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來學科史研究頗受海內外學人重視。就政治學而言,除了一般性的歷史回顧,較為具體的研究成果涉及“西政”東漸與本土回應、跨語際的文本對譯和“新語生成”等方面內容。這些研究成果顯得支離破碎。國家社會科學基金優(yōu)秀項目《政治學在近代中國的形成》(項目批準號:06CZS018)觀照到了這一學科歷史的整體性。
近代世界進入西方政治學化進程
晚清民國為中國傳統(tǒng)學術向現(xiàn)代學術轉型時期,政治學即于此時從西方主要經由日本輸入而確立。作為現(xiàn)代學術分科之一的政治學,從基本概念、研究對象到內容體系,與中國傳統(tǒng)的學問系統(tǒng)相比,都存在著巨大的差異。在錢穆看來,中國雖“不有政治學一名”,卻最重政治,“孔子儒家之學以心性為基本,治平為標的,一切學問必以政治治平大道為歸宿”,“故非兼通四庫,略知中國文化大義,即不能通知中國之政治”。而在近代歐美,所謂政治學是在德國die Staatswissenschaften、法國les sciences politiques、以及英美的politics、political science(s)等概念下,被埋沒在倫理學、歷史學、行政學(官房學→警察學)、國法學(公法學)當中未被分化出來。美國政治學早期由于受歐洲學術影響,先后經歷了先驗的、演繹的和歷史的、比較的兩個發(fā)展階段。進入20世紀之后,歷史的、比較的研究方法迅速衰落,代之以觀察、調查與測量,心理學與統(tǒng)計學的方法也開始出現(xiàn)。在此過程中,形成了獨具特色的美國政治學?! ?/p>
近代以來,隨著歐美勢力在世界范圍內的擴張,西方政治學也被輸入到世界其他地區(qū),各民族、國家原有的政治學傳統(tǒng)因此而受到挑戰(zhàn)、破壞乃至轉型重構。在東亞地區(qū),日本率先步入了西方政治學化的進程。由于來源渠道或“志向性”不同,近代日本政治學分為“國家學派”與“實證學派”兩個流派。國家學派繼承了明治維新以后的解釋啟蒙論,特別是對明治憲法的制定產生了巨大影響的德國國法學更是推動了這一學派的發(fā)展;實證學派受英美近代政治學的影響較多,走的是一條近代政治科學性研究的路徑。由于受明治“大權政治”和官僚政治體制的影響,官立學院風氣以國家學為主導,形成了政治學=國家學的公式。
西方政治知識在“西學”中無足輕重
中國自然不能置身于這一進程之外。論西學的輸入,一般要追溯到明清之際耶穌會士在中國的傳教活動。普遍認為耶穌會士的貢獻主要是在科學與技術方面,而事實上在耶穌會士所傳播的西方神、哲學中所包含的邏輯力量和經驗事實,對明末清初的思想解放起到了十分關鍵的作用,而有關西方的學術、教育體系和政治法律方面的內容,主要就在神、哲學中。對當時的士大夫來說,這種肇端于西方嶄新的知識分類體系,雖然可以作為思想批判的武器,但也因為它與中國傳統(tǒng)學術的巨大差異而不易被理解與接受,因此譯述者不僅盡可能地使用儒學術語來翻譯其概念,也基于儒學的范疇來安置知識門類,結果都沒有突破中國傳統(tǒng)的學術范疇(“理”、“器”)和知識分類框架(經史子集)?!?/p>
自康熙禁教以后,雍乾兩朝相沿不改,直至鴉片戰(zhàn)爭前夕,閉關鎖國的狀態(tài)才逐漸被打破,傳教士再次承擔了西學東傳的主要角色,有關西方政治的知識夾雜于世界史地知識中被緩慢地輸入中國,但在構成所謂“西學”中還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組成部分。洋務運動時期,雖然外國來華傳教士、“口岸文人”、駐外使臣進一步擴大了西方政治知識和學術分科觀念的輸入,不過統(tǒng)治者和一般士大夫所注意的重點卻在西方的工藝制造之學,對中國傳統(tǒng)的治平之道仍抱有信心與優(yōu)越感。甲午至戊戌間,經世實學思潮高漲,部分官員及知識分子鑒于此前洋務派學習西學之失策,主張以制度變革作為救亡圖強的根本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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