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的情緒
馬克思 恩格斯/中共中央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著作編譯局編譯
1860年4月10日于柏林
如果一個有理性的外國人,僅僅在兩個月以前訪問過柏林,現(xiàn)在又回到這個“理性之都”來,他就不能不感到吃驚:《meiner lieben Berliner》(“我親愛的柏林市民們”)[23]的面貌、腔調和情緒都完全變了。然而,幾個月以前,首都社會的各階層中還傳說紛紜。人們悄悄地彼此道賀,說是十年反動時期的夢魘終于不再折磨他們的頭腦了,最壞的時光已經過去。這個愚蠢的話題被人們用各種調子說著,并且不可避免地得出了這樣一個事后顯示聰明的結論:轉機的發(fā)生不是由于普魯士臣民的強有力的健全的努力,而是由于普魯士國王腦子的病態(tài);這個轉變不是人的行動的結果,而是自然過程的結果。這種不能令人寬慰的結論,甚至破壞了柏林各家日報的無聊透頂?shù)奈娜藗兯嵵匦娴男聲r代的早年的歡樂。懦怯的情緒流行一時,以致為了不嚇跑攝政王的時新的自由主義,對所有參加第二院普選的候選人都作了下面一個簡單的考查:他們對攝政王所建立的霍亨索倫內閣表示了信任嗎?從新內閣的溫和自由主義的觀點來看,他們的名字是否在某一方面不能被接受呢?以擔當國家急難為己任的人是不要的,所要的是事先就準備投票支持內閣的走卒。至于新內閣實際上并沒有觸犯它的前輩制造出來的官僚制度和警察制度的枷鎖,新內閣的信仰表白又表現(xiàn)出半心半意的騎墻態(tài)度,充滿吞吞吐吐的保留和模棱兩可的緘默,——對于這些事實,公眾都視而不見,而且還把視而不見宣布為一種愛國義務。所有的反對派報紙,不管自稱是立憲派的,還是自稱民主派的,都公開變成了政府報紙。
在維拉弗蘭卡和約締結之后,普魯士外交大臣馮·施萊尼茨先生曾經公布了一個關于意大利戰(zhàn)爭的某種藍皮書[24]。他的報告——一個低能兒的真正廢話標本——暴露出,他不愧是那位在上個世紀締結了巴塞爾和約而在這個世紀又造成耶拿大禍[25]的人[注:哈登堡。——編者注]的后繼者。我們看到了,馮·施萊尼茨先生是怎樣恭順地聆聽小約翰[注:約翰·羅素。——編者注],不列顛的萬事通所講的基本法制課;我們看到了,他是怎樣匍匐在哥爾查科夫公爵的腳下,怎樣同十二月的英雄[注:拿破侖第三。——編者注]傳遞billets doux〔情書〕,怎樣傲慢地向他的奧地利同行皺眉;我們還看到,最后他是怎樣挨他的所有通信人的腳踢。但是,甚至在這種情況下,普魯士的報界和我們柏林的自由派仍然興奮萬狀,頌揚這個不僅自己不行動,而且還設法阻礙了以德意志的名義采取任何行動的普魯士政府表現(xiàn)了超凡的智慧。
此后不久,就在布勒斯勞舉行了以俄國沙皇和哥爾查科夫為一方、攝政王和他的走卒大臣們?yōu)榱硪环降臅刐26],老老實實地簽訂了普魯士臣服聽命于它的俄國鄰人的新協(xié)定——這是維拉弗蘭卡和約的第一個后果,也是必然的后果。即使在1844年,這樣的事情也會引起遍及全國的反對浪潮。然而現(xiàn)在,這個協(xié)定卻被捧之為眼光遠大的治國安邦之才的證明。在我們的朋友柏林自由派以及各種色彩的普魯士報紙看來(舊式權臣的專用機關報除外),攝政王的虛無主義的對外政策,再加上與官僚制度混合在一起的封建主義的反動舊制度原封不動(這種制度只不過名義上放棄而已),似乎就具備了充分的理由,可以宣布普魯士王朝的代表有權取得小德意志(即把德意志奧地利除外的德意志)的皇位了。這樣的盲目判斷,在歷史書上還很難找到先例;我們只記得,在奧斯特爾利茨會戰(zhàn)[27]以后,普魯士也曾經像公雞在糞堆上那樣快樂地大叫過幾天,quasi re bene gesta〔似乎一切都很美好〕。[注:據(jù)法國寓言長詩“列那狐的故事”中的情節(jié),公雞在糞堆上閉眼唱歌,自鳴得意,被狐貍捉走。——譯者注]
意大利戰(zhàn)爭結束以后,以柏林報紙為首的普魯士報界呈現(xiàn)出一片既可惡又可憐的景象;它們不敢對本國統(tǒng)治者的愚蠢的外交提出哪怕是微弱的批評,沒有勇氣去要求“自由主義的”內閣在它的對內政策中最后消除名義與實際之間的鴻溝,不去揭露曼托伊費爾的官僚(他們仍然優(yōu)游自在地住在他們的舊時的主堡中)的軍隊一聲不響地然而一直踐踏公民自由的事實,這些事它們都不去做,反而大唱贊美詩歌頌革新的普魯士偉大,把它們的鈍箭射向已經受辱的奧地利,伸出它們無力的雙手要求德意志的皇冠,而且,所作所為完全像一個生活在幻夢的瘋子,使整個歐洲都十分驚奇。總之,我們的柏林朋友們面對著目前正在歐洲舞臺上開演的偉大的國際戲劇似乎只是觀眾,他們應當從包廂里或者從池座上叫好或者發(fā)出噓聲,而不應當以劇中人的身分參加進去。
現(xiàn)在,這一切像隨著魔杖的一揮那樣變了?,F(xiàn)時的柏林——恐怕巴勒摩和維也納要除外——是歐洲最革命的城市。風潮遍及所有階層的居民,而且看來比1848年三月的日子更強大有力。是什么造成了這種現(xiàn)象,而且還是這樣突然呢?是各種事變的湊合;首先,一方面是路易·波拿巴最近的武功,另方面是自由主義的政府提出的新的軍隊改革[注:見本卷第20—25頁。——編者注]。其次是,輕信和有意自欺的狀態(tài)本來就不可能永遠保持下去;除此之外,就是發(fā)生了一些事件,這些事件迫使內閣黜退了警察廳長施梯伯這個卑鄙的罪犯,他曾經同他的主子,已故的辛凱爾迪一起,從1852年起在普魯士握有最高權力;最后的也是相當重要的一個情況是,公布了洪堡同萬哈根·馮·恩賽的通信[28],——這才最后使大功告成。死者的氣息驅散了幻夢。
卡·馬克思寫于1860年4月10日
載于1860年4月28日“紐約每日論壇報”第5932號
原文是英文
俄文譯自“紐約每日論壇報”
俄譯文第一次發(fā)表
注釋:
[23]暗指普魯士國王弗里德里希-威廉四世1848年3月19日的告柏林市民書,這里開頭的一句話是“我親愛的柏林市民們”(《An meine lieben Berliner》)。——第45頁。
[24]維拉弗蘭卡和約是1859年奧意法戰(zhàn)爭后締結的,和約規(guī)定建立一個由羅馬教皇領導的意大利各邦的邦聯(lián),同時,仍屬奧地利的匈牙利也加入這個邦聯(lián);倫巴第轉歸法國(后來又被法國轉交給皮蒙特,用來交換薩瓦和尼斯兩地);在帕爾馬、摩地那、托斯卡納各公國中恢復了被人民推翻的君主制度。這個條約完全符合拿破侖第三的計劃,它并沒有解決意大利民族統(tǒng)一這個課題,相反地卻加深了國家的政治分裂,在它的某些地區(qū)保存了外國統(tǒng)治。
這里所說的藍皮書是指普魯士政府1859年7月在“新普魯士報”上公布的1859年奧意法戰(zhàn)爭的外交文件,稍后,在7月30—31日,這些文件又在奧格斯堡的“軍事總匯報”上轉載。
藍皮書是英國議會和外交部發(fā)表的資料和外交文件的通稱。藍皮書因藍色的封皮而得名,英國從十七世紀開始發(fā)表藍皮書,它是英國經濟史和外交史的主要官方材料。——第46頁。
[25]巴塞爾和約是參加第一次反法同盟的普魯士在1795年4月5日同法國單獨締結的。這一和約的締結,不僅是法軍勝利的結果,而且是反法同盟的成員國首先是普魯士和奧地利之間發(fā)生分歧的結果。
耶拿大禍指耶拿會戰(zhàn),見注20。——第46頁。
[26]指亞歷山大二世和普魯士攝政王威廉1859年10月在布勒斯勞(弗羅茨拉夫)舉行的會晤。雖然普魯士和俄國兩國官方都不指明這次會晤有任何政治目的,但是兩國的報刊都指出,這次會見對于加強兩國君主的聯(lián)盟有重大的政治意義。——第46頁。
[27]奧斯特爾利茨會戰(zhàn),見注20。——第47頁。
[28]在德國社會主義者艾希霍夫1859年的文章中以及1860年的審判案中,揭露了施梯伯在1852年普魯士政府制造科倫案件暗害共產黨人中所起的作用。施梯伯在這個案件中擔任主要證人,他用假證詞來證實在他的參加下捏造的起訴材料。馬克思在他的“揭露科倫共產黨人案件”一書中第一次揭露了施梯伯所起的這種作用(見“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文版第8卷第457—536頁)。
洪堡同恩賽的通信指“1827—1858年亞歷山大·洪堡致萬哈根·馮·恩賽書信集”1860年萊比錫版(《Briefe von Alexander von Humboldt an Varnhagen von Ense aus den Jahren 1827 bis 1858》.Leipzig,1860)。——第48頁。
出處: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5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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