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爾蘭的惶恐
馬克思 恩格斯/中共中央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著作編譯局編譯
1859年12月24日于倫敦
目前的英國內閣是由一個已經瓦解的政黨組成的,像這樣的政府,要拋棄自己舊日的原則,總是要比斷絕自己舊日的聯(lián)系更為容易。得比勛爵在搬進唐寧街之后,對于過去曾使他的名字在愛爾蘭成為街談巷議資料的錯誤,無疑已下了決心要加以改正;至于他那以反復無常聞名的愛爾蘭首席檢察官懷特塞德先生,一定已毫不猶豫地否認了把自己和奧倫治會分會結合在一起的誓言[437]。但是問題在于:得比勛爵的上臺同時就是向統(tǒng)治階級的某一集團發(fā)出信號——趕緊撲向前去奪取由于另一集團被迫下臺而剛剛騰出的職位。得比組閣的意思就是,全部政府職位應由雜七雜八的這樣一伙人去分,這伙人還由一個已失去任何意義的政黨名稱結合在一起,還照舊打著一面破爛不堪的共同的旗幟,盡管在事實上,他們除了對往事的回憶,派系的傾軋,而主要的是堅決要求分享新職位所提供的塵世福利的決心以外,再沒有任何共同之處。這樣一來,埃格林頓勛爵,這位渴望在唯利是圖的英國復活騎士精神的唐·吉訶德,便應該在都柏林堡就任愛爾蘭總督的崇高職位,而以狂熱擁護愛爾蘭地主制度聞名的納斯勛爵,則應該成為他的內閣總理。不言而喻,這可尊敬的一對,arcades ambo[注:一丘之貉(味吉爾“牧歌”)。——編者注],在離開倫敦時,曾得到他們的上司的堅決勸告,要他們拋棄自己的怪癖,講究禮貌,不要用任何出人意外的狂妄舉動驚擾自己的主人。我們并不懷疑,埃格林頓勛爵越過海峽的道路鋪滿著善良的愿望,并且他曾以對總督佩帶的小飾物的幻想安慰他的孩童般的頭腦;而納斯勛爵在到達都柏林堡時,也是一心只想看到大規(guī)模的清掃領地、焚燒農舍和將農舍的可憐住戶予以無情驅逐的工作在以應有的速度進行而已。但是,既然黨的關系迫使得比勛爵把不合適的人安插到了不合適的位置上,這同一種黨的關系立即又使這些人陷入了尷尬的處境,不管他們的個人愿望如何。在這以前,奧倫治會由于自己的令人厭煩的忠誠曾受到官方的譴責;政府本身曾不得不公開承認這個組織是非法的,并且極不客氣地向這個組織宣稱,世界上誰也不再需要它,它應該完全消逝。但是,托利黨內閣一上臺,聲名狼籍的埃格林頓和納斯一搬進都柏林堡,這些本來感到垂頭喪氣的奧倫治會會員又充滿希望了。太陽又開始為這些“真正的托利黨人”照耀了;他們覺得,他們又將像在卡斯爾里時期那樣在國內為所欲為,他們復仇的日子已經大大臨近了。他們一步一步地迫使唐寧街的那些昏庸、軟弱、因而也是冒失莽撞的代表從一個尷尬的境地進到另一個尷尬的境地,終于在一天早上,世界為總督發(fā)表的公告所震撼了;這個公告宣布愛爾蘭處于所謂戒嚴狀態(tài),并用100英鎊和50英鎊的懸賞辦法把間諜、告密人、偽證人和挑釁者的職業(yè)變成為綠色艾林[注:愛爾蘭的舊稱。——編者注]的最贏利的職業(yè)。懸賞破獲秘密社團的告示剛一貼出,就有一個名叫奧沙利文的惡棍,基拉尼的一個藥房學徒,告發(fā)了自己的父親和基拉尼、肯梅爾、班特里和斯基別林等地的幾個青年人,說他們是一個大陰謀的參加者,同活躍于大西洋彼岸的海盜暗中勾結,像布萊特先生那樣,不僅想“使英國機關美國化”,而且要把愛爾蘭并入模范共和國。于是,克黎郡和科克郡的密探就忙碌起來了,開始夜間捕人,進行秘密調查;對陰謀分子的搜捕從西南擴展到東北;在莫納根郡演了不少滑稽劇,拜爾法斯特的驚慌不安的居民親眼看到幾十個教員、職員和店員被押著從大街走過,被關進了監(jiān)獄。由于訴訟程序蒙上了神秘的色彩,事情被弄得更糟了。被捕者沒有一個得到保釋,夜間搜捕成了司空見慣的現象,全部偵查都嚴守秘密,據以進行逮捕的證件通常誰也未曾見到過,法官奔忙于自己的法庭和都柏林堡的接待室之間。拜爾法斯特市的被告辯護人雷先生曾經這樣談到拜爾法斯特的情形:“我覺得,最近一周來,英國憲法已經離棄了拜爾法斯特城。”這句話對于整個愛爾蘭也完全適用。
但是從這一切叫嚷和這一切神秘色彩下面愈來愈明顯地透露出政府的不安來。政府對來自它那些輕信的愛爾蘭代理人的壓力做了讓步,而這些代理人原來又只不過是奧倫治會會員手中的玩物,現在政府不知道如何才能擺脫荒唐的處境而不致同時喪失自己的名譽和地位了。起初政府宣布,從西南到東北密布在整個愛爾蘭境內的危險陰謀來自企圖使愛爾蘭美國化的鳳凰俱樂部[438]。后來,陰謀似乎變成了里本運動[439]的復興;而現在這又是某種完全新的、完全無人知曉的、因而還要更可怕的東西了。政府被迫運用了什么樣的詭計,可以從政府機關報都柏林“每日快報”[440]所使用的手法看出來;這家報紙每天都要編造各種關于謀殺、武裝搶劫和夜間集會的謠言以饗讀者。但使這家報紙感到莫大遺憾的是,被殺死的人竟常常從墳墓中爬出來,并且就在這家報紙上抗議編輯部這樣擺布他們。
可能確有鳳凰俱樂部這樣的組織存在,但無論如何,既然政府認為可以把這只鳳凰扼殺在它自己的灰燼里,它的意義是微不足道的。至于里本運動,那末這個運動從來沒有依靠過陰謀分子。當在十八世紀末,信奉新教的“黎明伙伴”聯(lián)合起來反對愛爾蘭北部的天主教徒時,與之相對立產生了“護教派”的團體[441]。當1791年,“黎明伙伴”溶合于奧倫治會會員中時,“護教派”便變成了里本派。最后,在我們的時代,由于英國政府已公開同奧倫治會決裂,使里本派失去了存在的基礎,里本派的團體已自行解體了。的確,埃格林頓勛爵所采取的非常措施可能使里本運動復活,就同目前都柏林的奧倫治會會員想安置英國軍官去領導愛爾蘭警察并用自己的擁護者去充實愛爾蘭警察的企圖也會使里本運動復活一樣。目前,在愛爾蘭,除了農業(yè)地區(qū)的社團外,沒有任何秘密社團存在。但是,譴責愛爾蘭產生出這種社團并不比譴責森林長出蘑菇更合邏輯。愛爾蘭的地主們已聯(lián)合起來殘酷無情地反對貧窮的佃戶,或如他們所說的,進行經濟上的實驗——清除國內的多余人口。他們打算像有的女仆消滅害蟲那樣毫不客氣地消滅愛爾蘭的小佃農。這些被弄得走投無路的不幸的人們想要進行微弱的反抗,才組成了散布在全國各地的,只能進行個人復仇行動的秘密社團。
但是,如果說政府想要在愛爾蘭揭露的陰謀只是奧倫治會會員的純粹虛構,那末,由于政府所懸的賞金,這個幻想的果實可能取得極為具體的形式。比較起來,募兵人員的先令和杜松子酒所具有的引誘王國平民參加皇家軍隊的力量,還不如為揭發(fā)愛爾蘭秘密社團而懸的賞金所具有的建立那些所要加以揭發(fā)的社團的力量。每個郡內都立即出現了一批叛徒,他們冒充革命代表在農業(yè)地區(qū)四處游蕩,招募革命黨,要他們宣誓,然后告發(fā)這些受騙者,把他們送上絞架,并把沾滿鮮血的錢放進腰包。為了使讀者對這一幫告密人和政府賞金對他們的影響得到一個概念,只要把羅伯特·皮爾爵士在下院發(fā)表的一篇演說中的這樣一段話摘引在下面就夠了:
“當我擔任愛爾蘭事務大臣的時候,在休爾河畔的卡里克和克郎梅爾間的一個地方發(fā)生了一件謀殺案。有位××先生對××先生懷有不共戴天之仇,他用每人兩基尼的代價雇了四個人去殺死他。休爾河兩岸都有由卡里克通往克郎梅爾的道路;他在每條路上布置了兩個人,因此他的受害者是逃脫不掉的。這樣,那個不幸的人就遭到了暗殺,這一令人發(fā)指的罪行震驚了全國,以致政府懸賞500英鎊來捉拿每一個兇手。你們信不信,竟是這個收買四個兇手的惡棍親自出來告發(fā)了他們,后來兇手被處決了,而我在都柏林堡的我的辦公室里親手把2000英鎊交給了這個人面野獸。”
卡·馬克思寫于1858年12月29日
載于1859年1月11日“紐約每日論壇報”第5530號
原文是英文
俄文譯自“紐約每日論壇報”
注釋:
[437]馬克思暗示得比于1830—1833年任愛爾蘭事務大臣期間,曾對愛爾蘭人民采取高壓政策的事。根據1833年得比通過議會實行的暫停行使憲法保障法令(Coercion act),愛爾蘭禁止自由集會,宣布戒嚴,設立軍事法庭,并暫停實行人身保護法(Habeas Corpus Act)。
奧倫治會分會——見注428。——第711頁。
[438]鳳凰俱樂部是愛爾蘭的秘密社團,由1848年后被粉碎的愛爾蘭革命俱樂部產生的;它的主要成員是小職員、店員和工人。該社團同僑居美國的愛爾蘭革命者有關系。1858年,由于芬尼亞社領袖斯蒂芬斯的宣傳,俱樂部的大多數成員都加入了秘密的芬尼亞兄弟會。——第713頁。
[439]里本運動(來自英文ribbon——帶子)是十八世紀末在北愛爾蘭產生的愛爾蘭農民運動。愛爾蘭農民結成秘密組織,并以佩帶綠布條作為參加這些組織的標志。里本運動是人民對英國大地主的專橫和暴力驅逐佃農的一種反抗形式。里本派襲擊地主莊園,謀殺他們最仇恨的大地主和管理人。但是,里本派的活動沒有任何共同的行動綱領,純粹是地方性的,分散的。——第713頁。
[440]“每日快報”(《The Daily Express》)是英國政府的日報,從1815年在都柏林發(fā)行。——第713頁。
[441]“黎明伙伴”(Peep-o’-Day boys)是反動的新教(長老會的)組織成員的名稱,十八世紀八十年代在北愛爾蘭產生,目的是反對天主教徒。這些組織的成員,得到大地主的公開支持;為自身利益而挑撥和鼓勵愛爾蘭人宗教摩擦的英國政府也在暗中支持他們。他們通常在黎明時分(“黎明伙伴”由此得名)闖進天主教徒家中,借口搜查武器而進行搗毀。當時根據法律,天主教徒是禁止持有武器的。
“護教派”(《Defenders》)是愛爾蘭天主教徒組織成員的名稱,產生于十八世紀八十年代,其目的是抵抗“黎明伙伴”。——第714頁。
出處: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2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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