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代歷史中又一奇怪的一章
馬克思 恩格斯/中共中央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著作編譯局編譯
1858年9月7日于倫敦
數(shù)月以前,我寄給你們一系列有關(guān)穆罕默德-貝伊(班迪亞上校)企圖出賣切爾克斯人的文件[注:見本卷第508—515頁。——編者注]。從那時以來,切爾克西亞戰(zhàn)爭中的這一奇怪的事件又增添了新的一章;各有關(guān)方面的宣言和反宣言,首先是引起了在君士坦丁堡的匈牙利和波蘭流亡者之間的嚴(yán)重糾紛,其次是在倫敦的歐洲流亡者大本營內(nèi)引起了就某些知名人士似乎與班迪亞一案有關(guān)的問題的激烈爭辯。因為我清楚地知道各種色彩和各種民族的革命流亡者對“論壇報”刊載的一切是如何感到興趣,所以我在沒有親眼看到載在君士坦丁堡各報上的、但對其真實性后來有所爭論的那幾封信的原件,從而完全證實上述案件的全部事實以前,故意沒有再提這個問題。然而,如果對那旨在阻止做進一步調(diào)查和掩蓋這一全部事件真相的怯懦伎倆不加以反對,我認(rèn)為是一種失職行為。如果在革命流亡者中間有人想同俄國政府勾結(jié),或者甚至站在像班迪亞這樣一些職業(yè)間諜一邊,那就讓他們出來說話,拿出勇氣來捍衛(wèi)自己的觀點吧。
讀者記得,班迪亞的供詞和有關(guān)他的其余文件是由在切爾克西亞的波蘭部隊的中尉斯托克帶到君士坦丁堡的,他為自己的上司拉品斯基上校傳送過緊急報告,當(dāng)過審判班迪亞的軍事委員會的委員。斯托克中尉在君士坦丁堡逗留了四個月,以便在必須由法院進行審理時為拉品斯基對班迪亞叛賣行為的控告的正確性作證。班迪亞在其供詞中指控科蘇特、施泰因?qū)④?、圖爾上校和由科蘇特領(lǐng)導(dǎo)的匈牙利流亡者的一部分人參與了他在切爾克西亞的陰謀。住在君士坦丁堡的波蘭人在得到消息和斯托克中尉帶來的文件后,沒有馬上相信班迪亞對他的同胞所提出的控告,由于懷疑這些文件的真實性,而決定將文件留了下來。他們在等待來自切爾克西亞的進一步的消息時,只在“東方新聞報”上登載了一篇關(guān)于穆罕默德-貝伊(班迪亞)的叛賣行為及軍事法庭的判決的簡訊。在這篇簡訊登出之后,有幾個匈牙利人到過他們那里,其中有圖爾上校,他聲稱這篇簡訊對他這個匈牙利人和全體流亡者來說是一種侮辱。然而當(dāng)圖爾看過從切爾克西亞帶來的文件之后,起初他是非常無力地反駁班迪亞指控他曾親身參與其事的說法,而后則高聲地說應(yīng)該把班迪亞絞死,并請波蘭人派一個密使去說服塞弗爾-帕沙批準(zhǔn)和執(zhí)行軍事法庭的判決。于是他就得到波蘭人的許可,把班迪亞那封勸自己的同胞不要侵入切爾克西亞并且放棄反對波蘭人的任何陰謀的信帶去。
“至于我們的計劃”,——班迪亞在該信中說,——“它們已徹底破滅,而我的命運正掌握在拉品斯基的手里。”
波蘭人不僅把后來刊載在“論壇報”上的文件轉(zhuǎn)交給了圖爾和其他匈牙利人,而且還為自己的善意另外提供了一個無可辯駁的證明。班迪亞在被判死刑后,為了博得審判官的好感和向他們證明他決心坦白招認(rèn)他所知道的一切,曾向軍事法庭庭長拉品斯基說出他的同胞為反對奧地利所做的準(zhǔn)備工作的全部經(jīng)過。他告訴他,他們擁有何種資源,說出他們設(shè)有軍械庫的城市和受托保護這些倉庫的人。波蘭人馬上就告訴匈牙利人他們所面臨的危險,給他們看了與該案有關(guān)的全部未發(fā)表的文件,并且為了使匈牙利人相信這些文件將永不公布,提出要當(dāng)著他們的面把文件加以密封,并蓋上他們自己的印章。這些文件至今存在,密封的印記也仍完整無損。參加密封文件的人有圖爾、土孔尼(塞里姆-阿加)、塔爾邁爾(艾敏-阿加)和以卡耳馬爾為首的君士坦丁堡流亡者的其他首領(lǐng)。他們后來都在保護班迪亞的宣言上簽了名。
圖爾和波蘭人會晤后不久,在巴黎的哈瓦斯通訊社的石印通訊上出現(xiàn)了一則有如下內(nèi)容的電訊:
“在馬賽收到的圖爾上校的一封信揭露了‘東方新聞報’關(guān)于穆罕默德-貝伊上校的叛賣行為和被判罪的謊言。”
這條簡訊曾被歐洲大部分報刊轉(zhuǎn)載。同時有幾個匈牙利人向“東方新聞報”編輯部提供了來自切爾克西亞的信件,信上說穆罕默德-貝伊并未被捕,而且仍舊和塞弗爾-帕沙保持著聯(lián)系。班迪亞被宣揚為自由事業(yè)的受難者;拉品斯基上校被指控有偽造和其他罪行,而在君士坦丁堡的波蘭人則被說成是他的同謀者。也進行了恐嚇波蘭人的可笑嘗試。只是這時波蘭人才在“論壇報”和倫敦“自由新聞”上公布了班迪亞的供詞及有關(guān)該案的一系列文件。這時班迪亞已來到君士坦丁堡,他前往“東方新聞報”編輯部。該報編輯們對他說,他們發(fā)表了有關(guān)他的報道,因為他們毫無根據(jù)去懷疑這一報道的正確性,但是,如果班迪亞能夠提出確鑿證據(jù)來證明這一報道是謠傳的話,他們準(zhǔn)備辟謠。班迪亞只能回答說這一切都是謠言,說他是陰謀的犧牲者,而后來自動談了許多有關(guān)切爾克西亞事件的細(xì)節(jié)。當(dāng)有人問他,他既是一名土耳其軍官和切爾克西亞的總司令,怎么會寫一封顯然是給俄國菲力浦遜將軍的,而且完全能證明對他提出的一切控告的信時,班迪亞隨意應(yīng)對說,他正在準(zhǔn)備對硬說是他招認(rèn)的供詞給以答復(fù),從而巧妙地避開了這個難關(guān)。他最后說他要在報上答復(fù)對他提出的控告;這個要求被接受了,但條件是不得在信中進行任何人身攻擊。參加這次談話的有一個法國軍官,一個法國牧師和一個阿爾明尼亞政論家,他們表示愿意在任何法庭上出庭作證。4月25日,班迪亞第二次去報館,把他的一封信交給了“東方新聞報”編輯部,這封信違背了約定的條件,充滿了對拉品斯基上校和伊布拉辛-貝伊的卑鄙的攻擊;但是信上沒有提到斯托克中尉的名字,對班迪亞不幸的是,斯托克那時還在君士坦丁堡。這封信在按照編輯部的要求做了某些修改之后,在“東方新聞報”上發(fā)表了。下面是這封信的主要內(nèi)容:
“我是伊布拉辛-貝伊和拉品斯基先生的卑鄙陰謀的犧牲者。去年12月31日傍晚,伊布拉辛-貝伊叫我到他家里去進行私人談話。我去了,身邊沒有帶武器。伊布拉辛-貝伊的房間里早已聚集了我的敵人,我剛一走進去就被捕了,并于當(dāng)晚被押往阿迭爾比。因為我處在我的敵人們的控制之下,所以我的生命和我全家的生命都遭到極大的危險,如果不是切爾克斯人的威脅,我已被殺了。但是,切爾克西亞的領(lǐng)袖們終于在3月19日釋放了我,現(xiàn)在該輪到拉品斯基、伊布拉辛-貝伊和塞弗爾-帕沙本人發(fā)抖和請求我寬恕他們對我所做的一切惡事了。只要我的一句話,就足以叫他們掉腦袋了……至于說到截獲的證明叛賣行為的文件,或者切爾克西亞領(lǐng)袖們和歐洲軍官舉行過會議,以及什么判罪等等……所有這些有趣的細(xì)節(jié)都不過是記者——拉品斯基先生的代理人和應(yīng)聲蟲的虛構(gòu)……冒充記述事件經(jīng)過的文件——有一份擺在你們面前——是一種捏造,一部分是由T先生在君士坦丁堡假造的,并得到了拉品斯基先生的認(rèn)可。這是一個策劃已久、在我動身去切爾克西亞后就準(zhǔn)備好了的陰謀。這一文件是用來損害一個知名人士的名譽和向某一大國騙取金錢的。”
“東方新聞報”刊出這封信后沒有幾天,班迪亞懷著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動機,以他特有的厚顏無恥在“君士坦丁堡報”[389]上聲明說,“東方新聞報”的編輯把他的信歪曲得使他不能承認(rèn)是他自己寫的。然而我看見過信的原件,我認(rèn)識班迪亞的筆跡,并且可以證明,他所抱怨的全部修改只不過是用名字的第一個字母代替了名字,開頭增加了幾句稱贊“東方新聞報”編輯部報道準(zhǔn)確的話。班迪亞的全部目的在于欺騙輿論。由于他再沒有什么可說的,他就決意——仿佛re bene gesta〔萬事如意〕一樣——按照風(fēng)行的美德保持頑強的沉默。這時倫敦報紙上出現(xiàn)了兩個文件:一個是由君士坦丁堡的匈牙利流亡者的領(lǐng)導(dǎo)人簽名的,另一個是由圖爾上校簽名的。那些曾經(jīng)把證明班迪亞有罪的文件加以密封的人,在頭一個文件上表示相信“班迪亞能夠為自己辯白清楚”,假裝“認(rèn)為穆罕默德-貝伊的全部案件只是與他個人有關(guān)的”和“沒有任何國際性的問題”;同時他們咒罵拉品斯基上校的朋友們是“存心在兩個流亡團體之間散布不和的魔鬼”。在這時一變而為阿罕默德·基阿米爾-貝伊的圖爾,在信中說:
“剛一聽說穆罕默德-貝伊到達(dá)君士坦丁堡,我就由卡巴特上尉(波蘭人)陪同去見他,我直截了當(dāng)?shù)貑査?,報上公布的備忘錄中所有的供詞是否確實。他回答說,他曾被陰險地逮捕起來并被送交波蘭人組成的委員會審判;然而在該委員會審訊兩次之后,在切爾克西亞的一支由82個人組成的波蘭部隊的指揮官拉品斯基先生來到他被囚禁的地方,對他說:他在委員會上的一切供詞不會給他帶來任何好處,而為了幫助他(拉品斯基)的計劃,他(穆罕默德-貝伊)應(yīng)該親手寫一份備忘錄,這份備忘錄事先已由拉品斯基擬好和寫就。他(穆罕默德-貝伊)拒絕抄寫交給他的第一份備忘錄,即報上公布過的那份備忘錄。這時拉品斯基將它部分地改動了一下,弄成了第二份備忘錄,他(穆罕默德-貝伊)抄寫了它并在上面簽了名;他是在威脅之下做這件事的,因為不然就要被槍斃,從而失去對指控進行申辯的機會,而拉品斯基是一定會用指控來玷污他死后的名聲的。這一文件的原件至今誰也沒有見過。
聽了穆罕默德-貝伊這一番話之后,我無法斷定,兩人之中誰是壞蛋。”
由此,我們清楚地看到,圖爾認(rèn)為,班迪亞在自己的供詞上簽過名不過是出于拉品斯基的逼迫,害怕拉品斯基的威嚇,而班迪亞本人卻說,他的供詞是在君士坦丁堡,甚至在他動身去切爾克西亞之前就假造好了的。
當(dāng)塞弗爾-帕沙的信件和許多切爾克斯人到達(dá)君士坦丁堡時,所有這些鬼蜮伎倆終究被揭穿了。切爾克斯人的代表團訪問了“東方新聞報”的一個編輯,證實了已經(jīng)公布的班迪亞叛賣行為的一切詳細(xì)情況,并表示準(zhǔn)備當(dāng)著班迪亞本人和無論多少證人的面手按可蘭經(jīng)發(fā)誓來證明自己的證詞的正確。然而班迪亞不敢接受這一公意審判,圖爾、土孔尼、卡耳馬爾、維萊什以及其他庇護他的人也不堅持要他出面證明自己的無辜。
還在對俄戰(zhàn)爭時,法國大使圖溫奈爾先生,就往巴黎寫信索取有關(guān)班迪亞的情報;回信說,班迪亞是一個誰給錢就為誰服務(wù)的間諜。圖溫奈爾先生曾要求把他騙逐出阿納帕,但是班迪亞借助科蘇特的介紹信為自己作了辯白。對于我們上面談過的匈牙利宣言中呼吁各族人民親密團結(jié)的號召,波蘭人以充分的權(quán)利作了如下的回答:
“你們向我們談?wù)摳髯迦嗣竦挠H密團結(jié);我們給你們看了在喀爾巴阡山峽谷中,在特蘭西瓦尼亞驛道上,在蒂薩河和多瑙河平原上的這種親密團結(jié)的榜樣。匈牙利人民不會忘記這點。忘記這點的是那些在1848年投票表決數(shù)百萬弗羅倫和投票贊成派1000人去反對意大利的立憲派分子,忘記這點的是那些在1849年向俄國祈請國王的共和派分子,忘記這點的是那些正當(dāng)爭取獨立和自由的戰(zhàn)爭進行得熱火朝天時要求把全體瓦拉幾亞人民趕出匈牙利國土的國家領(lǐng)袖們,忘記這點的是在美洲流浪的街頭演說家。他是否至少向美國人(他們過去付錢給他就同他們現(xiàn)在付錢給勞拉·孟戴斯或珍尼·林德一樣)說過,他這個最先離開了自己的正在滅亡的祖國、最后離開這個走向苦難的浴滿鮮血的國家的街頭演說家,是一位年老的將軍、英雄、波蘭人——貝姆?”
為了補充我們的報道,我們把拉品斯基上校的信附在下面:
拉品斯基上校致……帕沙
(信的摘錄)
切爾克西亞,阿迭爾比……
閣下:自從我因答應(yīng)您的請求和信任您的諾言而來到這里已經(jīng)快兩年了。我沒有必要提醒閣下,您是怎樣履行了這一諾言的。我在這里沒有武器,沒有衣服,沒有金錢,甚至沒有足夠的食物。
我希望所有這些不是來自閣下的某種惡意,而是由于其他原因,特別是由于您和那些同貴國利益背道而馳的人們的不幸的聯(lián)系。一年來,人們硬塞給我一個最狡猾的俄國間諜。我靠上帝的幫助挫折了他的陰謀,讓他知道我明白他是干什么的,現(xiàn)在我已控制住他。懇求閣下和匈牙利人斷絕一切聯(lián)系,特別是您要設(shè)法擺脫施泰因和圖爾——這是些俄國間諜。其余的匈牙利人都在為俄國人服務(wù),有一些連他們自己也不知道這一點。不要被各種各樣的開設(shè)工廠、開采礦山和擴大貿(mào)易的計劃所欺騙。這樣花費的每一文錢都是白費——而圖爾先生的全部努力都放在這上面,他只希望您把錢花在既于貴國無益,又于俄國無害的方面。我們這里需要:火藥制造場、鑄幣機、小型印刷機、磨面機和武器,我們這里的武器不僅質(zhì)量不好,而且比君士坦丁堡貴一倍;就連本地不像樣的馬鞍也要比法國的軍用馬鞍多花一倍的錢。至于說到礦場,有這種想法就是很幼稚的。在這里,每一文錢都應(yīng)當(dāng)用來保衛(wèi)國家,而不是用來進行投機。把您全部的錢財用來訓(xùn)練軍隊吧;這樣您不僅將有助于貴國的安寧,而且還可以加強您個人的影響。不要因為想使某一派擁護您而浪費您的錢財。目前國內(nèi)的局勢表面上是平靜的,但實際上形勢卻危險之至。塞弗爾-帕沙和納伊勃[注:近東和中東某些國家中首長或教長的副手或助手。——譯者注]尚未和解,這是因為俄國間諜在阻礙他們。不要吝惜您將要花在訓(xùn)練這里的軍隊上的錢。錢只有這樣才算花得有益處。不要去想炮。我是一個研究過炮兵的人,我很了解炮的價值。我動身前所預(yù)料的事情果然發(fā)生了。起初俄國人被炮火擊潰了,可是現(xiàn)在他們對炮火則置之一笑。在我設(shè)置兩門炮的地方,他們則設(shè)置20門;如果我將來沒有正規(guī)部隊來保護我的大炮(而切爾克斯人不會保護它們),那末俄國人就會奪去它們,而我們自己也就會成為他們的俘虜。
還有一句話。我和我的人,帕沙,都準(zhǔn)備為保衛(wèi)貴國而獻(xiàn)身,并且從今天起過八個月,我要把我的部隊增加到600名射手,260名騎手,260名炮手,如果您能給我送來他們所必需的一切彈藥和武器的話。
如果在兩個月之內(nèi)我什么也得不到,我就將搭船回土耳其,那末全部過錯就要落在您身上,而不是落在我身上和波蘭人身上。我不打算利用切爾克斯人來達(dá)到自己的目的,也不打算欺騙他們。如果我不能適當(dāng)?shù)貫樗麄兒臀冶救说氖聵I(yè)服務(wù),那末我就離開他們。
我已派斯托克去君士坦丁堡。我建議您把您所能給的一切都交給他,并立即將他遣回。愿上帝保佑您。懇求您什么也不要拖延。一分鐘也不要放過,否則您就會為損失的時間付出重大的代價。
拉品斯基
卡·馬克思寫于1858年9月7日
載于1858年9月23日“紐約每日論壇報”第5436號
原文是英文
俄文譯自“紐約每日論壇報”
注釋:
[389]“君士坦丁堡報”(《Journal de Constantinople》)是一家土耳其報紙,從1846年起用法文出版,由土耳其政府給予津貼,是一個半官方報紙,同時也是法國影響在土耳其的傳播者。每月出版六次。——第596頁。
出處: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2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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