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治建設的進程
國家除了頒布大量新的法律規(guī)范,從制度安排和機構設置層面推進基層司法建設之外(如基層司法所體制建設、基層司法助理員的業(yè)務培訓等),通過普法活動、口號宣傳以及媒體對成功案件的報道來魅化法律,以確保法律在鄉(xiāng)土社會獲得正當性和合法性,樹立法律的威信,型塑人們對法律的信仰。
1985年11月,第六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通過了《關于在公民中基本普及法律常識的決議》,拉開了普法活動的序幕。普法活動的宗旨在決議的一開始就已明確指出:
為了發(fā)展社會主義民主,健全社會主義法制,必須將法律交給廣大人民掌握,使廣大人民知法、守法,樹立法制觀念,學會運用法律武器,同一切違反憲法和法律的行為作斗爭,保障公民合法的權利和利益,維護憲法和法律的實施。
決議中的“知法、守法”以及“運用法律武器”等是普法運動和媒體報道中最為常見的話語。在普法的話語體系中,法律不僅是需要被服從和敬畏的條文,而且也是普通人可以使用的神圣“武器”。這一武器具有客觀公正性,能夠伸張正義,即所謂“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因此它是可信任的。由此可見,普法運動不僅是推廣法律知識,掃除“法盲”,而且是推廣法制精神,型塑農民對法律的需求,提高農民對法律系統(tǒng)的期望,激發(fā)農民的法律參與。
美國學者蓋勒格爾經過調查認為中國的法治建設經歷了所謂的“知情魅化”的過程。所謂“知情祛魅”是指法律參與者在法律知識的獲得、對法院和律師慣用策略的理解以及自身運用法律的效能感得到提高的同時,對法律的不公正性以及法律制度弊端的失望和沮喪在增加。有一個電影叫《秋菊打官司》,這個電影就講了一個法律“祛魅”的過程。秋菊只是要求村長給她的老公和家人一個說法,賠禮道歉,但是經過法院的裁決和律師的參與,傷殘鑒定之后法院裁決村長犯法,所以在秋菊生完孩子預備酒席請大家吃飯的時候,村長被警察帶走了。這就是秋菊迷盲的地方。
傳統(tǒng)社會處理糾紛和輕微的法律問題,是通過講道理和講人情,由族長、長老、鄉(xiāng)規(guī)民約、標準來判定的。舉一個例子,如果劉家和王家發(fā)生了矛盾,族長就會把兩家叫到一塊,如果劉家有錯誤,就讓劉家給王家賠禮道歉,如果王家有錯誤,就讓王家給劉家賠禮道歉。這個規(guī)矩和裁決由誰來定呢?由族長和長老以及鄉(xiāng)規(guī)民約來定,沒必要到派出所立案,再經過法院進行裁決。
在傳統(tǒng)社會,漢朝存在了400多年,唐朝將近300年,宋、明時期也各有二三百年的歷史,那時候做事講究一句話,叫天地良心。治理國家就要講天地良心。在傳統(tǒng)社會,皇權不下縣,縣下皆自治。意思是說縣的治理由這個縣的縣太爺、縣長來進行的。明朝和宋朝的數(shù)據調查顯示,那時候縣政府的工作人員,包括縣長在內也就是7至12個??h里的治理是由縣長、族長、長老、鄉(xiāng)規(guī)民約來進行的,基本可以做到相安無事。
在山東,就有一個縣在二百多年間沒有發(fā)生過殺人事件,這是在清朝以前。所以說法治建設的推進和法治建設的普及過程,一定要尊重中華民族的歷史傳承。
當下,多元權威并存是中國社會轉型過程中的一個重要特征,雖然法理權威正逐漸取代傳統(tǒng)權威和卡里斯馬型權威(指依靠個人的非凡魅力而獲得權威),但它在鄉(xiāng)土社會尚未成為主導型的絕對權威。雖然我們的法律在許多方面已經西方化了,但許多中國人并不習慣這種法律,因此在許多地方出現(xiàn)了法律規(guī)避和違法的現(xiàn)象。北京大學教授朱蘇力指出,法律規(guī)避所證明的并不是行為人對法律的無知、愚昧不懂法和非理性,而恰恰證明了他們的理性,規(guī)避至少對于當事人來說是一個合理的選擇,因為這種外生的法律目前還沒有或難以給他們的現(xiàn)實生活帶來相對來說更大更確定的利益。這一點在農村特別明顯。
有的時候,法院、檢察院或者公安到村子里了解情況,老百姓一看警車來了就跑了,這就是法律規(guī)避。所以講法律的時候一定要與人情和人文關懷結合起來,要與教育、教化普及結合起來。這樣才能起到好的效果,減少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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