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四新文化運動時期的文化自覺

五四新文化運動是中國近代文化自覺的一座豐碑，是五四知識分子以世界文化的視野，深入探討中國文化出路的一次偉大實踐。循著借文化以解決社會問題的思路，以《新青年》為核心，陳獨秀、李大釗、胡適、錢玄同、魯迅等結(jié)成新文化陣營，高舉“民主”與“科學”的旗幟，主動承擔起覺悟國民的使命。

第一，自覺用文化來塑造國民。為什么說新文化運動時期才是真正意義上的文化自覺呢？梁啟超總結(jié)過，洋務(wù)運動以來中國人所走過的道路，大體經(jīng)過了三個時期。第一個時期是洋務(wù)運動時期，當時的中國人主要認識到自身在器物上的不足，所以出現(xiàn)了學習西方的洋務(wù)運動。第二個時期是戊戌變法時期和辛亥革命時期，這一時期的中國人認為我們之所以不如人，主要是政治制度不如人。所以戊戌變法時期學習西方的君主立憲，辛亥革命時期學習西方的民主共和，但是結(jié)果并不理想。在這種情況之下，中國人才真正認識到文化上的不足，開始從文化上學習西方，這就是新文化運動。

顧名思義，新文化運動是一場文化的運動，要從文化上為中國尋找出路。陳獨秀是新文化運動的旗手，他充分認識到文化問題的重要性，認為文化而不是政治才是當前中國的核心問題。陳獨秀認為，中國人上百年來一直在尋找出路，近些年來掀起了一系列的政治運動，但是為什么都沒有成功呢？一個重要原因就是由于全體國民的覺悟沒有實現(xiàn)。因此，他號召喚醒“沉睡”的國民，在此之前所謂的“共和”，所謂的“立憲”，都是“少數(shù)政黨之主張，多數(shù)國民不見有若何切身利害之感而有所取舍也”。多數(shù)人不覺悟，少數(shù)人覺悟，即便建立了新的制度，建立了中華民國，其結(jié)果仍然是走回到老路?，F(xiàn)在我們就要喚醒國民，讓他們覺醒，讓國民認識到國家是人民的公產(chǎn)，必須摒棄“數(shù)千年相傳之官僚的、專制的個人政治，”，以“自由的、自治的國民政治”取而代之。只有多數(shù)國民的思想覺悟了，我們的新國家才能夠建成。但是僅僅從政治上覺悟還不夠。陳獨秀提出，吾人最后之覺悟是倫理的覺悟。所謂倫理的覺悟就是要認識到儒家學說里面所講的綱常名教跟現(xiàn)代民主國家是相沖突的。只有倫理上覺悟了，認識到要廢除以綱常名教為基礎(chǔ)的階級制度，才能夠建立一個獨立、平等、自由的現(xiàn)代國家。

第二，自覺追求民主與科學。陳獨秀撰文指出:“國人而欲脫蒙昧時代,羞為淺化之民也,則急起直追,當以科學與人權(quán)并重。”他認為,評價文化的標準,不應(yīng)看其國不國、古不古,而應(yīng)視其粹不粹、是不是,以文化的時代性為惟一標準。后來,他又以“德先生”與“賽先生”頌揚“民主”與“科學”,明確表示:“若因為擁護這兩位先生,一切政府的壓迫,社會的攻擊笑罵,就是斷頭流血,都不推辭。”

第三，打孔家店。陳獨秀、胡適、魯迅等人都對儒家文化提出了激烈的批評。魯迅在《狂人日記》里寫道，我翻開歷史一查，這歷史沒有年代。歪歪斜斜的每頁上都寫著“仁義道德”幾個字，我橫豎睡不著，仔細看了半夜，才從字縫里看出來，滿本上都寫著兩個字“吃人”！這不得了，如同晴天霹靂。魯迅說歷史里面的仁義道德實際上是吃人。

近些年，有人認為五四新文化運動批判孔教，打孔家店，是搞錯了方向。封建禮教就是以禮為教，很多學派都在講禮教，并不只有儒家講禮教。在整個古代社會，禮教對推動中國社會進步，提高國民素質(zhì)都曾經(jīng)起到過積極的意義。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社會的發(fā)展，禮教卻成為了人的束縛，出現(xiàn)了病態(tài)，這種病態(tài)到了晚清尤為慘烈。同治年間，安徽、山東等地多有為了得到貞潔之名殉烈的女子，有的地方甚至多達數(shù)千名。福建當時還有這樣的風俗，年輕的少婦在丈夫死去以后，她的父親和兄長就會逼迫她成就貞節(jié)之名。他們讓這位少婦坐在花轎里面，敲鑼打鼓游街慶祝之后在眾目睽睽之下讓她自盡，甚至讓沒有成家的小孩去摸一摸這位自盡女子的衣服，說沾一點喜氣，將來早得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