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魯士狀況
馬克思 恩格斯/中共中央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著作編譯局編譯
1858年11月23日于柏林
今天是選舉日。復選人(人數(shù)決不能算多)規(guī)規(guī)矩矩地聚集起來,作為擾嚷不休的大眾的代理人履行了選舉手續(xù)。從一度可能成為潘多拉的盒子[426]的選票箱里跳出來的,是一種最溫和的自由主義,穿上官僚主義外衣的、資產(chǎn)階級的自由主義,自我否定的自由主義。本市當選者的頭銜本身就足以證明他們不可能懷有惡意。他們當中有一個Generalstenerdirektor(稅務(wù)督辦),一個Oberbürgermeister(市長),一個內(nèi)閣大臣,一個前內(nèi)閣大臣,一個Gerichtspräsident(高等審判廳廳長),一個Geheimer Archivrat(皇家檔案官),一個Geheimer Rat(樞密官)。選出來輔助這一群官僚和“樞密”大員的是兩個資產(chǎn)者:一個是萊麥爾先生,保守派兼御用出版商;另一個是費特博士,也是出版商,是由于信奉猶太教而被金融界推選出來的,因為這里的金融界,也和任何地方的金融界一樣,絕大部分是屬于猶太血統(tǒng)。然而,可以肯定地說,1848年的資產(chǎn)階級激進分子雅科比、翁魯、瓦爾德克、洛貝爾圖斯、施泰因、埃爾斯納等人,——總之,就是大約一個月以前我在通訊中[注:見本卷第652—653頁。——編者注]對你們說過很可能在大城市當選的那些人,——的確在初選人集會上起了主導作用,許多競選綱領(lǐng)都是他們草擬的,而且在布勒斯勞、科足斯堡、馬格德堡、埃爾賓,這些地方的省議會里都給他們準備好了議席。這種突然的changement de décoration〔改換場景〕是從何而來的呢?他們謙虛地謝絕了給他們準備的這一切榮譽。有些人這樣做完全不是出于自愿,只是在同Polizeidirector〔警察廳長〕進行了一番令人不快的而且遠非自愿的談話以后才決定割愛的。其他人則是屈服于目前支配著一切的、心情焦躁的那部分資產(chǎn)階級的壓力之下。但是,警察廳長、候選人、選民,全都是在突然改變了的情勢的強烈影響下行動的,或者毋寧說,情勢并沒有改變,而是籠罩著這些人的幻想的云霧被一陣雷雨沖散了。如法國人所說,la situation s'était dessinée〔情況明朗化了〕。政府充滿了恐懼,而這種恐懼心理本身驅(qū)使它不顧一切地蠻干起來。內(nèi)務(wù)大臣弗洛特韋爾先生發(fā)出了一封通知書,這樣的通知書在任何一種文字中也沒有見過:文理不通、措詞混亂、論據(jù)荒謬,然而還是充分明顯地表達出了怒氣。你們當然知道,在法國對報紙?zhí)岢龉俜骄媸鞘裁匆馑?。那末,弗洛特韋爾的通知書就是對選民的一個普遍警告,而且還有發(fā)給警察的密令做后盾。這封通知書直截了當?shù)靥岬侥切┰?848年國民議會議員的激進分子的競選演說、競選綱領(lǐng)和告選民書。由于大資產(chǎn)階級想以溫和適度來攻克堡壘,而比較傾向于民主的人民大多數(shù)懂得,目前政治主動權(quán)操在大資產(chǎn)階級手里,所以內(nèi)閣的這一暗示立即生了效,再度中興的grands airs〔奢華場景〕被丟開了,選舉被套進了政府的框框。然而,當你被人粗暴地從美夢中推回到現(xiàn)實里來的時候,你是不會感到快意的。受到關(guān)照的那些人、演說和綱領(lǐng),在其最大膽的翱翔中都極嚴格地恪守了“實際理智的界限”,所以連心情焦躁的那部分資產(chǎn)階級也對政府的焦躁表現(xiàn)感到惱怒。政府借以推行這套新的自由制度的方式顯得相當粗暴;因此在廣大公眾中發(fā)出了隱隱的失望的怨聲,而舊宮廷奸黨的報刊則開始紛紛嘲諷新內(nèi)閣,說它終于表現(xiàn)出了《Selbstbesinnung》〔“明智”〕。那時倒霉的弗洛特韋爾就把他在幾個星期以前秘密發(fā)給縣長們的另一封通知書公布了,這封通知書警告他們不得支持任何持極端意見的候選人。為了給這種不合時宜的做法捧場,內(nèi)閣的喉舌“普魯士報”[427]對這個過去的指示做了如下的評論:
“目前選舉有一個特點非常令人欣慰:所有各黨派都在君主立憲的基礎(chǔ)上取得了一致的觀點,從而在一定程度上緩和了他們的各種政治綱領(lǐng)的分歧。政府所采取的進步的但是堅定而又溫和的政治路線,將以達到這種團結(jié)為其主要宗旨。政府決不容許自己由于過分的希望和要求而放棄自己的既自由又溫和的原則。另一方面,政府也不能容許一個并不想無條件承認憲法的基礎(chǔ)、而只是在憲章符合其本身利益的限度內(nèi)承認憲章的合法性的黨獨占‘?;庶h人’的稱號。政府認為,說大多數(shù)土地所有者屬于那個黨是不正確的”云云。
其實,內(nèi)閣在這里是枉費心機。親王在Staatsrat〔國務(wù)院〕中介紹他兒子時發(fā)表了一篇反動的演說,在共濟會會員大會上發(fā)表了另一篇反動的演說,向Treubund(一種普魯士的奧倫治會組織)[428]發(fā)出了反動的號召,他并沒有因此加強了自己的地位;但是他由于在內(nèi)閣治理下事態(tài)的發(fā)展而大發(fā)雷霆,這卻把內(nèi)閣嚇壞了。弗洛特韋爾的第一封通知書是對資產(chǎn)階級的一個善意警告,要他們切記不可使親王剛到手的立憲主義受到考驗。當內(nèi)閣大臣們由于這個步驟而感到自己的地位不牢靠的時候,他們就打電報給普魯士親王夫人,親王夫人立即從科布倫茨趕到柏林,coup de baguette〔魔杖一揮〕就使事情朝著相反的方向發(fā)展了。上一年,親王夫人在魏瑪、卡爾斯盧厄、科布倫茨這三個地方輪換居住。只是在決定攝政問題的時候,她到柏林去了一次。由于所有當時給國王看病的醫(yī)生都不肯明確表示國王的疾病能否治好,王后通過克萊斯特-雷措夫先生找到了一位名叫貝格爾的軍醫(yī),要他簽署了一項表明國王能夠恢復健康的文件。于是親王夫人就假裝生病,把這同一位醫(yī)生找來,要他診治,以贊譽和優(yōu)禮迷惑他,當她覺得他已經(jīng)上了套以后,就直截了當?shù)貑査弘y道像他這樣一個學問高超、心地純正的人,真的相信他自己所做的關(guān)于國王健康狀況的聲明嗎?愚蠢的貝格爾承認說,純粹是王后的眼淚迫使他做出這個聲明的。親王夫人聽后一搖鈴,立刻跑進來兩名侍從,這位軍醫(yī)迫于服從當然的尊長,只好把剛才被套出來的供狀不僅口頭重復一遍,而且還親筆寫了下來。當親王夫人這樣達到自己的目的以后,她被逐出了柏林。在她丈夫立為攝政王以后,她自愿繼續(xù)留在科布倫茨。威廉親王也像其他庸碌之輩一樣,以夫人才智超過自己而苦惱,雖然他需要人牽引,但又不喜歡看到牽引者的手。所以他的妻子只好以轉(zhuǎn)彎抹角的方式來影響他。這兩個人之間的關(guān)系本來就是極其冷淡和正式的。威廉親王在年輕的時候曾熱戀布羅克豪斯女士,并且想要娶她。但是由于他父親的阻撓,這位女士在巴黎銜恨而死?;艉嗨鱾惣易宓倪@個性情倔強的后裔被迫娶了魏瑪公主;他為了報復,在婚后的頭幾年里毫不隱諱他對弗××克女士的深情??梢娪H王和他的妻子之間的關(guān)系決不是親密和睦的,親王夫人為了要在柏林建立自己的內(nèi)閣,最好的辦法就是她本人躲在科布倫茨。
同時,王后也玩弄了一下Oeil de boeuf紀事[429]的讀者所熟悉的那種詭計。你們或許已經(jīng)在報紙上讀到,國王和王后離開柏林的時候,王后的皮包在萊比錫被偷了;無所不能的德國警察費盡九牛二虎之力,也未能抓到竊賊。不知什么原因,這個皮包忽然出現(xiàn)在攝政王的寫字臺上。在皮包里發(fā)現(xiàn)了他的妻子親王夫人同各式各樣的政治人物的大批來往信件。有寫給拉提博爾Gerichtspräsident〔高等審判廳廳長〕溫采爾的信,他是在柏林剛剛當選的一位議員,是曼托伊費爾當政時期下議院中的反對派成員之一;還有寫給普魯士天主教反對派首腦賴辛施佩格的信以及寫給其他人的信,——這些信中全都充滿著矯揉造作的自由主義和統(tǒng)一德國的渴望。大家都知道,親王本來已經(jīng)被赤色共和國的魔影弄得心神不安,現(xiàn)在又由于發(fā)現(xiàn)他自己的妻子同革命家關(guān)系如此親密,就更加心驚膽戰(zhàn)了。此外還使用了其他種種手段。我之所以記述這一段chronique scandaleuse〔丑聞〕——我可以擔保這件事的真實性——是因為在君主國家里,往往在革命還沒有采取民眾騷動的形式以前,王朝的腐敗就已宣布它的來臨。
卡·馬克思寫于1858年11月23日
載于1858年12月13日“紐約每日論壇報”第5505號
原文是英文
俄文譯自“紐約每日論壇報”
注釋:
[426]潘多拉的盒子是裝滿罪惡和糾紛的盒子。這是一個文學典故,源出于古希臘神話中潘多拉的故事。潘多拉由于好奇,打開了裝著各種各樣禍害的盒子,并把這些禍害散布出來。——第690頁。
[427]“普魯士報”(《Preußische Zeitung》)是德國日報“普魯士總匯報”(《Allgemeine Preußische Zeitung》)的簡稱。該報是政府的機關(guān)報,1853年至1859年用此名稱在柏林出版。——第692頁。
[428]Treubund(忠實者聯(lián)盟)是1848年底普魯士?;逝稍诎亓纸⒌姆磩由澄闹髁x組織。
奧倫治會是反動的恐怖組織,是1795年愛爾蘭的大地主和新教僧侶為了反對愛爾蘭人民的民族解放運動而成立的。它糾集了社會上一切階層的反動透頂?shù)膼蹱柼m人和英國人,有計劃地挑唆新教徒反對愛爾蘭天主教徒,在新教徒聚居的北愛爾蘭影響特別大。它的命名是為了紀念鎮(zhèn)壓過1688—1689年愛爾蘭起義的奧倫治的威廉三世。——第692頁。
[429]馬克思指的是杜沙爾-拉弗斯的作品“客廳紀事”(《Chroniques de l'Oeil-de-Boeuf》)。該書于1829—1833年在巴黎分八卷出版。Oeil de boeuf直譯是:公牛的眼睛。凡爾賽宮中法國國王寢室前面的大客廳即以此命名。——第693頁。
出處: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2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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