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理論史之“根”:過程與傳統(tǒng)
理論史之“根”,這個“根”講的是過程、傳統(tǒng)和歷史的繼承性。馬克思主義特別強調,邏輯和歷史是一致的。當然,對于歷史和邏輯是一致的這個問題,其實在西方哲學當中也是一個問題,他們也在強調邏輯和歷史一致。因此,我們在歷史研究中,不能離開歷史的實際、歷史的過程和歷史的繼承性。
列寧曾說,我們要把歷史當作一個十分復雜并充滿矛盾但畢竟是有規(guī)律的統(tǒng)一的過程來看待。我認為,我們今天看待歷史時,也應該秉承這樣一種理念。這一段話告訴我們,歷史是一個過程,但這個過程是復雜并充滿矛盾的。其實,在進行中國共產(chǎn)黨理論史研究中,需要努力展現(xiàn)的恰好就是這個復雜的思想過程和理論過程,而且在進行理論史研究過程當中,我們需要深入探究的是在理論史發(fā)展過程中形成的諸多的矛盾和問題,對思想理論的展現(xiàn)也要在矛盾中去展現(xiàn)。這是我們需要把握住的東西。
所以,我們在理論史研究當中,要努力凸顯復雜而充滿矛盾的過程,分析特殊的變化規(guī)律。在我所寫的《中國共產(chǎn)黨理論史稿》這本書中,除了書名以外,還要印上這樣一句話:“審視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印記。”為什么要寫這樣一句話?因為在我看來,理論研究的過程,本身也是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和民主化的歷史過程。而我們今天看待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一個很重要的路徑就是要把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放到中西文化交匯的過程來看,這個過程很重要,很多矛盾恰好產(chǎn)生于這個交匯的過程。
在中西文化交匯過程中,中國文化自身也發(fā)生了很重要的變化。這個變化就是在五四思想啟蒙之后,啟蒙思潮的內涵隨著時代的變化而發(fā)生了改變,這是我們以前很少涉及的。以前我們講到五四思潮時講啟蒙運動,那么那時的啟蒙被完全中斷了嗎?有人認為五四思潮時的啟蒙被中斷了,甚至有一種觀點認為“救亡壓倒啟蒙”。但我認為,啟蒙過程不應該視為中斷。
在人們的心目中,抗戰(zhàn)時期只有對文化和文明的破壞,而沒有思想變化。我認為不是這樣的。我有一篇文章叫《從抗日戰(zhàn)爭時期的學術個案看全民族的思想啟蒙》??箲?zhàn)中有思想,中國知識分子有精神,而問題在于我們是不是給予努力的挖掘。其實在抗戰(zhàn)之前,延續(xù)五四啟蒙之后,中國文化存在著一個新啟蒙的過程。
張申府曾說,五四新啟蒙運動應當是一個綜合的,如果說五四運動引起一個新文化運動,我們今天的新啟蒙才是真正的新文化運動。我們所要做的文化不應該只是毀棄中國傳統(tǒng)文化,而接受外來西洋文化,當然也不應該固守中國文化而拒斥西洋文化,乃是各種現(xiàn)有文化的一種辯證有機的綜合。這是講新啟蒙的特點,一方面我們不是毀滅中國傳統(tǒng)文化,另一方面我們也不是拒斥西洋文化,而是要把西洋近代思想、西洋近代精神和中國精神結合起來,在這個結合的過程當中,就提出來了一個命題,就是外來文明的中國化問題,就是西洋文明的中國化問題,這還不是我們后來說的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問題。當時,很多青年學者離開祖國去西洋去求學,五四時期大批青年學生回國,他們要把在西洋接受的精神、思想和中國的實際問題結合起來,所以我們出現(xiàn)了20世紀30年代的思想新啟蒙運動。因此,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正是在這樣一個新啟蒙過程中出現(xiàn)的。毛澤東同志在1938年提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背景應該就是新啟蒙的背景。所以說,忽略了新啟蒙這個背景,也就模糊了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本身的思想內涵和精神內涵。今天我們談馬克思主義中國化,也不能僅僅圍繞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本身來談,對于上述背景,也不能忽略。
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是毛澤東具體提出的,這是一個過程。1938年至1942年,毛澤東在幾篇重要文章中都談到了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問題,形成了他對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一個比較系統(tǒng)的認識。毛澤東曾說,我們要把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民主化,實際上就是要馬克思主義在中國具體化。今天看來,我認為這是非常關鍵的,馬克思主義中國化不是空洞的,而是具體的。毛澤東在《論新階段》中指出:“馬克思主義的中國化,使之在其每一表現(xiàn)中帶著中國的特性,即是說,按照中國的特點去應用它,成為全黨亟待了解并亟須解決的問題。洋八股必須廢止,空洞抽象的調頭必須少唱,教條主義必須休息,而代替之以新鮮活潑的,為中國老百姓所喜聞樂見的中國作風與中國氣派。”我認為,這一段話是毛澤東對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形象的說法,其中,我們要把握的重大的、關鍵的問題就是具體化。
在我們的思維中,我們要考慮什么是具象化的東西?怎樣說我們發(fā)展了馬克思主義?我們發(fā)展馬克思主義理論的表現(xiàn)是什么?毛澤東在《整頓黨的作風》中指出:“中國的經(jīng)濟、政治、軍事、文化,我們究有多少人創(chuàng)造了可以稱為理論的理論,算得科學形態(tài)的、周密的而不是粗枝大葉的理論呢?特別是在經(jīng)濟理論方面,中國資本主義的發(fā)展,從鴉片戰(zhàn)爭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一百年了,但是還沒有產(chǎn)生一本合乎中國經(jīng)濟發(fā)展的實際的、真正科學的理論書。”我認為,今天再看毛澤東這兩段關于中國化的思想,對我們的影響還是很大的。
毛澤東在這里講具體化時,提到的“理論的理論”是什么?我認為這也是中國共產(chǎn)黨理論史必須要探討的問題——“理論的理論”到底是什么?在我看來,理論的理論就是認識論。今天我們也在呼喚理論,如何真正把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與中國社會實際緊密地結合起來,怎樣提供一個真正能夠在實踐中發(fā)揮指導作用,并且能夠傳世的理論之理論?這是值得人們思考的?!独畲筢撋鐣髁x思想探幽》這篇文章講的就是這個問題。這里,我只是把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過程還原了,而不是將過程延長。這很重要。需要注意的是,我只是還原了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具體化的過程。
李大釗沒有參加五四時代的所謂的社會主義論戰(zhàn),他只有一篇文章談到了當時關于社會主義在中國命運前途的討論。他在一篇文章里講得很清楚,他說,這方面已經(jīng)有人寫文章了(有人寫文章指的是當時上海的一批馬克思主義知識分子,包括陳獨秀、李達等人)。李大釗要做的則是進行深入的研究,他指出:“為了使一般人民了解什么是社會主義,應首先翻譯各國最簡明扼要的關于社會主義的名著,進而深入研究中國與社會主義的關系及其實行的方法。”正是在這個背景下,他在北京大學舉辦了馬克思主義學說研究會、社會主義研究會等,這是一個分工互助共學組織,集合了有信仰、有能力研究社會主義的同志,互助地研究并傳播社會主義思想。從這些可以看出,李大釗對馬克思主義理論研究、對社會主義研究是非常重視的。
李大釗在《社會主義和社會主義運動》中,分析了論戰(zhàn)中涉及的行會社會主義,在介紹行會社會主義時,他指出:“夫此傾向固吾輩所宜知,然各國所有的特色亦豈可忽略。英國之特色,即此行會社會主義也。”社會主義都是存在的,世界社會主義的各種潮流都是存在的。他們大體的方向是全趨于馬克思主義的,但他們的特色是不可忽略的。他又指出:“因各地、各時之情形不同,務求其適合者行之,遂發(fā)生共性與特性結合的一種新制度(共性是普遍者,特性是隨時隨地不同者),故中國將來發(fā)生之時,必與英、德、俄……有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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