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勇 中國社會科學院近代史研究所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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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年的中國曾被視為了不得的“歷史的終結”
首先我們講一下中國近代的大勢和主題。我是學古代史的,那時候有一個感覺,中國古代歷史如果沒有和西方接軌就不會有后來的問題。這也不是我們發(fā)現(xiàn)的。一百年前的1915年前后,中國的思想家像陳獨秀都看到了這樣的問題。沒有西方因素可能中國文明也就是歷史的終結了。歷史終結的概念是近一、二十年來美國學者福山講的。就是說歷史發(fā)展到今天的美國的架構下,可以到此終結了,不可能再發(fā)生大的顛覆性的變化。這是講今天世界政治的發(fā)展。
我們如果往回追溯,可以看到五百年前整個人類對中國的看法,可能也是一個“歷史的終結”的看法。在十五、十六世紀,人們就沒想像到還有什么樣的架構能夠超乎中國當時的架構。當然我們從后來的觀點來看,當時中國是貧窮、落后的農(nóng)業(yè)。但是那個時候沒有工業(yè)社會、信息社會做比較,中國發(fā)展到那個時候,人們就認為可以終結了。最早來到中國的傳教士,像十六世紀來的利瑪竇等,他們認為中國發(fā)展到這個層面已經(jīng)不得了了,人類沒有辦法再有根本性的改變了。這點可能和我們今天接受的歷史教育有很大的差別。
我們如果從政治架構和社會階級基礎來講,可能十五、十六世紀的中國另有一種狀況。因為我們當時有一個超穩(wěn)定的政治架構和良好的政治秩序。今天的中國社會需要去維護穩(wěn)定,但是我們看到古典中國不需要去維護穩(wěn)定,而是根本打不破的穩(wěn)定,是“超穩(wěn)定”。這就是我們過去理解中國古典歷史的一個很重要的看法。我們兩千多年的帝制,改朝換代不過二十來次,從人類歷史、其他國家的歷史上來看這是很穩(wěn)定的。這種穩(wěn)定一定有它的道理。這就是中國文明的早熟。政治架構的權力制衡,都能在中國古典政治體制中找到它的一種形式。
古典儒家教義使得中國樂于接納外來文明
西方因素來了以后,問題就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十五、十六世紀之后,西方社會內部新的生產(chǎn)要素、生產(chǎn)方式的出現(xiàn),改變了人類歷史的進程。西方因素最早到中國來的時候,中國的文明對于這種外來的異質文化也是最大限度地接納,并沒有覺得是很大的障礙。這和古典的儒家教育有很大關系??鬃拥慕陶d就說“儒者,一事不知以為恥也”。從古以來,中國文明對所有自己不知道的東西都是充分地接納,不會分出你我主次。
此時西方因素的進來和兩千年前的印度佛教文明進入中國又是不一樣的。經(jīng)過八百到一千年的磨合、沖突,印度佛教文明轉變成了中國的佛教文明,成為中國文明當然的一個部分。這也是不得了的。再從中國傳出去的佛教文明,我們可以到東南亞、日本去看,很難說是最原始的印度佛教文明,而是已經(jīng)帶有濃厚的中國因素。過去兩千年中,最早的中國文明對外部文明、周邊的混合文化都是充分接納的,比如春秋戰(zhàn)國時期的南蠻東夷。西方文明最早傳到中國的時候,中國人也還是能為我所用,納入到整個中國文明體系中來考慮,認為西方因素在激活中國文明本身的創(chuàng)造力。這是應該注意到的中國文明的一大特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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