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世凱葬禮

（編者按：這是美國一家報社記者采訪行已下臺的袁世凱的手記。它也許對我們反思中國近、現(xiàn)代歷史變遷，對我們展望中國民主發(fā)展進程有所幫助。）

他明顯老了，一臉的倦容，坐在太師椅上慢慢地搖晃。睜眼看到我的時候，有些突然和尷尬。屋子里燈光柔和但是有點灰暗，依稀能看到椅子上的龍墊和龍?zhí)?，墻頭上掛的精致的軍刀。他穿的是青色絲綢長袍。在北京東城的一個胡同的深宅大院里，我采訪中華民國第一任總統(tǒng)，洪憲王朝的第一位君主。

他其實已經(jīng)在等我的到來。早就聽說袁對美國記者彬彬有禮，我還是小小心翼翼地開始了我們的對話，請問怎么稱呼您，皇上、陛下還是袁大總統(tǒng)？此時袁世凱稱帝一事已經(jīng)舉國嘩然，兩個多月前被迫退位。他是河南人，在北京居住也很多年，看得出他聽到我的一口京腔京韻的中文，臉上掠過一絲不易覺察的驚訝。“什么總統(tǒng)、皇上的，現(xiàn)在一介平民，就叫我老袁吧。”

我的時間有限，直接切入了正題。“現(xiàn)在再看恢復(fù)帝制一事，如果時間能倒流，你還會再做同樣的決定嗎？”袁世凱一聲長嘆，“這事沒干好，一失足成千古恨啊…..”想繼續(xù)說下去卻半晌無語，他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眼睛還是忍不住開始有點濕潤了。這正是一個將流芳百世的采訪需要的情緒和氣氛，但我不能讓它失控，開始引導(dǎo)他：“為什么會想到恢復(fù)帝制，大總統(tǒng)不已經(jīng)能號令天下了嗎？”袁有點激動了：“他們都說這是民心所向，說中國國情適合君主制，說是為了中國的穩(wěn)定和長治久安….”

我問：他們是誰？袁伸出他的手指，“全國各地的勸進請愿團，包括「各省公民請愿團」、「軍警請愿團」、「商會請愿團」、「人力車夫請愿團」、「孔社請愿團」、「女子請愿團」，甚至「乞丐請愿團」、「妓女請愿團」等等，不一而足。這些「請愿團」都是一致要求「君主立憲，恢復(fù)帝制」。不僅如此，為勸進而成立的「籌安會」，請愿團還成立「全國請愿聯(lián)合會」。一時間，各種請愿團云集北京，齊集新華門外，跪呈勸進表，請求我‘俯順民意，早正大位’”。袁說到激動處，“連美國哥倫比亞大學(xué)法學(xué)博士古德諾寫了一篇題名為《共和與君主論》的文章，登載在美國《亞細亞日報》上，強調(diào)中國人只宜「君主立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