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啟超則深刻指出:中國先哲言仁政,泰西近儒倡自由,此兩者其形質同而精神迥異,其精神異而正鵠仍同。何也?仁政必言保民,必言牧民。牧之保之云者,其權無限也,故言仁政者,只能論其當如是,而無術以使之必如是。雖以孔孟之至圣大賢,嘵音瘏口以道之,而不能禁二千年來暴君賊臣之繼出踵起,魚肉我民。何也?治人者有權,而治于人者無權,其施仁也,常有鞭長莫及、有名無實之憂,且不移時而熄焉;其行暴也,則窮兇極惡,無從限制,流毒及全國,亙百年而未有艾也。圣君賢相,既已千載不一遇,故治日常少而亂日常多。
其原因正在于仁政只強調了義務,而忽視了權利,使權利與義務分屬不同的政治主體:至圣大賢有仁而無權,暴君賊臣有權而非仁。按照儒家的歷史性解釋,在上古堯、舜、禹、文、武、周公那里,二者是完美地結合在一起的。春秋以降,二者一分為二,儒家只能用以仁政為基本理念的道統(tǒng)與以權力為基本追求的政統(tǒng)抗衡。
總之,“中國古代的圣賢不能從人本主義、民本主義及天道、仁義中推導出人權,在很大程度上要歸因于權利概念過于貧乏,普遍的道德要求不能轉化為普遍的權利要求,轉化為制度內的要求”。當然,應該看到,儒家的仁道思想雖未直接推出人權理論,但“仁道注重人的人格尊嚴,注重人的本體意義、注重人的主體性和能動性、注重人的自主性和自由性”,“是人權主義的前提”。特別是儒家的仁政理念,試圖建立以仁道為根本的政治形態(tài),張揚道統(tǒng)以與君主專制及官本位相抗衡,是符合現(xiàn)代民主的基本發(fā)展方向的。總之,儒家的仁道思想具有普世價值,可以成為人權理論的價值基礎,在現(xiàn)代社會發(fā)揮基礎性的作用。
在當前西方以人權理論作為普世的價值觀,以西方中心主義的視角和霸權主義者的心態(tài)對世界上各個國家及民族指手畫腳的背景下,我們需要在確立中國文化主體性的基礎上,以自信開放的態(tài)度吸收包括西方文明在內的一切有價值的人類文明成果,但關鍵是我們如何找到自己的發(fā)展道路和方向,找到東方文明復興的新形式。
西方人堅持其權利,“而東方人渴望夢想成真”。“當西方政客為重視家庭價值搖旗吶喊以挽救西方社會的道德淪落時,在東方傳統(tǒng)文化中成長起來的亞洲新一代領導者,則把家庭作為生活中最重要的內容。他們中的絕大多數(shù)支持原則上的民主,但認為東方社會沒有必要照搬西方的民主模式。”“人們越來越多地談論多元文明。這意味著‘放棄把一個文明解釋為一種理想,或毋寧說是唯一的理想’……相反,存在著許多文明,它們每一個都以自己的方式文明化了。”“設置這些誕生于東方的新的政治社會將復制那些我們西方人所熟悉的政治社會是荒謬的。這些東方文明的復興將采取新的形式。”這是西方學者所期待和期望的,更是我們應努力的道路和方向。
在人權方面,儒學不僅對西方人權理論的形成有直接影響,而且其仁道觀念可以成為人權理論的價值基礎,以彌補西方人權理論過分強調工具理性而忽視價值理性的弊端,從而為現(xiàn)代人權理論奠定深厚的價值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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