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nóng)村哪個女人不種地,而金家種地難!人常說,農(nóng)活沒輕重、沒長短、沒早晚,而彩霞偏偏是個要強的女人,全家五畝地兩料都不閑,而犁樓播種、施肥澆水、滅蟲鋤草、收獲碾打,全靠彩霞一肩挑。三夏時節(jié),家家忙得腳后跟朝前,誰看了金家的景象都要嘆息落淚:一家六口,跪著揮鐮的老大膝蓋磨出了血,彎不了腰身的老二急得原地打轉,拄著雙拐的丈夫像個傳令兵,彩霞割,兒子捆,女兒揀……有一年秋天,彩霞種的五畝玉米大豐收,可陰雨下個不停,為了騰地下種,彩霞像個泥猴一樣把幾千斤棒子和上萬斤秸桿背到地頭,一趟、兩趟、十趟、幾百趟……雨越下越大,望著滿地的玉米棒和玉米秤,從不把自己當女人的她,再也忍不住了,趁地里沒人放聲大哭了一場。
農(nóng)村哪個女人不治家,而金家治家難!一大家子人,靠種地掙錢,除去化肥農(nóng)藥種子沒賺頭,靠老大和丈夫的微薄工資,連一家電費水費藥費都緊巴巴。她知道老二能說會道,做生意肯定有人氣,兩人一合計,老二搖車彩霞推車,早晨取貨,中午送飯,雨天送傘,傍晚還要接回家,老二的手搖車搖到哪里,彩霞就如同影子跟到哪里。來回幾十里路,這一跑就是近十年。為了補貼
家用,他們借農(nóng)閑摘槐米、揀杏核、收揭子、挖山藥,柿子熟了溫柿子,山植熟了串糖葫蘆,臘月販花生,正月賣燈籠。2000年,彩霞不忍心二哥風里來、雨里去,又跟他商量在家門口辦了間便民小賣部。說是小賣部,進貨靠彩霞,取貨托顧客,老二只能當賬房先生。村民們心疼地說,彩霞過日子就像掀碌障,不出力不動,出力小不走,挪一寸出的都是牛馬力。
人常說,這難那難,伺候人最難。結婚十八年,金家的小災小難多如牛毛,大災大難掰著指頭不敢數(shù):老大在炕上躺了整兩年,老二做了三次大于術至今還走不了路,丈夫做了兩次大手術已經(jīng)七八年干不了活,還有女兒小丹也遺傳上了膝蓋骨外翻……其實,這些都只是看得著數(shù)得清的,而真正尷尬的則是她為兩個兄長多年接屎倒尿、擦洗身體。親友們都知道:只要天下雨雪,弟兄三個都上不了廁所,彩霞要接屎倒尿;小病時弟兄三個活動不便,也在房間大小便,尤其是老大腦梗后大小便失禁,屁股底下鋪好的廢紙被他有意無意弄到一旁,剛換洗的床單瞬間就污染得一塌糊涂。村子的人說,“天天遇到這事,是親生兒女都嫌棄,可彩霞不嫌臟不怕累,天天換了床單洗身上,老大雖然躺了兩年,身上沒壓爛一塊皮!”老二也時常對著彩霞發(fā)脾氣,有時還罵罵咧咧摔盆摔碗、罷飯,對于這些,彩霞總是邊轉身邊笑著說:“我才不和你計較哩!”金家的二媽講了件讓自己流淚的事,那是幾年前天下著鵝毛大雪,路滑得人走在上面直打趔趄,彩霞一手端著熱飯,一手提著開水瓶,筷子頭還插著一個熱饃,送給住在隔壁的金老大,轉身又送給住在前房的老二,然后又把飯端給住在后房的丈夫,接著又踏雪去學校給女兒送飯,返回途中不慎摔倒,經(jīng)醫(yī)生診斷左腿為骨裂縫,需要臥床休息一個月,可她知道,她這一病家里會亂得一團糟,大哥、二哥、丈夫還有兒子和女兒都離不了她啊,摔傷后第七天她就拄著拐子開始操持一家人的生活。八十多歲的軍屬于大媽說:“移霞難?。∫患依闲《紡埧诘瘸缘?,她可不敢有個磕磕碰碰,要不全家都得嘴朝天。”
董彩霞用自己的愛心溫暖著這個特殊的家庭,但由于于生活負擔實在太重,家里的經(jīng)濟條件一直不好。自從結婚后,董彩霞幾乎沒有買過一件衣服,她的衣服都是親戚和鄰居穿過的舊衣服。手里有一點錢的時候,她總是先給孩子買衣服,她說孩子在外面上學,要穿得好一點,她和丈夫穿什么都無所謂。對于生活,她從來沒有什么奢侈的要求。有人問:“沒有你就沒有這個殘疾人之家,十八年比王寶釧守寒窯還難,想過離開這個家嗎?有過后悔嗎?”她怯生生地搓著雙手,搖著頭說:“我走了,這家人咋辦呢? 嫁給了增平,有啥后悔的!”這樸實的話語,猶如黃土地一樣質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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