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藝術對西方產(chǎn)生影響比古代經(jīng)典要晚,但比文學要早,在18世紀上半葉就引起了反響,主要是法國、意大利和英國。法國有兩位代表這個時代歐洲畫風的畫家對中國藝術情有獨鐘,一位是瓦托,一位是博歇。兩人都是歐洲羅珂珂風格的主要代表,瓦托比博歇更有名。羅珂珂風格主要傾向比較淡雅、柔美的情趣,而中國的水墨畫,特別是山水畫比起歐洲的油畫確實要清淡、雅致。所以,有人評價瓦托深得中國六法。據(jù)說他的一幅具有中國畫韻《孤島帆陰》藏于盧浮宮,我查了一下《盧浮宮藏畫集》,可惜沒有這一幅。瓦托和博歇是師生關系,瓦托常給博歇出一些有關中國的題意,讓博歇來畫??墒沁@些中國的題材或者中國的題意,在兩個人的主要作品中都沒有體現(xiàn)出來。中國的題材,沒有激發(fā)他們的重大靈感,但是可以見證他們對中國的友好。中國水墨畫在英國也興起了一股流派,就是水彩畫,至少有兩個人的受到中國影響,如柯仁和他的學生特涅。
中國藝術對西方藝術產(chǎn)生深遠影響的是園林藝術。中國園林飛檐翹角的亭榭、高聳的層塔,石橋、假山、鐘樓等以及蜿蜒的小徑等都使歐洲人非常贊賞,因為歐洲人的公園都是幾何造型,縱橫有序,但一覽無余,不像中國的“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比較豐富多彩。“蜿蜒小徑”也受到席勒的贊賞。歐洲人把中國“蜿蜒小徑”命名為“蛇形曲線”。歐洲人還把一些園林藝術的元素融入到他們的園林設計當中。比如18世紀德國薩克森公國在德累斯頓附近的易北河河岸蓋了一座皮爾尼茨宮,皮爾尼茨宮有“水宮”和“山宮”,其中“水宮”的房子就是按照中國建筑風格建造的。德國卡塞爾以前有位伯爵叫威廉·索赫,他在一條叫“吳江”的小溪旁建了一個“木蘭村”,連擠牛奶的黑人都穿中國的衣服,儼然是一個中國村子的樣子。難怪當時有位英國的建筑師——威廉·錢伯斯寫了《東方園藝》一書,他說“中國人設計的園林藝術確實是無與倫比的。歐洲人在藝術方面無法和東方的燦爛成就相媲美,只能像對太陽那樣盡量吸收它的光輝而已”。
第五,羅珂珂風與“中國趣味”。
歐洲的文學藝術在文藝復興(14世紀到16世紀)以后分為兩個大的流派,一個流派是以法國為中心的古典主義流派,一個是以意大利為代表的巴洛克風尚。古典主義的流派是想繼承自古希臘到文藝復興這一個正宗的傳統(tǒng),強調(diào)理性、莊重、對稱、諧調(diào)等美學法則,18世紀德國美學家溫克爾曼把這個審美法則概括為“高貴的單純,靜穆的偉大”。由于人類的審美藝術不斷地變遷,形成審美疲勞,所以當時有了另一個流派,他們在形式和風格上背離了文藝復興形成的正宗風格,以一種怪的形態(tài)出現(xiàn),巴洛克是“不圓的珍珠”的意思。這一股流派風行了整個17世紀。
巴洛克流派發(fā)展一個世紀以后演化為羅珂珂了。巴洛克適于把羅珂珂劃到它的流派當中,羅珂珂過于強調(diào)纖巧,強調(diào)新意,強調(diào)艷俗的色調(diào)。這股風本來跟中國沒有什么關系:歐洲人用石頭蓋房子,我們用木頭蓋房子;他們吃面包和土豆,我們吃米飯和饅頭;他們用刀叉吃飯,我們用筷子;我們穿長袍馬褂,他們穿輕便的西服;我們的女人三寸金蓮,亭亭玉立,他們的女人邁著大步,信馬由韁。問題是,這時的歐洲由于發(fā)展了工業(yè),又經(jīng)過了兩個世紀的海外掠奪,生活不斷富裕,特別是上層社會追求奢華;原來的勞動階層許多人上升為市民階層,消費意識產(chǎn)生了,越來越多的人懂得“瀟灑”了!于是建筑講究裝飾,唯恐不能弄得滿滿當當;住宅也想布置得盡量讓人羨慕,穿戴更希望能搶人眼球,而這一切如果能加點“異國情調(diào)”那就更刺激了。而經(jīng)過兩個世紀的信息積累和感情升溫,他們正“熱戀”著中國。這時候歐洲人海外貿(mào)易也就發(fā)展起來了,恰恰從中國運來了他們所沒有的許多特產(chǎn)。它們顯然可以構(gòu)成羅珂珂風尚的某些裝飾要素,滿足他們消費的需求。比如,絲綢又光亮又柔軟又細膩,還有精妙無比的刺繡等。特別是瓷器,那瓶瓶罐罐千姿百態(tài)的造型,用的大多是柔和的弧形曲線。這些曲線符合羅珂珂厭棄方形、銳角的審美趣味,對他們來講是多好的裝飾品?。《沂嵌嗪玫牟途?、茶具啊!以前歐洲有錢人用的杯盤都是金屬制作的,錫啊,銅啊,銀啊等等,既昂貴又笨重,而且沒有色澤?,F(xiàn)在你看,陶瓷又漂亮,又便宜!所以路易十五曾經(jīng)下令:把所有的銀質(zhì)餐具統(tǒng)統(tǒng)熔化掉,派作更重要的用場,餐具一律用瓷器替代。在上層社會,瓷器還用來收藏,作為積累財富的一種手段,尤其是王公貴族都競相購買。
1604年,一艘載有中國貨的葡萄牙大帆船被荷蘭人劫掠,海盜們將這批中國瓷器取了個名兒運回國內(nèi)去拍賣,引得法王亨利四世和英王詹姆斯一世派人去搶購。后來,法王路易十四還命令他的首相創(chuàng)辦中國公司,專門到廣東訂造中國瓷器。凡爾賽宮就辟有專門儲藏這些東西的廳室。俄國的彼得大帝和德國的普魯士國王腓特烈大帝更不例外,他們把儲藏瓷器作為最大的財富。所以中國的瓷器刺激了歐洲的外貿(mào)活動,尤其是荷蘭和英國。
據(jù)統(tǒng)計,1602年—1682年這80年間,也就是明末清初時期,荷蘭東印度公司從各國輸入的中國瓷器達1600萬件。我們可以想象看,又過80年,也就是到羅珂珂的末期,該有多少中國瓷器播散到西方世界??!要知道,此80年非彼80年,羅珂珂時期隨著茶葉和咖啡的普及,瓷器已經(jīng)從上層社會走進普通家庭。17世紀末,英國進口的茶葉是2萬磅,至19世紀初達到2000萬磅,增加了1000倍!這1000倍茶葉的消費,需要增加多少的茶具去適應它?當時瓷器的銷售量非常大非常受寵。
既然瓷器這么吸引人,何不本土制造呢?于是,自16世紀末至18世紀初,意大利、荷蘭、德國都進行了這方面的努力。最后,終于在1709年讓德國人在德累斯頓附近的邁森找到了高嶺土,造出了瓷器,而且燒出了彩瓷。又過了半個世紀,法國在研究了景德鎮(zhèn)的瓷土以后,也在本國找到了瓷土,所以在1768年生產(chǎn)出了硬瓷。同一年英國也獲得了成功。這樣,中國的“瓷蛋”在羅珂珂風中,在歐洲普遍孵出了“瓷小雞”,有力地推動了歐洲的工業(yè)品生產(chǎn)。
在羅珂珂風中,中國的漆器也備受歐洲人青睞。漆除用作墻壁和物件的涂料外,還可制作各種觀賞性的工藝品,不僅王宮里少不了它,作為一般居家的擺設也很常見。漆器這一中國特產(chǎn),同瓷器、絲綢、壁紙等一樣,都被歐洲人仿制了!他們還出版了有關的專著。當然他們模仿的結(jié)果都達不到中國原汁原味的水平。
除此以外,中國的某些生活用品也引起歐洲人的興趣和模仿欲望。比如我們抬的轎子,也贏得了上流社會的興趣。1700年年初,路易十四為慶祝新世紀,開了很大的舞會。他自己穿著中國人的服裝,坐著中國式的轎子,由八個人提著進去。據(jù)說歐洲的轎子誰也沒有抬過,都是提著。還有一些貴夫人,很喜歡中國的扇子。16世紀以前,她們都用鵝毛扇,16世紀以后,貴夫人四季都用中國扇子,冬天也用,就像女人挎著手提包一樣,隨身都要帶著。廣告、書本插圖、舞臺美術、演員化妝以至飯館服務人員的穿戴等,無不以中國的風格為時尚。奧地利的女皇瑪麗亞·苔萊西亞也曾親自在一出歌劇中扮演一名中國婦女的形象。甚至一些貴族,還學中國人飼養(yǎng)孔雀、金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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