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秦漢之后,由于五方觀念的形成,東西南北中這種觀念逐漸根深蒂固,四岳也由此變成了五岳,增加了一個中岳。秦漢時代特別是漢代,皇帝非常重視用五岳來增重君權(quán)。皇帝的權(quán)威怎么體現(xiàn)呢?五岳都在皇帝的直接統(tǒng)治范圍之內(nèi),這個王朝才被認(rèn)為是正統(tǒng),這個皇帝才被認(rèn)為是偉大。所以,皇帝非常注重用五岳來增重君權(quán)。漢武帝曾經(jīng)遍巡五岳,他的曾孫漢宣帝用國家詔令明確規(guī)定了五岳的名稱,這樣呢,五岳就永遠(yuǎn)銘刻在中華的文化史之中了。
五岳崇高,但是五岳之中由哪個岳來居首呢?哪個岳作為五岳的班長呢?按照現(xiàn)在的觀念,東西南北中,中應(yīng)該是最高的。為什么在五岳的排名中,沒有選擇中岳嵩山,而獨(dú)獨(dú)選擇了東岳泰山呢?這和漢代流行的五行觀念有密切關(guān)系,在五行觀念中,東方對應(yīng)的顏色是青色,它的德是木德,還對應(yīng)春天,由此推演,東方主生,代表一個人的生命之時,是一個家族的興起之時,同時還是一個王朝的興起之時。由于這些理念,東方就在五方中變得最為崇高。也由于這個原因,在五岳之中,東岳泰山的地位就拔起于其它四岳,開始被認(rèn)為是五岳之長、五岳之尊。
有沒有確實的證據(jù)證明泰山是五岳之長呢?有。漢武帝遍巡五岳,有的岳去過一次,有的岳去過兩次。而且,漢武帝還在中岳留下了一個典故。漢武帝在嵩山之上,聽到有人三次高呼萬歲,他就問前面的人,是你們喊的嗎?前面的人說沒有。問后面的侍從,后面的侍從說我們沒喊。結(jié)果漢武帝就說,我知道了,這是嵩山之神在迎接我。于是,就留下“山呼萬歲”這個著名典故。
漢武帝非常重視中岳,但是,他更為重視的則是泰山,他一生去泰山8次,7次封禪,創(chuàng)下了中國歷史上帝王封禪泰山的最高記錄。漢武帝不僅到泰山7次封禪,而且還專為泰山設(shè)置了一個城市,這個城市就是今天泰安市的前身,可見漢武帝對泰山的尊崇。
漢武帝的曾孫漢宣帝以國家詔令的形式明確了五岳的名稱,也明確了五岳的排名和五岳的祭祀規(guī)格。在他的五岳排名中,泰山名列第一,在祭祀規(guī)格上,泰山每年祭祀5次,而其它的岳每年祭祀3次。經(jīng)過漢代對泰山的尊崇,泰山就在西漢王朝時期變成了天下公認(rèn)的五岳之長、五岳之尊、五岳之首。
在以后的歷史中,泰山又逐漸變成了帝王之山。泰山是如何成為帝王的呢?這需要從泰山神的人格化講起,泰山的崇拜最早來自于先民的自然崇拜。那時候,人們心目中的泰山是一座靈異的大山,沒有具體形象,它既沒有性別,也沒有年齡,人們就是認(rèn)為這座山有靈異、有神祗,所以叩拜它、崇拜它。
后來,佛教傳入中國,漢傳佛教有一個特點(diǎn),偶像化崇拜,從彌勒、觀音到金剛、力士,他們統(tǒng)統(tǒng)有形象。受此影響,中國的各個神,各種自然神也開始有了自己的形象,河神有了河神的形象,海神有了海神的形象,山神有了山神的形象,樹神有了樹神的形象。那泰山成了什么形象呢?
泰山神就變成了上圖中這位老眉長髯、冠冕威嚴(yán)的官員神形象。泰山神不僅有了形象,他還有了家庭。傳說中,他有一個妻子,五個兒子,一個女兒。其中,四個兒子很優(yōu)秀,但還有一個兒子不成才,就是傳說中的泰山三郎。在唐代的小說中,泰山三郎就是一個小流氓的形象。
泰山神有了形象,新的問題就開始出現(xiàn)了,因為中國古代非常注重禮法,你穿的衣服、住的宮室都要和你的身份相符合。泰山神有了人的形象,你要給他著一個袍服,蓋一個廟。他的袍服什么規(guī)格,他的廟什么規(guī)格,都應(yīng)該和他的身份地位密切關(guān)合。出于這個原因,在魏晉南北朝時期,人們就開始對泰山神進(jìn)行封官,它的第一個官職是撫軍,被稱為泰山撫軍。撫軍是一個什么官呢?就是當(dāng)時人對太守的尊稱,太守大概相當(dāng)于我們今天地市級的市長職務(wù)。也就是說,到了魏晉南北朝時期,泰山神就相當(dāng)于太守的級別,如果用我們今天的官職來比的話,泰山就變成了一個正廳級的山。
接下來,在以后的歷史中,泰山神官運(yùn)亨通,迅速得到了提升。唐朝開元年間,唐玄宗在泰山舉行過一次盛大的封禪,這時候正是開元盛世,國泰民安,天下太平。唐玄宗覺得,我也有資格封禪泰山、祭告天地,所以他步秦皇漢武的后塵,到泰山舉行了這么一次封禪大典。這次大典圓滿成功,史書上記錄,參與封禪大典的外邦使節(jié)有50多個國家和部族,規(guī)模之盛大,可以說前無古人。唐玄宗很高興,他覺得封禪成功是得助于泰山神的庇佑,所以他要把泰山神進(jìn)行提拔。他就問身邊的侍從,泰山神是什么級別?身邊的侍從告訴他,泰山被稱為泰山撫軍,大概是一個太守吧。唐玄宗就說了,這么偉大崇高的泰山,只是一個太守未免太低了,不行,我要對它破格提升。于是,唐玄宗發(fā)布了一道詔旨,這個詔旨給泰山神加了一個新的封號,這個封號一共三個字“天齊王”,就是與上天平起平坐的國王。我們知道,在秦朝之后,王是僅次于皇帝的封爵,最高的是皇帝,下面就是親王、郡王,就是王爵。
最有意思的是,這個封號對中國文學(xué)產(chǎn)生了深遠(yuǎn)影響。什么影響呢?《西游記》中孫悟空自號“齊天大圣”,“齊天大圣”的名號就直接來源于泰山神的封號“天齊王”。這不是我推測的,這是著名紅學(xué)家俞平伯先生的一個觀點(diǎn)。“齊天”就是“天齊”反過來,大圣與大王相對應(yīng)。古代沒有著作權(quán)法,如果有的話,泰山神就完全可以指控孫悟空在封號上抄襲剽竊,這就是泰山第一個封號“天齊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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