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出色的政治家是處理好每天的國務、政務
雪珥:中國歷史上有沒有“狼性”和張揚的時代?
喬良:如果你認為擴張才叫狼性,那么中國從大一統(tǒng)之后幾乎沒有主動擴張過,差不多都是別人來侵犯我們,應該說我們已經(jīng)沒有狼性了。真正的狼性時刻,是夏商周秩序大亂之后,春秋五霸戰(zhàn)國七雄時代,中國人的狼性充分地發(fā)揮出來。到了大一統(tǒng)之后,逐漸地為了鞏固統(tǒng)治,我們需要秩序。
孫皓暉:我不贊成用狼性來概括我們民族的生命狀態(tài)。還是用“我們曾經(jīng)的強勢生存時期”來講比較好。因為我們民族的文明,根是前三千年,那時最大的特點是強勢生存,在處理歷史轉折和危難時,我們都表現(xiàn)出強大的智慧和對文明的自信,以及跨越艱難的能力,所以在那個時候是強勢生存的文明。
雪珥:美國歷史中小仗不斷,在中國歷史中,春秋戰(zhàn)國時期也有這個特點,為什么大國熱衷于打小仗?
喬良:真正的強大未必通過戰(zhàn)爭體現(xiàn)。比如說美國,它雖然強大,但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之后根本沒有打過其他大國,它打的都是小國,讓人以為它欺軟怕硬,這是誤解。為什么要打小國?打小國對世界,對美國,對全球經(jīng)濟的損失最小,這是為了改變資本的投向,改變資本的流向。美國為什么打伊拉克?因為美元和石油交易是掛鉤的。美國人通過打仗打高了油價,打出美元需求。
孫皓暉:歷史為我們提供了豐富的經(jīng)驗。大國要合理利用小型戰(zhàn)爭來調節(jié)周圍的環(huán)境。在大和小這個問題上,荀子有一個理念——積微。意思是很多君王好高騖遠,認為戰(zhàn)爭、大型的賑災活動,或者大型的變法才是展示能力的好機會,但是他們很難碰上這樣的大事。如果每代君王只注重大事,國家肯定會滅亡。所以荀子主張政治積微而成,最出色的政治家能處理好每天的國務、政務。
雪珥:改革開放30多年來,我們周邊的局勢似乎變得非常險惡。在某種程度上,是否與不重視積微有關?
喬良:從一定意義上可以這么講。但是,中國的事情很復雜,有些人認為,韜光養(yǎng)晦的政策在今天是不是應該被修正?其實他們沒有對中國周邊的形勢進行深入判斷。我特別喜歡岳飛的一句話——運用之妙,存乎一心。有很多人熟讀兵書,但是并不知道怎么去用。
雪珥:近年來,我們對外沒有直接的武裝沖突。軍隊通過什么來保持活力?
喬良:很長一段時間,中國軍隊一直停留在原地。我們喪失了很多,包括思考能力。只有臺海軍事演習,以及中國駐南斯拉夫大使館被炸等事實,才使中國軍人醒悟。中國軍隊急起直追僅15年,需要轉變、消化的東西非常多。今天,這支軍隊還有不能適應中國發(fā)展步伐的地方。
有一次,我講課時,有人問我,某個小國經(jīng)常派他的軍隊去抓我們的漁民,有什么辦法能解決嗎?我回答說辦法是有,但如果它與我們一貫的方針發(fā)生沖突,我們能去實行新的決策?像今天,我們大談非戰(zhàn)爭軍事行動,認為就是對外維和、撤僑,對內抗震救災、抗洪救災。錯!非戰(zhàn)爭軍事行動也可以“開槍”、可以“流血”,看看美國是怎么炸中國使館的。如果不懂得這一點,就永遠不了解非戰(zhàn)爭軍事行動的精髓,也不可能為這個國家做出像樣的非戰(zhàn)爭軍事行動示范,說白了就是做一只“和平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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