增速放緩源于與先進技術差距縮小
新京報:你曾在文中表示,后發(fā)經濟體的追趕周期表象上是一個經濟追趕過程,其實質則是一個技術和生產率的追趕過程。能否列舉一些具體的事例來解釋追趕周期的這一實質?
劉培林:先從人們對中國增長速度放緩的各種解釋說起。常常被提及的理由是各種要素成本上升、人口紅利消失、生態(tài)和環(huán)境保護壓力加大等等。用這些因素解釋增長減速雖然不無道理,但卻解釋不了這樣的現(xiàn)象:非洲的要素成本低、生態(tài)環(huán)境壓力小、人口紅利大,為什么他們沒有經歷中國過去30年那樣的高速增長,增速一直比較低呢?當今發(fā)達國家歷史上也有過要素成本低、生態(tài)環(huán)保壓力小、人口紅利大的時期,為什么始終沒有在一段相當長的時期內經歷類似中國過去30年那么高的增速?
另一個更深刻的解釋是,中國等追趕型經濟體實施了市場化改革和對外開放。這個解釋當然也不無道理,而且能夠解釋中國和其他仍然處于低收入階段的經濟體之間的績效差距。但是卻不能解釋這樣的現(xiàn)象:當今的發(fā)達國家是市場經濟的發(fā)明者,是一戰(zhàn)前和二戰(zhàn)后的全球化的推動者,為什么這些國家從來不曾經歷中國過去30多年那樣的高速增長?
所以,理解高速增長、增速放緩,需要在要素成本和制度環(huán)境等因素之外,引入新的因素,這個因素就是技術進步的方式。英美等發(fā)達經濟體的發(fā)展,需要在未知世界中依靠自身試錯打開知識邊界,沒有現(xiàn)成經驗供他們拷貝。而后發(fā)國家在啟動經濟追趕進程時,有前沿國家積累的大量知識可供低成本地拷貝。這是高速增長的根本潛力所在。非洲等低收入國家之所以增速不高,是因為沒有通過制度改革啟動技術追趕進程;中國過去高速增長的原因在于通過制度改革啟動了技術追趕進程,并使之維持了相當長的時間。而隨著中國與全球技術前沿距離日益縮小,低成本拷貝的空間縮小了,所以,增速會慢下來。
新京報:下一步,中國的經濟活動將面臨一個什么樣的狀態(tài)?
劉培林:日本、韓國等都經歷了完整的追趕周期的幾個階段,包括起飛、高速增長平臺期、增速下降再到穩(wěn)定。中國也在按著這個周期走。
不過,現(xiàn)在有一個分歧是,中國的高速增長平臺期是否已經結束?如果已經結束,未來一段時期經濟增速會降到多高水平。
有的觀點認為,未來15年內仍有每年增長8%的潛力,依據是中國與美國的技術差距還很大。另一種觀點認為,日本等東亞經濟體高速追趕平臺期結束時,人均GDP水平是11000國際元,且經濟結構同時發(fā)生了轉折性變化:制造業(yè)占比下降,服務業(yè)比重上升;投資比重下降,消費比重上升。中國人均GDP馬上就到這個臨界點了;此外,中國的經濟結構的轉折性變化,如服務業(yè)占比超過第二產業(yè)已經出現(xiàn),所以中國經濟增速將逐步放緩。
兩種觀點都有道理,差別在于,前者以人均GDP的相對水平作為技術差距的衡量指標,而后者則以人均GDP的絕對水平作為衡量指標。同時,后者也考慮了更多的經濟結構方面的因素。
我個人的觀察是,目前為止的現(xiàn)實情況似乎更支持第二種觀點,即中國經濟增速將放緩,經濟結構也將發(fā)生重大變化。這應該是經濟增速換擋的題中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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