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文化中的編造與真實

也許有人會說，民間文化特別是民間文學如神話、傳說、民間故事、民間歌謠等等不就是古人編的嗎？我們怎么就不能編？！此話貌似有理。究竟該如何看待民間文化中的編造與不真實呢？

首先，民間文化，不論是民間文學、民間表演藝術、民間美術還是民間習俗，都應是老百姓在現(xiàn)實生產(chǎn)、生活中自發(fā)創(chuàng)造的文化，要體現(xiàn)自發(fā)性、民間性；創(chuàng)作和傳承主體應是普通百姓，即產(chǎn)生于民間，流傳于民間，發(fā)揚于民間；創(chuàng)作、傳承目的主要是為了精神需求，即“自娛”“娛人”“娛神”和“育人”。這是民間文化歷久彌新、傳承千年而不衰的原因之所在，也是我們所贊同的“編”。我們反對的，是近年來部分“學者”在利益驅動下，打著“民間”的旗號不顧歷史、不顧當?shù)匚幕幵斓乃^“民間文化”。

其次，21世紀的今天，民間文化不是不可以創(chuàng)新，但要分清主次，保住根本。民間文學，只要在保持基本面貌（核心母題、主要角色、主干情節(jié)）的前提下，可以改寫，但改寫之后這個故事還得是這個故事。民間手工藝在保住核心技藝的前提下，表現(xiàn)形式、制作材料、創(chuàng)作題材都可以與時俱進。這方面有不少成功的例子。

其三，民間文化從老百姓中自發(fā)產(chǎn)生，又通過老百姓言傳身教、口耳相傳，一代代繼承下來。由于在傳統(tǒng)農(nóng)業(yè)社會老百姓大多不識字，他們在傳承中又按照自己的情趣、審美不斷改造，其中的歷史故事、歷史人物難免與歷史的真實產(chǎn)生差距，如楊家將故事、包公傳說、關公傳說。但這種不真實，又是老百姓心目中的真實，是廣大人民群眾的期盼、向往和要求，他們希望忠臣義士終得好報，好人總能逢兇化吉、遇難成祥，既部分反映了歷史真實，也是社會需要弘揚的正能量。我們在進行學理探討時，不能妨礙其在現(xiàn)實中的弘揚，畢竟，求真的目的也是為了向善、向美。

其四，對于民間文化特別是民間傳說中明顯不正確的地方，可以給予正確的引導，在傳承中，也可以按照真善美的宗旨進行選擇。比如，河南省平頂山市作為“妙善公主故里、千手觀音故鄉(xiāng)”，是天竺觀音漢化的重要地域。在這里，民間傳說把天竺觀音實現(xiàn)了地點漢化，即以香山為代表的平頂山地域；性別漢化，把原來的男身男相漢化為人們?nèi)菀捉邮艿呐砼啵@個女性就是莊王之女妙善，平頂山人稱之為楚莊王三女兒，俗稱三皇姑，貴為公主，又篤佛不移；得道正果情節(jié)漢化，使我們看到了一條完整的天竺觀音漢化路徑。至于妙善公主是否真有其人、生于哪朝哪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妙善公主體現(xiàn)了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孝道思想和以德報怨、以情化生的精神，與大慈大悲、普度眾生的佛理相契合，是佛教文化與中原文化融合重塑的典范。莊王姓氏，在平頂山地區(qū)有“楚”“妙”“苗”三種不同說法。楚莊王是春秋時期楚國國君，“春秋五霸”之一，名氣大，老百姓在傳承中張冠李戴是很正常的，而在大多數(shù)傳說中，人們都叫妙莊王，我們就要合理引導，在傳承中糾正。

（作者為中國民間文藝家協(xié)會研究部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