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河鎮(zhèn)的畫家顧盼為了畫會評審,用了兩年半的時間畫一幅《秋天的思緒》。畫的內(nèi)容是這樣的:高坡上的秋風蕭瑟,茫茫晨霧慢移、初綻的旭日冉冉爬上坡頭、萬道柔燦的陽光射向滿坡的棗樹柿樹上、樹蔭下篩落斑駁似夢的碎光。遠坡在霧氣中朦朧如獸,近坡的棗兒柿子正紅。閃閃沾著蒙蒙露珠或霧氣,吹煙從遠遠近近的窯洞裊裊彌漫開來、籠天地為一抹妖紅。給人的感覺,卻是日大山小。樹下有早枯的葉兒化蝶翩飛,有一只兩只甚至三只以上的鳥兒在晨空中滑翔,鳴叫、打旋兒低飛……
顧盼的畫以山水為主,勾線造型、表現(xiàn)物象、用墨技巧都很精道老成。不管是水墨山水,淺降山水、青綠山水、還是金碧山水。都會墨分五色,運用宣紙干濕濃淺變幻無窮、濃淡情趣自在、很能把握住層次的表現(xiàn)。偶爾也筆墨一轉(zhuǎn),改成大寫意小寫意的潑墨山水。就是直接用顏色或墨色繪成花葉,運筆和設(shè)色要有機融合一起。不用勾輪廓,不要打底稿、更不能放底樣拓描,而直接用色彩點染。要胸有成竹,一氣呵成又一次完成。
顧盼的畫量不大,他不想讓自己的畫調(diào)內(nèi)涵空虛乏味。他不背著畫板四處游走,畫那些底氣明顯不足蒙蔽外行人的畫。這年頭名家多于名畫。他覺得急功近利,就等于制造垃圾。他要借畫抒情。印章筆墨技巧要精韻,書畫印與靈魄要融為一體。所以兩年半的時間里他只畫了一幅〈秋天的思緒〉僅此一幅!
顧盼的畫被薦到畫廳里展覽,盡管掛在他自己并不滿意的位置上。但他是欣慰的,畢竟是被掛起來了。畫前人頭攢動,人一撥撥出出進進,好多人都駐足《秋天的思緒》前點頭贊嘆,甚至有人給出了特等獎的預言!看客們的評論感動著顧盼易折而脆弱的心。畢竟兩年的心血有人認同了,有一種揚眉吐氣的感覺。
審評的最后結(jié)果是每個參賽者都關(guān)注的,顧盼也不例外。他覺得自己這幅以血汗靈肉勾勒成,人氣很旺的得意之作,獲特等獎一等獎或許太奢望。但獲個二等獎是沒有問題的,再退一步講,孬死也是三等獎了。
表面上他平靜,漫不經(jīng)心地在畫廳里欣賞著每一幅畫。內(nèi)心卻火急火燎地掐算著分分秒秒,急盼著最后審評結(jié)果的到來!怕耽誤了頒獎,怕自己一不留神錯過了大師們對他作品的評分。
終于開會了,他也以熱烈的掌聲歡迎特等獎上臺,又虔誠驚羨地迎一等獎上臺。以極其寬容的掌聲送他們回座時,他的心提到嗓子眼上。臉面火辣辣燙,嗓子激動的都快冒煙的啞了。他在想特等獎一等獎都發(fā)過了,接下去就是二等獎了。他們下去我該上去了?我是二等獎,肯定是二等獎了!他對自己的畫有足夠的信心和把握。
可是結(jié)果并不是這樣的。
二等獎上臺了,沒有顧盼的名字。
三等獎上臺了,沒有顧盼的名字。
優(yōu)秀獎上臺了,沒有顧盼的名字。
顧盼臉色煞白,頭暈?zāi)垦#煌蝗缙鋪淼拇驌糸弊⌒母?。欲言又止,忍不住委屈落淚。他竭力使自己鎮(zhèn)定,目光恍惚不定地游移在會場上。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這種結(jié)果太突然、他做夢都沒有想到。
有人憤憤不平了:“說什么公平合理,我們還是被拉來墊背的。誰能獲獎都是事先準備好的!”
“就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那個特等獎到處獲獎,還拿到這里再一次評審!”
“看到名家就是爹,誰會想到咱無名小卒的作品!”
顧盼在畫廳里摘下畫,盡管它什么獎也沒有,他還是一樣珍愛它鐘情它。那是他靈與肉勾勒的見證??!就在他要離開展廳時,有人拍他的肩。他回頭看,竟然是赫赫有名的書畫收藏家柳同之。
“柳老,您叫我?”
“小伙子,我想買你這幅畫,你要舍得出手,就出個價!”
顧盼很奇怪說:“可它什么獎也沒有獲???”
老者呵呵一笑:“獲獎的作品我只出三千,你這幅不獲獎的我出四千。如果用心修改,它將無價!”
顧盼說:“我不賣,我?guī)Щ丶倚薷牧怂湍?rdquo;
顧盼回家認真修改了兩周,恭恭敬敬地送到柳同之府上。柳老已經(jīng)忘記有這么回事了,甚至記不得說過的話。聽顧盼敘述完,接過他的畫后,隨手丟進廢畫堆。郎聲大笑:“看看,那里面都是心高氣傲的年輕人的畫。在他們自己眼里都是極品,卻看不到自己的浮躁?;厝ブ禺嫞?rdquo;
顧盼頓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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