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回春，萬物復(fù)蘇。

作為中華傳統(tǒng)文化的一種表征，民俗是一個民族、地區(qū)中集居的民眾所創(chuàng)造、共享、傳承的風俗生活習慣，寄予了人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之意。

漢代，人們在正月初七到郊外踏青，正月十五元宵節(jié)去觀燈、舞龍。唐、宋的寒食、清明節(jié)期間則“蹴踘屢過飛鳥上，秋千競出垂楊里”。明清時，元宵觀燈、清明蕩千、郊游踏青、舞龍舞獅、放風箏……

龍騰瑞氣，燕賀春風。春天是民俗節(jié)令活動最豐富多彩的季節(jié)，在古人天人合一的生命哲學里，人與萬物同在春天綻放無限生機。

懷柔北房鎮(zhèn)“春龍節(jié)”舞龍表演。本報記者 方非攝

“大倉滿，小倉流”

農(nóng)歷二月二又稱龍頭節(jié)、春龍節(jié)、龍?zhí)ь^節(jié)等，是中國傳統(tǒng)民間節(jié)日。民諺“龍不抬頭，天不下雨”，傳說起源于三皇之首伏羲氏，其“重農(nóng)桑，務(wù)耕田”，每年二月二，“皇娘送飯，御駕親耕”。之后黃帝、堯、舜、禹效法，到周武王時，命官吏親耕一畝三分地，從此定名“龍頭節(jié)”。

另有傳說，武則天廢唐立周首稱女皇，惹怒玉帝，令龍王三年不許下雨。龍王不忍人間干旱受災(zāi)，偷降大雨而被壓于大山之下，玉帝令太白金星看守并在山上豎石碑：“玉龍降雨犯天規(guī)，當受人間千秋罪。要想重登凌霄閣，除非金豆開花時。”百姓感恩金龍，天天祈禱卻看不到金豆開花。二月初一，一老嫗上街賣苞谷，不慎灑了一地，人們看到靈機一動，苞谷如同金豆，炒一炒不就開花了嗎？于是商定二月初二這天，家家炒苞谷花供在院中。太白金星高處看去誤以為是金豆開花，就放了龍王。為感恩龍，二月初二家家炒苞谷花，邊炒邊唱“二月二，龍?zhí)ь^；大倉滿，小倉流”祈龍賜福，保佑人間風調(diào)雨順、五谷豐登。

“二月二，龍?zhí)ь^”還與天文有關(guān)，古人觀察到東方的星象像一條巨龍，被稱為蒼龍星宿。每年的農(nóng)歷二月初二晚上，蒼龍星宿開始從東方露頭，代表龍角的角宿，開始從東方地平線上顯現(xiàn)。由此大地開始慢慢復(fù)蘇，農(nóng)人們也開始準備農(nóng)事了。

春龍節(jié)的精神內(nèi)核是大地春回的兆頭。無論是祈求農(nóng)業(yè)豐收還是感恩天地、先祖，春龍節(jié)都體現(xiàn)了“敬天法地”“孝廉仁義”的民族品質(zhì)。

“望之蜿蜒，如雙龍飛走”

舞龍舞獅是古代節(jié)日慶典開幕或壓軸的節(jié)目，是中華傳統(tǒng)文化的重要標志。世界有華人的地方，就有象征中華文化的舞龍舞獅。漢代《春秋繁露》記載，為了求雨而進行的舞龍活動，大致是春舞青龍，夏舞黃龍、赤龍，秋舞白龍，冬舞黑龍。宋代《東京夢華錄》記述“又于左右門上，各以草把轉(zhuǎn)成戲龍之狀，用青幕遮龍，草上密置燈燭萬盞，望之蜿蜒，如雙龍飛走”。到了明清，舞龍基本演變?yōu)槊耖g各地的娛樂活動，和廟會一起成了正月里的幾大盛事之一。

舞龍按材質(zhì)或功能可分為草龍、水龍、火龍、布龍、荷花龍、板凳龍、扁擔龍、夜光龍、焰火龍、高蹺龍、香火龍等近百種，地域上也有“南龍”“北龍”之分，但其文化內(nèi)涵都是祈求風調(diào)雨順、國泰民安。

舞龍雖是一個古老的項目，但同樣深受現(xiàn)代人的喜愛。作為第十三屆全運會群眾比賽中參與人數(shù)較多的集體項目，舞龍將中華民族自強不息、團結(jié)奮進的精神完美詮釋。選手們精湛的表演技術(shù)、昂揚的斗志、極富民族特點的藝術(shù)表現(xiàn)力，令現(xiàn)場觀眾叫好不斷。舞龍進入國家比賽，是綿延千年的中華圖騰文化在國家最高體育賽事平臺上的展示，是對傳統(tǒng)文化的傳承和發(fā)揚。

5000盞花燈點亮南宮游園夜。 本報記者 劉平攝

“放燈時節(jié)踏秧歌”

老北京元宵節(jié)除了吃元宵、放煙花、走橋、摸釘?shù)攘曀淄?，游燈市、猜燈謎更是必不可少的項目。明代《宛署雜記》中記載，萬歷時期“每年正月初十日起至十六日止，結(jié)燈者，各持所有，貨于東安門外迤北大街，名曰燈市。燈之名不一，價有至千金者”，“十四日試燈，十五日正燈，十六日曰罷燈”。崇禎年間燈、市分開，白天為市、晚上為燈，市賣百貨，燈為專賞?！兜劬┚拔锫浴酚涊d：“燈市者，朝逮夕，市；而夕逮朝，燈也。”

明清兩代燈市口、正陽門、打磨廠、西河沿、廊房巷、大柵欄、六部街、東安門、新街口、西四牌樓等地先后成為賞燈打卡地。老北京元宵花燈多姿多彩，《帝京歲時紀勝》描述了這一盛景，“元宵雜戲，煎彩為燈。懸掛則走馬盤香，蓮花荷葉，龍鳳鰲魚，花籃盆景……”史書記載，用通草捆綁成長龍之形，外罩青布，身上置數(shù)萬盞燈，點燃之后，光焰飛舞似神龍下凡，好一幅“春在京華鬧處多，放燈時節(jié)踏秧歌”的壯美圖畫。

“忙趁東風放紙鳶”

放風箏是立春這一天的傳統(tǒng)民俗。清代高鼎有詩云：“草長鶯飛二月天，拂堤楊柳醉春煙。兒童散學歸來早，忙趁東風放紙鳶。”風箏一詞史見于五代，南方稱“鷂”，北方稱“鳶”。北鳶起源于春秋戰(zhàn)國時期，起初用于軍事目的。曹雪芹《南鷂北鳶考工志》認為燕子“喜之征，春之象”，故以肥燕擬比男子、瘦燕擬比女子、比翼燕擬比夫婦、半瘦燕擬比少年、小燕擬比童子，創(chuàng)制出講究扎、糊、繪、放的北京特色風箏。

故宮博物院現(xiàn)存有光緒、溥儀皇帝放過的龍風箏。春天放飛寓意飛龍上天、龍翔太空、龍鳳呈祥的風箏，寄托了人們在春天陽氣生發(fā)、萬物生機的美好愿景。

“引龍灰向銀床畫”

詩詞賀春，感物興懷，也是體現(xiàn)中華文明千年文脈傳承的一種“民俗”。

“二月都城春動野，引龍灰向銀床畫。士女城西爭買架，看馳馬。官家引佛官蘭若，水暖天鵝紛欲下。鷹房奏獵催車駕，卻道海青逢燕怕，才過社。柳林飛放相將罷。”（元代歐陽玄《漁家傲·二月都城春動野》）

這首詞以細膩的筆觸，描繪了都城中人們對春天的熱切期盼和對自然的贊美。文中“引龍”指的是舊京乃至北方廣大地區(qū)習俗，用草木灰、灶灰、糠、石灰等，從大門外撒到灶間，繞水缸一周，叫“引龍回”。明代《宛署雜記》中載：“宛人呼二月二日為龍?zhí)ь^。鄉(xiāng)民用灰白門外委蜿布入宅廚，旋繞水缸，呼為引龍回。用面攤煎餅。熏床炕令百蟲不生。”可以看出引龍是人們除舊納新的期盼，希望春天萬物復(fù)蘇，新年事事順遂。

其實，無論何種節(jié)令民俗、民間節(jié)慶，無一不是豐富了百姓生活，增加了人們的幸福感，同時也建立了中華兒女熱愛生活的樂觀態(tài)度。

（作者為中國民俗學會常務(wù)理事，北京民俗博物館館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