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是“法國人”(書中沒有交代他的職業(yè)和社會地位),這個無名無姓的“法國人”濃縮了盧梭本人心中所有法國人的集體形象。就是無知、不清醒、自以為是。這個“法國人”從來沒有見過“讓-雅克”,也沒有讀過“讓-雅克”的書,但是他知道“讓-雅克”其人。他是怎么知道的?他只是從一些哲學家先生們的口中和社會傳聞得知“讓-雅克”。“法國人”口中的“讓-雅克”是一個什么樣的人?是一個令人深惡痛絕的魔鬼,一個寡廉鮮恥的剽竊者,一個聲色犬馬的無恥之徒,一個忘恩負義、毫無人性的無賴。他說這個大肆鼓吹美德的家伙只不過是一個背負著掩藏起來的罪過的魔鬼,四十年來在一個正人君子的外表下掩蓋著一顆惡鬼的靈魂。“讓-雅克”在“法國人”口中是全人類共同的玩偶、笑柄、敵人,是全人類最受唾棄的人。他的書像毒蛇一樣分泌著毒汁,引人誤入歧途,走向墮落。
從剛才的介紹來看,“盧梭”和“法國人”對“讓-雅克”的印象截然相反。這個時候“盧梭”說,這就奇怪了,我跟你的感覺完全不一樣,我讀過書的作者和你所描述的這個惡棍肯定是同名的兩個人。而“法國人”則堅信他們就是一個人,倆人誰都說服不了誰,最后商定讓“盧梭”去見“讓-雅克”。“法國人”不是沒讀過“讓-雅克”的書嗎,讓“法國人”去讀那部書。雙方約定半個月之后再見,看看到底誰說得對。這就是第一篇對話的內(nèi)容。
半個月后,倆人如約見面了,交流對“讓-雅克”的印象。“盧梭”先說,通過他的調(diào)查和觀察,認為“讓-雅克”人如其文,是一個樸實、誠實的人,性情溫厚、平和,雖然也有缺點,但是內(nèi)心從來沒有產(chǎn)生惡毒、仇恨、犯罪和嫉妒的心理。永不作惡是“讓-雅克”的第一信條,他的心靈健康,但是性格軟弱;他崇尚美德,富有美好而高尚的情操;他感覺敏銳,容易激動,卻反應遲鈍,尤其是害怕思考;他也追求食色之欲,卻適可而止而不沉溺于其中;他不以清貧和清高而自詡,也不費盡心機的追求財富,靠抄樂譜掙點小錢改善生活就很滿足,閑暇的時候收集植物標本以自樂;他喜歡孤獨,喜歡退隱,他不是社會上傳聞的厭世者,不是一個沒有人性的狼人;他性格隨行、心血來潮,但是缺乏堅定的意志和毅力;他有很多宏大的構(gòu)想,想做很多的事情,但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困難就足以使他止步不前、前功盡棄;他整天研究音樂,研究植物,逃避現(xiàn)實,生活在漫無邊際的遐想當中。
“讓-雅克”生活當中因為自己的懶惰而無法實現(xiàn)的愿望,都是通過想象來得以實現(xiàn)的。也就說,他具有豐富的想象力,有很多的愿望,但他自己沒有能力,也沒有毅力去得到。他舉止拘謹,性格靦腆、性情隨和,缺乏心機,一說話就露怯了,說起傻話來卻不自知,從而給很多人留下了很多把柄。但總而言之,“盧梭”對于“讓-雅克”的觀察印證了“盧梭”讀書的印象。這是《對話錄》第二篇對話的內(nèi)容。
第三篇對話該輪到“法國人”了。“法國人”開始交流他閱讀“讓-雅克”書的感受。為了集中精力研究“讓-雅克”的作品,這個“法國人”躲到鄉(xiāng)下去研讀了幾個月。這次閱讀在他的頭腦中引起了一場風暴,他被“讓-雅克”的書深深打動。他發(fā)現(xiàn),根據(jù)自己閱讀的體驗,這些書根本就不是東拼西湊、自相矛盾,而是發(fā)自內(nèi)心,又經(jīng)過了深入的思考,構(gòu)成了一個連貫的體系。這些書宣揚的是一種樸素的學說,致力于人類的福祉。“讓-雅克”的書雖然豐富,但是它的根本原則是人生來是幸福和善良的,而社會使人墮落和變壞。惡習和謬誤本來與人的性格格格不入,這些東西是從外部漸漸地深入到人的心中,從而使人變壞的。“法國人”對作者充滿了誠摯的敬意,他感受到的是一顆高貴、率直、沒有敵意、正直的心靈。所以“法國人”從讀書中得出結(jié)論,作者必定是一個心懷坦蕩、誠實率直,熱愛生活和人類的人。否則一個十惡不赦的人,社會上流傳的那個惡人,怎么會寫出這樣的書來?
這時候“法國人”反思原來所得到的那些印象:原來我沒有讀過“讓-雅克”的書,我聽信的都是別人的話。這些人這些話,都是來自于哲學家,來自于這些先生們。而這些先生們都是斷章取義、別有用心。從此“法國人”對于這些哲學家,對他們的信任和敬重一掃而光。尤其是又聽過了“盧梭”的敘述,更加印證了他對“讓-雅克”的印象。他認為,這部書的作者和“盧梭”所描述的“讓-雅克”完全相符,就是一個人。這個“法國人”比“盧梭”更近一步,他認為根本不需要見作者,多余,“讓-雅克”是無辜的,他是一個驚天陰謀的受害者。而“法國人”是被那些哲學家蒙蔽了眼睛,他們把“讓-雅克”描寫成一個無以復加的惡棍,是別有用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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