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崛起與“體制悖論”
美國著名歷史學教授韓德(Michael H. Hunt)在《美利堅獨步天下》一書中,曾解釋了為何美國能夠成就霸業(yè),即財富的積累、國民的信仰或使命感以及一個強大、現代化的政府。有此基礎條件,順著時局的變遷,美國歷任領導人把國家愿望與物質資源結合起來,穩(wěn)步地使美國走上了在世界上具有統(tǒng)治力的國際地位。在近400 頁的書籍中,韓德幾乎一句未提中國國內輿論所關注的“政治體制優(yōu)勢”,而是把國家崛起更多地歸功于“體制”相對面:“人”以及與之相關的運籌力。這與我多年對美國調研的體會是一致的。許多時候,我覺察到的,不是所謂的美國體制優(yōu)勢,反而是他們所謂“體制設計”的吊詭與兩難。
比如,中國人最熟悉的美國領導人選拔體制。經過三屆總統(tǒng)選舉的調研,我切切實實地感受到,美國體制選拔的領導人,首先不是取決于候選人是否具備領導這個國家的能力,或者是否有充分的執(zhí)政經驗,而往往是候選人的游說、演說與籌款能力,尤其是20 世紀80 年代以后的信息化時代的美國歷屆總統(tǒng),第一素質要求竟是“演”!所選出的總統(tǒng)要么是演員,如里根;要么是善于演講者,如克林頓、奧巴馬。2016 年總統(tǒng)大選,“演”的特點更甚。希拉里與特朗普在數場電視辯論中互揭對方丑聞,其夸張程度全世界民眾愕然,最終毫無從政經驗的特朗普當選總統(tǒng)。
正是這種“體制悖論”——一方面,體制的改革不斷需要民眾賦權的平等化,即人人需要有平等的選票,決定國家領導人最后歸屬;另一方面,被選擇對象需要迎合大眾的導向,導致那些真正的政治大師、戰(zhàn)略大師或者具有偉大政治家潛力的人物很難脫穎而出——最終使整個美國陷入了無窮的焦慮與迷惘中,國家與社會分裂化的趨勢越來越明顯,國家的衰落也成為必然。
近年來,造就美國崛起的三大重要因素正在消逝:一是美國天然的地緣政治優(yōu)勢正在消逝。19 世紀通過購買、欺騙、占領等手段,美國造就了“東西是大洋、南北是弱國”的全球最優(yōu)質大國地緣戰(zhàn)略位置。但21 世紀信息化、互聯網化、超音速化的時代趨勢,使美國與世界其他地區(qū)之間“零距離化”,這使得美國再像20 世紀上半葉那樣“偏安一隅”,甚至在諸強大打出手時“撿便宜”式勝出的可能性越來越小。事實上,奧巴馬執(zhí)政期間,美國有一股“孤立主義”外交思潮在升騰,但美國做不到孤立于全世界之外,也無法把原本自己介入而導致惡化的各個區(qū)域難題甩手不管,更無法在極端主義、恐怖主義盛行的世界中獨善其身。正如美國學者戴維·梅森在《美國世紀的終結》一書中所述:過度擴張大大耗費了美國的老本。漸漸地,艾森豪威爾關于美國的預言正在顯現:“我們將在尋找絕對安全的徒然折騰中自我毀滅”。當然,這里的“毀滅”指的是美國不再那么強大。
二是美國捕捉歷史機遇的能力正在消逝。每一次歷史機遇的到來,無論是美國內戰(zhàn),還是兩次世界大戰(zhàn),美國都很善于抓住其中的縫隙。在可能出現戰(zhàn)略錯誤的關口,避免犯錯,沒有讓稍縱即逝的機遇流失。然而,冷戰(zhàn)結束以后,美國這種天賦似乎還給了上帝,急得美國大戰(zhàn)略家布熱津斯基2008 年在其《第二次機遇》一書中直接用“戰(zhàn)略悟性的缺失和世界領導力的蹩腳表現”來形容老布什、克林頓和小布什三位總統(tǒng)??上У氖?,奧巴馬也沒有抓住布氏所說的“第二次機遇”,面對全球的“政治覺醒”,美國的領導力弱化真的是“災難性”的。
三是美國網羅與培養(yǎng)人才的絕對優(yōu)勢正在消逝。盡管美國仍然在人才吸引上領世界之先,但根據美國學者戴維·梅森的大量數據,日益衰敗的教育正在成為美國競爭力和國際威望下降的重要原因。諸多證據顯示,20 世紀美國的務實精神、企業(yè)家精神、效率、科技創(chuàng)新、科研投入相對于其他強國的領先程度正在下降,有的單項指標甚至落后于印度、中國等新興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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