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貴毀謗被貶長沙
賈誼初到中央政權,短短的時間里就施展了自己的才能,被破格提拔,真可謂是一帆風順,少年得志。漢文帝看到賈誼是一個很有見識、年輕有為的人,對他十分賞識。于是,就提出讓賈誼擔任更高的公卿職位,委以重任,并把這個意思交給大臣們討論。哪曾想到,這樣一來;卻遇到了重重的阻力。
阻力首先來自功臣顯貴們,如絳侯周勃、潁陰侯灌嬰、東陽侯張相如、御史大夫馮敬等。周勃原是以織葦薄為生的小手工業(yè)者(還兼作吹鼓手),灌嬰原是販布的小商人,他們跟隨劉邦東征西討,戰(zhàn)功顯赫,是漢朝的開國功臣;后來又除諸呂立文帝安劉氏再立新功。他們封侯拜相,位高權重;但他們又是一些沒有文化的“大老粗”,尤其是周勃,更以“鈍椎少文”出名。到了文帝朝,他們已經(jīng)年老,自恃功高,思想守舊,胸襟狹隘。當賈誼這樣學識淵博又有革新思想的年輕知識分子在漢王朝嶄露頭角時,這些老臣顯貴們一方面因他年紀輕資歷淺而看不起他;另一方面又因他才華出眾而心懷妒忌。讓賈誼當個博士、太中大夫之類只議論而無實權的官職,他們還能容忍,而一旦要讓他升到公卿之位委以重任,和這些顯貴們平起平坐,他們就難以忍受了。他們就眾口一詞地攻擊賈誼:“這個洛陽人,小小年紀,學識淺薄,一心想專擅權力,要把國家的許多大事搞亂了!”當時文帝即位不久,而周勃、灌嬰這些人是先帝的舊臣,權重勢大,文帝雖愛賈誼的才能,但也不能違背權貴的意愿而進一步提拔他。
當時在賈誼面前還有一個不可逾越的障礙,這就是文帝的寵臣佞悻鄧通,鄧通本是一個沒有任何本事的人,完全是由于一個極荒唐的原因而得寵于文帝。原來文帝這人挺迷信,有一次他做夢要上天,上不去,有一個“黃頭郎”從后面推了他一把,就飄飄然地上天了。文帝一覺醒來,非常高興,就到漸臺這個地方,暗中尋找這個推他上天的“黃頭郎”。碰巧見到一個正在使船的頭戴黃帽的年輕人,穿著容貌很象夢中推他上天的人,文帝就把他叫來,問他叫什么名字,回答說叫鄧通。文帝很高興,就叫他隨侍左右,經(jīng)常同他一起玩耍,封他為上大夫,還賜給他巨額的金錢。當時賈誼恰好和鄧通一起隨侍文帝,地位也相當。但賈誼討厭這個沒有才能而受文帝寵愛的佞臣,常常在文帝面前譏諷他。鄧通也在文帝面前說賈誼的壞話,使得文帝逐漸疏遠賈誼。
就這樣,外有大臣攻擊,內(nèi)有鄧通進讒,內(nèi)外夾攻,使賈誼不但不能施展他的才能和抱負,連在西漢朝廷中立足之地也沒有了。其結果,是賈誼被貶出京師,到長沙國去當長沙王的太傅。長沙國地處南方,離京師長安有數(shù)千里之遙。當時交通不發(fā)達,長途跋涉,歷盡千辛萬苦,自不必說。更使賈誼難受的,是心中的悲憤。他有滿肚子的學問,心中有遠大的抱負,本想輔佐文帝干一番大事業(yè)。如今受讒被貶,受到這樣的挫折,使他深感孤獨和失望。他想到,絳、灌這些大臣們攻擊他,還算不了什么,因為他們畢竟是功臣宿將,為漢王朝出過大力;最使他難以忍受的,是鄧通這樣的人,他有何德何能?只不過是一個善于阿諛媚上的小人,而自己恰恰是因為文帝聽信了這樣的佞悻的讒言而遭貶,賈誼無論如何也咽不下這口怨氣。他想到了愛國詩人屈原,也是遭到佞臣權貴的讒毀而被貶出楚國都城,最后投汨羅江而死。他想自己的遭遇與屈原相似,就更加懷念屈原。當他南行途經(jīng)湘江時,望著滔滔的江水,思緒聯(lián)翩,就寫了一首《吊屈原賦》,以表達對屈原的崇敬之心,并發(fā)抒自己的怨憤之情。
他寫道:……多么不幸啊,遭逢時世不祥。鸞鳥鳳凰躲藏奔竄啊,惡鳥高空翱翔。小人顯貴啊,讒諛之徒得志猖狂。賢良正直之士處逆境啊,是非顛倒反常。過去有人誣伯夷貪贓啊,反說盜跖廉潔善良;還把利劍當作鈍劍啊,卻夸鉛刀有鋒芒!多么不得意啊,先生無故受中傷。國人不理解自己啊,向誰訴說衷腸?鳳凰飄然而飛去啊。遠離濁世而深藏。
長沙國是當時唯一的一個異姓(非劉氏)王國,從來是安分守法的王國。賈誼到長沙時,正是長沙靖王吳著(吳芮的后代)在位。賈誼當長沙王太傅,事情不多,就有足夠的時間來研究學問。長沙雖遠離長安,但賈誼以天下事為己任,對朝廷的政治和經(jīng)濟大事,給了極大的關注,遇有機會,就上疏文帝,提出自己的看法和建議。
就在賈誼被貶到長沙的同一年(文帝三年,前177年),周勃到了自己的封地絳縣(今山西省絳縣)。絳縣地屬河東郡。絳侯周勃怕人害他,在郡守、郡尉巡視到絳縣時,常常披甲帶著親兵持兵器出迎。第二年,有人就因此而誣告周勃想謀反。文帝一時糊涂,就把這個案子批給廷尉來辦。廷尉把周勃逮捕到長安,關在監(jiān)獄里,受盡了獄吏的凌辱。后來,因為文帝的母親薄太后為周勃辯護,才得到赦免。賈誼在長沙得知此事,為周勃憤憤不平,就給文帝上疏,說了一番君主應該以廉恥禮義對待大臣的道理,實際上是對文帝提出了批評。文帝也很后悔,感到賈誼說得對,就采納了他的建議。從此以后,凡是大臣有罪,都讓他自殺,而不逮捕入獄受刑罰。
當時,文帝把蜀郡的嚴道銅山賜給鄧通,允許他自鑄錢,因此,“鄧氏錢”遍布天下;又有吳王劉濞開豫章銅山鑄錢,吳錢也遍布天下。這樣,幣制就混亂了。賈誼在長沙又向文帝上了《諫鑄錢疏》,尖銳地指出,私人鑄錢遍布天下,于國于民都很不利,建議文帝下令禁止。但鄧通是文帝的寵臣,銅山又是文帝賜給他并允許他鑄錢的,文帝怎會禁止呢?而吳王劉濞遠在東方,天高皇帝遠,又禁止不了。因此,賈誼的這個建議在當時是不可能被采納的,只不過增加了鄧通對他的忌恨而已。
賈誼在長沙第三年的一個黃昏,有一只鵩鳥飛進了他的住房里。鵩鳥就是貓頭鷹,當時人們認為這是一種不吉利的鳥。賈誼謫居長沙,本來心情就憂郁,加上長沙卑隰,自以為壽命不長,如今貓頭鷹進宅,更使他傷感不已。于是就寫了一篇《鵩鳥賦》,對世界萬物的變化和人間世事的淪桑作了一番感嘆,同時也借此來寬慰自己。此時此地,賈誼思想感情是十分復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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