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你是個該死的人，干掉你”

一年前，多里昆決定騎行中國，他找到當(dāng)?shù)貓F委，團委覺得想法不錯，可以宣傳民族團結(jié)，不但開具了介紹信，還送上國旗、團旗、并支援一部分資金。

剛上路時，他意氣風(fēng)發(fā)，各地遇到的漢族朋友對他很友善，問路求水之類少有阻礙。在大理，一群漢族背包客，還在他本子上寫滿了祝福話語。

然而，3月1日昆明發(fā)生暴恐案后，一切開始發(fā)生變化。多里昆很快發(fā)現(xiàn)，他成為暴恐的直接受害者：人們不再樂于為他指路；更多招待所開始拒絕他入??；就連警察也開始越發(fā)頻繁地檢查他的證件和行李，“有時候一天會碰上五六次”。

“這些破壞民族團結(jié)的人，有一個就得抓一個。”聊到暴恐，多里昆的立場很明確，但有些事仍讓他想不明白：“幾個人犯下的錯，為什么要讓所有新疆人負責(zé)？”

突然的轉(zhuǎn)變，開始讓多里昆的情緒變得緊張。3月22日，湖南長沙，交警肖強在值班室里見到多里昆——他因為違反“禁摩令”，將車騎上橘子洲大橋被交警扣下：“他很緊張，不停重復(fù)一樣的話，情緒不太好”。

多里昆操著不太流利的漢語，焦慮不安地掏出了幾乎所有能證明自己身份的資料。那時候，長沙也剛剛發(fā)生少數(shù)民族商販砍人事件，一些人開始心存偏見。肖強決定幫幫他。她是湖南紅網(wǎng)論壇的版主，也有熟悉的媒體朋友。

紅網(wǎng)記者黎鑫在2天后見到了多里昆，“他穿著黑色雨衣，絡(luò)腮胡子，好像吃了很多苦，精神狀態(tài)不太好”。見到記者，多里昆挽起他的手，“反反復(fù)復(fù)說著‘56個民族是一家人’——至少幾十遍”。

“湖南是最歡迎我的地方，沒見過這樣熱情的。”多里昆說，媒體的介入讓他的騎行變得順利。在湖南的很多城市，當(dāng)?shù)鼐W(wǎng)友 “提前10公里就安排接應(yīng)”，他的住宿、吃飯、蓋章都不成問題。

不過，多里昆沒能想到，意料之外的麻煩卻開始找上門。他開始頻繁接到恐嚇電話。這些操著少數(shù)民族語言的電話，多在晚上6點到凌晨3點響起。“你是個該死的人”，“要干掉你”。多里昆試圖表達“56個民族一家親”的觀點，對方不容他解釋：“放屁”。

恐嚇者開始試圖用行動阻止他走下去。在深圳，有人打來電話，表示愿意資助他騎行。他趕到約見地點，卻發(fā)現(xiàn)對方一行有七八個人，胸口還好像藏著刀。他掉頭就跑，自此不敢再隨便接陌生電話。

多里昆并不打算放棄，“我是男人，說話要算數(shù)”，他覺得只有完成騎行，才能證明自己對祖國的心意。但恐懼仍然會經(jīng)常在深夜襲來。黎鑫多次接到他的電話，聽他念叨著：“我覺得我活不久了”“中央首長知道我的事情嗎？”“我已經(jīng)有兒子了，死了也無所謂了。”

多里昆曾問黎鑫：“如果我死了，你還會記得我嗎？”黎鑫向記者轉(zhuǎn)述后，深深嘆了一口氣，“他是半夜突然問我的，聽起來特別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