提綱》《德意志意識形態(tài)》之間的中介,它既是一部對論敵展開嚴苛的批判、對其觀點和體系予以徹底解構的著述,更是一部建構之作,即通過剝離與作為青年黑格爾派重要代表人物“布魯諾·鮑威爾及其伙伴”的關系,馬克思和恩格斯培育、鍛造出一種“新哲學”的構架。
但是,回到具體文本,人們會發(fā)現(xiàn),《神圣家族》又是一部很特別的書:其意旨、觀點比較清楚,但涉及的問題卻極其雜亂,幾乎每一章節(jié)都包含了很多思想,彼此之間又交疊重合;各個章節(jié)之間篇幅很不均衡,層次和關系非常松散,筆調汪洋恣肆,情感澎湃激越,敘述邏輯不易把握;最為明顯的是,正如這部著作的標題“對批判的批判所做的批判”所昭示的,它涉及多重關系,需要悉心甄別。如此,用什么樣的解釋框架來統(tǒng)攝《神圣家族》的議題、材料和思想就成為理解和評價馬克思、恩格斯這一階段思想的關鍵。就這一點來說,釋讀這部著述與研究馬克思、恩格斯的其他文本相比并不輕松,絕不能離開文本內容抽象地概括和評論思想,而是首先全面而完整地吃透細節(jié),甄別清楚思路,然后據(jù)此把握和提煉出貫穿全書的總體邏輯,再根據(jù)這一邏輯,打亂手稿順序,整合文本議題,通過對具體問題的一一考察,展示青年黑格爾派與馬克思、恩格斯兩種不同的觀照世界的方式的異同,揭示馬克思、恩格斯批判的意旨及其所達到的效果。
這樣就需要解讀者不憚瑣屑和繁雜,在具體問題和論證思路上辨析毫芒,在整體透視“思辨哲學”的結構和癥結的基礎上,通過對文本內容細致的釋讀,梳理“以純觀念、精神理解和解釋世界”的思維方式在諸如法國大革命、唯物主義史、財產關系、“猶太人問題”“巴黎的秘密”和社會眾生相以及具體現(xiàn)實生活等方面的表現(xiàn)和邏輯,進而體悟這些重大的社會問題也恰是馬克思、恩格斯形成“以現(xiàn)實、歷史和實踐視角觀照和把握世界”的“新哲學”的契機和背景。無疑,這種辨析對于重新理解馬克思主義哲學的變革及其豐富內涵具有重要價值。
政治經濟學批判的邏輯建構
資本成為塑造現(xiàn)代社會最重要的力量以來,一方面,社會經濟現(xiàn)象的復雜使單純局限于專業(yè)領域(比如經濟學)的探討和現(xiàn)實層面(所謂“發(fā)財致富”的路徑)的操作都不能達致對其有效、準確而深刻的理解和透視,但另一方面,也使醞釀著新的思維方式和因素的哲學有了用武之地和發(fā)展契機。1846年蒲魯東寫下《貧困的哲學》,并自認為是他第一個用哲學的觀點為經濟學提供了內在理論結構,而馬克思在創(chuàng)立歷史唯物主義的同時得以在一個全新的角度和層面面對古典經濟學。
時間再往后延伸,從1857年8月到1859年2月,馬克思通過從《〈政治經濟學批判〉導言》開始到《〈政治經濟學批判〉序言》結束的一組重要文獻的撰寫,使其長達15年的政治經濟學批判和研究取得了重要收獲,開始了與古典經濟學不同的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的表達和建構工作。他通過對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深入分析把19世紀40年代他和恩格斯共同創(chuàng)立的歷史唯物主義建立在了嚴密的經濟分析的基礎之上,借此社會主義也由人們頭腦中改變現(xiàn)狀的道德訴求、形形色色的革命主張變?yōu)橛锌陀^現(xiàn)實和規(guī)律支撐的科學理論和實踐指南。這樣說來,將上述文獻組合起來命名的“1857—1858年手稿”無疑就成為處于馬克思理論核心位置的重要文本。這一手稿所涉及的主要思想議題,諸如政治經濟學研究的整體思路及哲學方法、作為邏輯起點的商品及其交換運動、簡單流通中的貨幣辯證法、資本一般及其生產總過程和形式規(guī)定性等,不但構成《資本論》后來結構的重要鋪墊和前提,而且對于重新探究馬克思與黑格爾的思想關系、梳理其“原本批判”研究模式的轉向,以及在思想史進程和當代實踐圖景中的獨特意義,都具有不可忽略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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