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格斯致馬克思[238] 1851年5月23日  

馬克思 恩格斯/中共中央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著作編譯局編譯

倫敦

1851年5月23日于曼徹斯特

親愛的馬克思：

我滿意地從報紙上看到，你作為《新萊茵報》的代表也出席了在梭耶那里舉行的全世界新聞界宴會。我想華盛頓的龍蝦和冰鎮(zhèn)香檳酒可能很合你的胃口吧。但是梭耶先生是怎樣找到你的地址的，對于我來說是一個謎。

你知道大磨坊街[160]的酒鬼拉羅什怎么樣了嗎？據(jù)德國報紙報道，他已被捕并在柏林被判絞刑。原來，這個所謂的前普魯士驃騎兵的尉官不是別人，而是上西里西亞波蘭的索勞附近的特里貝爾[注：波蘭稱作：日阿里和特舍別爾。——編者注]的鞋匠奧古斯特·弗里德里希·哥特利勃·列曼。他是第一屆應征的后備兵，因為在和平時期開小差、偽造行為和非法的借債，于1842年3月23日被判處剝奪軍人榮譽和編入懲戒營十六個月。這是說明我們德國革命英雄的新的事實。

偉大的戰(zhàn)士們，維利希、席梅爾普芬尼希和濟格爾，正愈來愈湊在一起，這很好。這些兵痞有一種卑鄙得難以置信的公會精神。他們相互之間恨得要死，象小學生一樣對于一點點成績也要相互妒忌，但他們對于“平民”卻完全一致。和1792年到1793年最初的法國軍隊的情形一模一樣，只是規(guī)模小得可笑而已。他們都把磨坊街協(xié)會看作是一個作好充分戰(zhàn)斗準備、即將以密集的隊形進軍的大隊；這就是自從流亡者在瑞士被擊潰并被趕出那里以來所剩下來的一切。他們?nèi)細w附這個高尚的隊伍是一點也不奇怪的?，F(xiàn)在人們就已經(jīng)看到了舊兵營和軍官會的這種軍官公會精神，人們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看到，這種小集團意識在流亡的軍官們當中和在“英勇的軍隊”[239]中一樣非常盛行，這種情況是很好的。到時候我們將讓這些先生們看看“這些平民”有些什么。所有諸如此類的事情向我表明，我所能做的事情，最好莫過于繼續(xù)研究軍事問題，以便在“平民”中至少有一個人能在理論方面同他們進行較量。我無論如何要使這些蠢驢們無法用空話壓倒我。令人非常高興的是，他們終究還是被搞掉了二千塔勒?？苽惖南⒘钊朔浅Ｓ淇?。只是在那里人們要當心一些。

高尚的約翰娜[注：約翰娜·金克爾（哥特弗利德·金克爾的妻子）。——編者注]在行乞方面確實壓倒了在她以前的一切人。海因岑現(xiàn)在只好上吊，他從來還沒有達到象這個本身就丑陋不堪的女人那樣無恥的地步。

從英國報紙上已經(jīng)可以看出，日拉丹不支持卡芬雅克。但如果他證實卡芬雅克有相當機會這一事實，那末這是足以說明局勢的。如果你所說的可能性實現(xiàn)了，即多數(shù)派和波拿巴締結(jié)了協(xié)定并力圖非法地修改憲法，那末我想這不會有什么結(jié)果。只要梯也爾、尚加爾涅、《辯論日報》及其走狗們反對，他們就永遠做不到這一點。在這種情況下，卡芬雅克的把握就很大了；我想他可以指望軍隊的支持。

如果明年發(fā)生大動亂，德國將陷入十分絕望的境地。法國，意大利和波蘭是希望它處于分割狀態(tài)的。正如你所看到的，馬志尼甚至已經(jīng)答應讓捷克人復國。除了匈牙利外，德國只有一個可能的盟友，即俄國，——前提條件是俄國發(fā)生農(nóng)民革命。否則我們將要和來自四面八方的我們的高尚的朋友們進行殊死的戰(zhàn)爭，而結(jié)局如何，是很成問題的。

我愈是思考歷史，就愈是明白：波蘭人是一個毫無希望的民族，它只是在俄國本身進入土地革命以前的時候有當工具的用處。在這之后，波蘭就絕對不再有存在的理由。除了一些大膽的爭吵不休的蠢事外，波蘭人在歷史上從來沒有做過別的事。所以很難指出波蘭在什么時候，甚至只是和俄國相比，曾經(jīng)有成效地代表過進步，或者做出過什么具有歷史意義的事情。相反地，俄國和東方相比確實是進步的。俄國的統(tǒng)治，不管怎樣卑鄙無恥，怎樣帶有種種斯拉夫的骯臟東西，但對于黑海、里海和中亞細亞，對于巴什基里亞人和韃靼人，都是有文明作用的，而且俄國所接受的文化因素，特別是工業(yè)因素，也比具有小貴族懶惰本性的波蘭多得多。俄國的貴族，上自皇帝[注：指尼古拉一世。——譯者注]和迭米多夫公爵，下至第十四等僅僅是出身高貴的小貴族，都從事工業(yè)、盤剝、欺詐、受賄，并從事種種的基督教徒的和猶太人的營生，單是這一些，就是俄國的優(yōu)點。波蘭從來不會同化異族的分子——城市里的德國人始終是德國人。但是俄國卻很會把德國人和猶太人俄羅斯化，每個第二代的俄籍德國人都是明顯的例子。甚至那里的猶太人也長出斯拉夫型的顴骨來。

1807年和1812年的拿破侖戰(zhàn)爭，對波蘭的“不朽”提供了顯著例證。波蘭人的不朽的地方只是他們那種毫無目的的爭吵。而波蘭的大部分領(lǐng)土，所謂俄羅斯西部即別洛斯托克、格羅德諾、維爾諾、斯摩棱斯克、明斯克、莫吉廖夫、沃倫和波多利亞，自1772年以來，除少數(shù)例外，都平靜地受著俄羅斯人的統(tǒng)治，除了個別地方的少數(shù)市民和貴族之外，他們連一點動靜也沒有。波蘭四分之一的人講立陶宛語，四分之一的人講小俄羅斯語，一小部分講半俄羅斯語，而波蘭本部足足有三分之一已日耳曼化。

幸而，我們在《新萊茵報》上，除了在相應的邊界內(nèi)恢復波蘭這種不可避免的義務——而且這也要以土地革命為條件——之外，沒有對波蘭人承擔任何明確的義務。我確信，這種革命在俄國完全實現(xiàn)要比波蘭早，這是由于俄國人的民族性。也是由于資產(chǎn)階級因素在俄國有更大的發(fā)展。同彼得堡、莫斯科和敖德薩比較起來，華沙和克拉科夫算得上什么??！

結(jié)論：盡可能地奪取波蘭人的西部，以保護為借口用德國人占領(lǐng)他們的要塞，特別是波茲南，讓他們?nèi)ジ愕脕y七八糟，把他們投入戰(zhàn)火，吃光他們的東西，使他們對里加和敖德薩抱有希望，如果能夠把俄國人卷入運動，就和俄國人聯(lián)合，并逼迫波蘭人讓步。從默麥爾[注：立陶宛稱作：克萊彼達。——編者注]到克拉科夫邊界，我們讓給波蘭人的每一英寸土地，在軍事上都完全破壞了這條本來已經(jīng)極為薄弱的邊界線，并且暴露了直到施特廷[注：波蘭稱作：茲杰辛。——編者注]的整個波羅的海海岸。

此外，我確信在下次大動亂中，整個波蘭的起義只會局限于波茲南和加里西亞的貴族以及一些來自波蘭王國的倒戈分子，因為這個王國極端虛弱，再也干不了什么了，而這些騎士們的要求，如果得不到法國人、意大利人、斯堪的那維亞人等的支持，得不到捷克斯洛伐克暴動為助力，就會破滅，因為他們的力量是很可憐的。一個最多只能提供兩三萬人的民族不可能有發(fā)言權(quán)。而波蘭肯定不會提供更多的人。

你看到弗萊里格拉特時，請問候他，并請你代我問候你的全家，包括穆希公民[注：埃德加爾·馬克思。——編者注]。我去倫敦大約要比原來計劃推遲一星期；這一點取決于許多瑣事。

順便說說，科倫還沒有只字寄來。你寫過信了嗎？如果我不能在最近收到信，那末信對我來說就沒有任何用處了[注：見本卷第259—260頁。——編者注]。我不知道為什么丹尼爾斯不愿意幫我這個忙。能不能再給他寫封信？丹尼爾斯可以立即隨便寫幾行字寄給我。否則，我將會陷入極不愉快的境地了。

你的  弗·恩·

注釋：

[160]倫敦德意志工人教育協(xié)會（見注60）設在大磨坊街，在共產(chǎn)主義者同盟分裂以后，維利希—沙佩爾的擁護者聚集在這里。1850年夏季，共產(chǎn)主義者同盟中央委員會內(nèi)關(guān)于策略問題的原則分歧更加尖銳化了。1850年8月，馬克思和恩格斯得出結(jié)論說，在經(jīng)濟開始普遍高漲的情況下，新的革命在最近一個時期是不可能產(chǎn)生的。馬克思主義的奠基人由此而得出結(jié)論說，共產(chǎn)主義者同盟在反動勢力進攻的情況下最重要的任務則是宣傳科學共產(chǎn)主義思想和為將來革命戰(zhàn)斗培養(yǎng)無產(chǎn)階級革命干部。共產(chǎn)主義者同盟中央委員會委員維利希和沙佩爾反對這種冷靜的分析和有科學根據(jù)的策略。維利希、沙佩爾和他們的擁護者不考慮歐洲的現(xiàn)實局勢而堅持立即發(fā)動革命的宗派冒險主義的策略。同盟中央委員會內(nèi)部在這個基礎上所發(fā)生的分歧，在8月和9月上半月就已明顯地暴露出來，而在1850年9月15日的會議上達到了最尖銳的程度，在這次會議上同盟發(fā)生了分裂（見《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文版第8卷第635—641頁）。以馬克思和恩格斯為首的中央委員會多數(shù)派斷然地譴責了維利希—沙佩爾的分裂主義集團。在這次會議上，根據(jù)馬克思的提議，中央委員會的權(quán)力移交科倫區(qū)部委員會。共產(chǎn)主義者同盟在德國的各地支部一致贊成倫敦中央委員會多數(shù)派的決定。1850年9月17日馬克思和恩格斯以及他們的擁護者一起退出了倫敦教育協(xié)會，因為協(xié)會大多數(shù)會員站在維利希—沙佩爾集團一邊了。根據(jù)馬克思和恩格斯的指示，新的科倫中央委員會于1850年12月起草了同盟的新章程（馬克思加了字句的全文，見《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文版第7卷第626—629頁）。警察對同盟盟員的迫害和逮捕，使共產(chǎn)主義者同盟在德國的活動實際上在1851年5月就停止了?？苽惞伯a(chǎn)黨人案件后不久，1852年11月17日，同盟根據(jù)馬克思的提議，宣布解散。——第166、201、203、205、207、209、218、229、255、277、280、283、292、297、344、381頁。

[238]恩格斯在這封信中不是抽象地研究德國對波蘭的政策，而是分析如果當時革命的民主運動在德國爆發(fā)并取得勝利時可能出現(xiàn)的一種嚴格確定的歷史情況。同時，恩格斯還估計到同時在俄國開展反對沙皇制度的人民革命的可能性。從這封信中還可看出，恩格斯在德國和俄國革命勝利的情況下，給這些國家的未來的革命政府提出的這條政治路線，只有在波蘭本國的民族運動沒有超越波蘭貴族階級的要求的狹窄的框框，并且象以往常常發(fā)生的那樣忽視把波蘭農(nóng)民從封建壓迫下解放出來的任務的條件下才能實行。弗·伊·列寧在《論民族自決權(quán)》一文中提到恩格斯的這封信時指出：“馬克思和恩格斯對一般民族問題總是采取嚴格的批評態(tài)度，認為這個問題只有相對的歷史意義”（《列寧全集》中文版第20卷第436頁）。

過了一些年，當馬克思和恩格斯深信，中歐和東歐的形勢沒有變化，德國和俄國繼續(xù)在推行反革命制度，同時，在1863—1864年的解放起義中起了顯著作用的革命的民主主義分子的影響在波蘭民族運動中日益加強的時候，馬克思主義的創(chuàng)始人，用弗·伊·列寧的話來說，“又對波蘭運動表示最深切的和熱烈的同情”（《列寧全集》中文版第20卷第437頁）。——第283頁。

[239]諷刺地暗指國王弗里德里希－威廉四世1849年向普魯士軍隊發(fā)表的新年文告。——第284頁。

出處：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7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