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的輿論
馬克思 恩格斯/中共中央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著作編譯局編譯
1862年1月11日于倫敦
“特倫特號”事件和平解決[276]的消息受到了廣大英國人民的熱烈歡迎,這種情況確鑿地證明了前此所擔心的戰(zhàn)爭不得人心,證明了對戰(zhàn)爭后果的恐懼。美國永遠不應忘記:從這次沖突的開始直到終了,至少英國的工人階級從來沒有背棄過它。由于他們進行了干預,所以盡管被收買的、不負責任的報界天天進行惡毒的煽動,但在這和平處于千鈞一發(fā)的整個時期內(nèi),沒有一次主張戰(zhàn)爭的集會能在聯(lián)合王國召開成功。唯一的一次主張戰(zhàn)爭的集會是在“拉普拉塔號”抵達之后在利物浦交易所棉業(yè)交易廳中舉行的,它是一個完全由棉花掮客自拉自唱的屋角會議。即使是在曼徹斯特,工人階級的態(tài)度也十分明朗,因而使個別要召開主戰(zhàn)集會的人差不多在稍微有所打算的時候就馬上放棄了自己的企圖。
在英格蘭、蘇格蘭或愛爾蘭,無論什么地方召開群眾集會,一律都是抗議報界的戰(zhàn)爭叫囂和政府的邪惡陰謀,主張和平解決爭端。最近有兩次集會最能說明這種情況,一次是在倫敦的帕丁頓,另一次是在太恩河畔新堡。前一個集會熱烈贊成華盛頓·威爾克斯先生的論點,即英國沒有理由就南部特使被捕一事找岔子;新堡的集會則差不多一致通過了一項決議說:第一,美國人的罪過僅僅在于合法地行使了搜查與拘捕的權(quán)利;第二,“特倫特號”的艦長應當因破壞女王所宣告的英國的中立而受懲處。
在通常的情況下,英國工人的做法怎樣,是可以從全世界人民群眾對世界上唯一的一個人民政府應抱的自然的同情態(tài)度上測知的??墒牵诋斍暗那闆r下,英國工人階級的很大一部分都因南部被封鎖而直接地、嚴重地受著苦難;另一部分,則由于對美貿(mào)易的削減而間接地遭受打擊,人們還告訴他們這種削減是共和黨人自私自利的“保護關(guān)稅政策”造成的;唯一被保留下來的民主派周刊“雷諾新聞”已經(jīng)把自己出賣給楊西先生和曼先生,每周都使盡它那惡臭的語言呼吁工人階級為著自身的利益敦促政府對美國開戰(zhàn)——在這種情況下,僅僅出于公正,也必須贊揚英國工人階級的正確立場,尤其是把官方的和富裕的約翰牛的偽善、威逼、怯懦和愚蠢的行為拿來和這種立場作比較的時候。
人民群眾現(xiàn)在的這種立場同他們在英俄沖突[注:克里木戰(zhàn)爭。——編者注]時所采取的立場是多么不同呵!那時,“泰晤士報”、“郵報”以及倫敦報界的其他黃褲奴都哭哭啼啼地要求和平,而它們碰到的卻是遍及全國的許多大規(guī)模主戰(zhàn)集會的斥責?,F(xiàn)在它們嗥叫著要求戰(zhàn)爭,而回答它們的卻是紛紛集會主張和平,譴責政府陰謀扼殺自由,譴責政府同情奴隸制度。這些輿論界的占星官在聽到“特倫特號”事件和平解決時所露出的尷尬相實在是令人發(fā)笑的。
首先,它們必須慶賀自己在整整一個月當中每天都表現(xiàn)了莊重、理智、善意與溫和。在“拉普拉塔號”到達之后的頭兩天,當帕麥斯頓憂慮是否能發(fā)掘出一個興起爭端的法律借口的時候,它們曾經(jīng)是溫和的。但是,一當王室法官們拼湊出了一個法律上的詭辯,它們就發(fā)出了自反雅各賓戰(zhàn)爭以來都未曾有過的叫嚷。英國政府的公文是在十二月初自昆茲敦城發(fā)出的,在一月初以前不可能指望得到華盛頓的正式復文。這一段時期所發(fā)生的新的事件都有利于美國。大西洋彼岸的報界的語調(diào)是平靜的,雖然“納希維耳號”事件[277]本來可能激起它的憤怒。業(yè)已肯定的一切事實,都說明威爾克斯艦長當時的行動是自作主張而采取的。華盛頓政府的處境很為難。如果拒絕英國的要求,就會使內(nèi)戰(zhàn)因外戰(zhàn)而復雜化;如果讓步,就會損害自己在國內(nèi)的聲望,顯出自己是在外來的壓力面前退讓。這個政府處在這樣困難的境地,同時,它又進行著一個凡不是公開的惡棍都不能不熱烈同情的戰(zhàn)爭。
因此,從一般的審慎和通常的鄭重來說,倫敦報界至少應該在英國提出要求到美國予以答復的這一段期間內(nèi)努力克制自己,凡是能夠激起憤怒、滋長敵意、使問題復雜化的話一概不說。然而不然!這個被報刊鑒定家威廉·科貝特稱為“不可自制地卑鄙與下流的”報界,竟然夸贊自己曾經(jīng)在差不多半個世紀中,懾于美國的團結(jié),卑屈地忍受了歷屆維護奴隸制度的政府的屢次的輕蔑和侮辱;而現(xiàn)在,它們就懷著懦夫的狂喜心情,急切地要在為內(nèi)戰(zhàn)所困擾的共和黨政府身上進行報復了。像這樣自供卑劣的事例,在人類歷史上還沒有過。
黃褲奴之一,帕麥斯頓私人的Moniteur〔機關(guān)報〕“晨郵報”現(xiàn)在看到,它在美國報紙上被控告犯下了一樁最卑劣的罪行。根據(jù)控制著報刊的政治寡頭們的通知,有一個消息一直小心地沒有向約翰牛報道,這就是西華德先生不等羅素的公文到達就發(fā)表聲明,否認華盛頓政府在威爾克斯艦長的舉動中有任何參預。西華德先生的公文是12月19日到達倫敦的。12月20日,關(guān)于這一“秘密”的傳言即在交易所傳開。21日,黃褲奴“晨郵報”出來鄭重聲明:“所說的這件公文同我國郵船受辱一事毫無關(guān)系。”
在“每日新聞”、“晨星報”和其他倫敦報紙上,你可以看到相當尖銳地抨擊黃褲奴的言論,但是你從這些報紙上卻無法知道外界的人說些什么。外界的人說:“晨郵報”和“泰晤士報”像法國的“祖國報”和“國家報”一樣,它們愚弄讀者不僅是為了要在政治方面把他們引入迷途,而且也是為了要在交易所中把他們的錢搜刮上去交給自己的主子。
厚顏無恥的“泰晤士報”雖然清楚地知道它在這整個危機時期只不過使自己丟盡了臉,并且又一次證明了它自命能影響真正的英國人民純屬虛妄,但是今天卻又玩弄了一個詭計,這個詭計在倫敦這里只能使人禁不住發(fā)笑,但是在大西洋彼岸可能被理解得不對。倫敦的“黎民百姓”,即黃褲奴所稱呼的“暴民”,已經(jīng)極其明確地表示——甚至已在報紙上透露——要用過去海瑙在巴克萊造酒廠所遇到的示威來接待梅森(順便說一句,梅森還是帕麥斯頓的遠親,因為他的一位先人與威·坦普爾爵士的女兒結(jié)婚)、斯萊德耳一行,認為這是一個非常合適的娛樂。“泰晤士報”一想到會發(fā)生這樣一件怕人的事就感到恐懼。它怎樣試圖來防止這件事呢?它勸告英國人民不要用任何公眾歡迎儀式來麻煩梅森、斯萊德耳一行!“泰晤士報”知道,它今天的這篇文章將成為倫敦所有酒店中的笑料。但是不要緊!大西洋彼岸的人們或許會想,“泰晤士報”寬大為懷,使他們不致因梅森、斯萊德耳一行受到公眾歡迎而難堪,而事實上“泰晤士報”只是想使這些先生們不致受公眾的侮辱而已!
在“特倫特號”事件懸而未決的時候,“泰晤士報”、“郵報”、“先驅(qū)報”、“經(jīng)濟學家”、“星期六評論”,總之是倫敦整個時髦的賣身投靠的報界,都曾竭盡全力要約翰牛相信,華盛頓政府即使愿意也不能維持和平,因為北部的暴民不會讓它這樣做,而聯(lián)邦政府是一個暴民政府?,F(xiàn)在事實本身就駁斥了這些先生們。那末,這些先生們是否要為自己惡意誹謗美國人民來贖罪呢?至少他們是否承認自己的錯誤——黃褲奴在大膽評論自由人民的行動時不能不犯的錯誤呢?根本沒有!他們現(xiàn)在異口同聲地說,美國政府沒有預先做到英國要求的事情,沒有在捕獲南部叛國分子后馬上就把他們交出來,因而錯過了和解的好機會,這樣就使它現(xiàn)在所做的讓步失去了任何價值。說得太對了,黃褲奴!西華德先生在英國的要求到達之前就已經(jīng)宣布不同意威爾克斯的行動,并且立即聲明愿意走和解的道路;而你們在與此類似的情況下是怎樣做的呢?當“利奧波德號”借口強征美國船只上的英籍船員服兵役——這個借口根本不符合海上交戰(zhàn)國權(quán)利的規(guī)定,它是對一切國際法的明目張膽的、兇惡粗暴的違犯——,炮擊“切薩皮克號”,打死船員6人,打傷21人,并捕去“切薩皮克號”上被誣指為英籍的人的時候,英國政府是怎樣做的呢?這次非法暴行發(fā)生在1807年6月20日。而真正的賠償、交還船員等等,則在1812年11月8日即5年之后才有所提議。不錯,英國政府曾經(jīng)即時聲明自己與艦隊司令貝克萊的行動無關(guān),像西華德先生聲明與威爾克斯艦長的行動無關(guān)一樣;但是,為了懲處這位艦隊司令,英國政府卻把他從一個較低的職位提升到一個更高的職位上去了。
英國在頒布樞密院敕令時曾明白地承認:這些敕令是侵犯中立國權(quán)利特別是侵犯美國權(quán)利的,但是它不得不實行這些法律作為對拿破侖實行報復的措施;一旦拿破侖取消了他侵犯中立國權(quán)利的措施,英國也將欣然取消這些敕令。拿破侖在1810年春取消了涉及美國的這些措施,而英國則繼續(xù)堅持自己直認不諱的對美國海上權(quán)利的侵犯。這種情況從1806年持續(xù)到1812年6月23日,即到1812年6月18日美國對英國宣戰(zhàn)之后才告結(jié)束。由此可見,在6年當中,在這件事情上,英國還不是拒絕對公開侵犯別國權(quán)利予以賠償,而是拒絕停止這種侵犯。而這些人今天竟然還談論美國政府錯過了什么好機會!不論錯還是對,用發(fā)出最后通牒要求交還被捕者的方式來支持一個以虛假的技術(shù)性過失和單純的手續(xù)錯誤為依據(jù)的指控,對英國政府來說都是一種怯懦行為。美國政府也許會認為需要答應這種要求;但是它沒有任何理由要先一步做到這些。
“特倫特號”的沖突現(xiàn)在雖然這樣解決了,但潛伏在這整個爭端下面的問題,并且有可能再發(fā)生的問題,即一個海上強國作為交戰(zhàn)國家對中立國家的權(quán)利問題,并沒有因而得到解決。如果你們允許,我將在此后的一篇通訊中闡明這個問題?,F(xiàn)在只請讓我補充一點。在我看來,梅森和斯萊德耳兩先生為聯(lián)邦政府幫了很大的忙。在英國本來有一個很有勢力的主戰(zhàn)派,這個主戰(zhàn)派或者出于商業(yè)上的考慮,或者出于政治上的考慮,一心希望發(fā)生同美國的戰(zhàn)爭。“特倫特號”事件使這一派受到了考驗。它沒有經(jīng)得起這個考驗。戰(zhàn)爭的狂熱在一個小問題上沒有得到滿足,氣已經(jīng)泄盡;寡頭政治的瘋狂叫囂引起了英國民主派的疑慮;同美國有聯(lián)系的英國各大集團表示了反對;工人階級明白了美國內(nèi)戰(zhàn)的真實性質(zhì);最后但是同樣重要的是,帕麥斯頓不受議會監(jiān)督而獨斷統(tǒng)治的危險時期正迅速告終。這個時期曾是英國可能冒險而為奴隸主進行戰(zhàn)爭的唯一時機?,F(xiàn)在這一點已經(jīng)談不上了。
卡·馬克思寫于1862年1月11日
載于1862年2月1日“紐約每日論壇報”第6499號
原文是英文
俄文譯自“紐約每日論壇報”
注釋:
[276]美國政府力求避免對英關(guān)系的進一步復雜化,在1861年12月25—26日會議上通過決議,釋放在“特倫特號”輪船上捉到的同盟特使梅森和斯萊德耳。1862年1月初,斯萊德耳和梅森及其秘書被送到英國輪船上。羅素在獲得這一消息之后聲明英國政府感到滿意,并認為“特倫特號”事件已經(jīng)解決。——第463頁。
[277]“納希維耳號”事件,見注256。——第465頁。
出處: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5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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