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示：諸葛亮并沒有對魏延有看法，也沒有棄之不用；恰恰相反，他對魏延是很器重的。魏延大破郭淮、費瑤等，于是被提拔為“前軍師、征西大將軍，假節(jié)，進封南鄭侯”等等?？梢娢貉拥墓俾氃谑駠€是很高的，而且都是“開府治事”后的諸葛亮親手提拔的。

《三國演義》將蜀漢大將魏延描述成一個心懷篡逆的不義之徒，最后還是中諸葛亮之計死于馬岱刀下——歷史自然不是如此。近幾年來，關(guān)于為魏延這位蜀國名將翻案的評論越來越多，各種觀點莫衷一是。這些拔高魏延、貶低諸葛亮的分析和評論不能說沒有一點道理，因為魏延確實是有勇有謀的大將，諸葛亮在北伐后期確實沒有重用魏延，這都是事實。那么，諸葛亮是不是始終不重用魏延？諸葛亮是不是心胸狹窄，嫉賢妒能，還是另有原因？我認為：現(xiàn)有的分析和評論都是未得要領的；因為在諸葛亮與魏延關(guān)系中，魏延是一直受到諸葛亮的器重的；至于諸葛亮沒有采用“子午谷奇謀”和在對身后人事的安排中冷落有勇有謀但是又孤傲的魏延，不是沒有原因的，是一個政治家為國家穩(wěn)定而被迫作出的無奈的選擇。本文特對此進行一些分析。

魏延確實是有勇有謀的大將

據(jù)《三國志·蜀書·魏延傳》的記載：建安十六年(211年)，劉備應劉璋之邀，入蜀進擊張魯，魏延以部曲投奔劉備。之后，他隨劉備入蜀，因為驍勇善戰(zhàn)，多有戰(zhàn)功，所以被提拔為牙門將軍，深受劉備信任。

劉備進位漢中王，政治軍事中心將要遷到成都，這時候，需要一位獨當一面的大將鎮(zhèn)守軍事重鎮(zhèn)——漢中（今陜西漢中），幾乎所有的人都認為必定是張飛，張飛也以為必定是自己。劉備卻拔魏延為都督，總督漢中，封為鎮(zhèn)遠將軍，領漢中太守。時一軍“盡驚”［1］。

為什么“盡驚”？因為漢中作為蜀國的前進基地、魏蜀兩軍的緩沖地帶，它的戰(zhàn)略地位太重要了。占據(jù)漢中進可北爭關(guān)隴，退能南蔽巴蜀。這一點，明眼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楊洪這樣對諸葛亮說：“漢中則益中咽喉，存亡之機會，若無漢中則無蜀矣。”［2］蜀將黃權(quán)也說：“若失漢中，則三巴不振，此為割蜀之股臂也。”［3］清人顧祖禹在《讀史方輿紀要》里表達得更為詳盡：“漢中府北瞰關(guān)中，南蔽巴蜀，東達襄鄧，西控秦隴，形勢最重。”［4］

劉備將漢中交給當時名氣并不大的魏延。為提高魏延的聲望，劉備大會群臣，問魏延：“今委卿以重任，卿居之欲云何？”魏延回答說：“若曹操舉天下而來，請為大王拒之；偏將十萬之眾至，請為大王吞之。”［5］劉備非常稱贊，眾人都認為他的回答很有氣勢。

魏延鎮(zhèn)守漢中的時期，正是蜀漢政權(quán)岌岌可危之時。建安二十四年（208年）下半年，劉備的荊州三郡被孫權(quán)奪去，關(guān)羽也被東吳殺害。劉備怒不可遏，在稱帝后不久，就傾全國力量東征孫權(quán)，結(jié)果在夷陵之戰(zhàn)中被陸遜擊敗。這一敗，導致剛剛建立的蜀漢政權(quán)內(nèi)部引起騷動和反叛，曹魏隨時有可能進攻漢中。漢中是蜀漢的重要屏障，正是由于魏延治軍有方，守衛(wèi)得當，才使得曹魏不敢窺視漢中。

在魏延“皆實兵諸圍以御外敵，敵若來攻，使不得入”［6］的苦苦經(jīng)營下，漢中成為一個強大的、可以獨立作戰(zhàn)的前進基地。漢中一旦陷落，蜀漢必將不保。在魏延死后，王平等人在漢中沿用魏延的鎮(zhèn)守方針，成功地擊退過曹魏軍的進攻。而蔣琬放棄漢中，南撤到涪縣后，造成的最大問題就是蜀漢面對前線的突發(fā)事件反應時間大大增加。再以后是姜維雖然不斷出擊，也是因為基地太遠，糧草供應困難，所以難有成效。

在諸葛亮第一次北伐時，魏延曾經(jīng)進獻過“子午谷奇謀”：當時魏國派駐邊防的安西將軍夏侯楙乃曹操女婿，“怯而無謀”，因著與魏文帝曹丕的關(guān)系才獲得這荷守一方重鎮(zhèn)的職位。魏延看準此一機緣，遂請求諸葛亮分撥給他一萬軍隊出子午谷，直接攻取長安；諸葛亮自領兵出祁山攻雍州，這樣“一舉而咸陽以西可定”。［7］許多人認為，魏延的計劃雖然冒險，但成功的可能極大；蜀漢面臨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即使不能一舉統(tǒng)一中國，至少有望將雍州并入蜀地?？紤]到后來蜀漢滅于魏國之手，乃是由于魏國大將鄧艾采取了相似的“奇險”戰(zhàn)略，諸葛亮對魏延提議的否決，尤其讓同情魏延的人們深感遺憾。

在分析諸葛亮與魏延關(guān)系的時候，有一點是許多論者都不應該忽略的，那就是：倘若沒有關(guān)羽失荊州，沒有劉備夷陵慘敗，讓蜀漢元氣大傷，那么蜀漢“興復漢室”的北伐就應該是諸葛亮在《隆中對》中所規(guī)劃的開疆拓土的兩路出擊，而不是后來諸葛亮因為實力不足只能穩(wěn)扎穩(wěn)打，逐步推進的方略；如果是大刀闊斧的進攻，像魏延這樣有勇有謀的大將是能夠發(fā)揮出特長也可以建立更為輝煌的業(yè)績的。可惜，歷史沒有給魏延這樣的機會。在諸葛亮不得不“穩(wěn)妥”進行的北伐中，有勇有謀的魏延確實有難以施展能力的困惑。

諸葛亮在北伐期間對魏延是器重的

諸葛亮加入劉備集團后，一直是坐鎮(zhèn)后方，負責糧草供應，因此與在前方作戰(zhàn)的魏延并無關(guān)系。直到建興五年（227年），諸葛亮率軍進駐漢中，才與魏延有了真實的接觸。認真說起來，諸葛亮并沒有對魏延有看法，也沒有棄之不用；恰恰相反，他對魏延是很器重的。

《三國志·蜀書·魏延傳》記載：“建興元年，封都亭侯。五年，諸葛亮駐漢中，更以延為督前部，領丞相司馬、涼州刺史”。建興八年（230年），在諸葛亮的第三次北伐中，魏延受命率偏師西入羌中，魏后將軍費瑤、雍州刺史郭淮與魏延在陽溪大戰(zhàn)。魏延大破郭淮、費瑤等，于是被提拔為“前軍師、征西大將軍，假節(jié)，進封南鄭侯”等等?？梢娢貉拥墓俾氃谑駠€是很高的，而且都是“開府治事”后的諸葛亮親手提拔的。

南鄭侯，這是蜀漢侯爵中的最高級別，相當于縣侯，系東漢侯爵制度中的最高級別。魏延受封之時正是諸葛亮當政時期；雖說諸葛亮不會根據(jù)私人好惡來代替國家用人政策，但也可據(jù)此初步斷定諸葛亮對魏延還是器重的。

諸葛亮第一次北伐，“三郡叛魏”，形勢大好。曹魏舉國震驚，忙派兵抵御。諸葛亮沒有采納“論者皆言”以魏延、吳壹去據(jù)守蜀漢咽喉之地——街亭“為宜”，卻“違眾拔謖”，即讓“言過其實，不可大用”［8］的馬謖統(tǒng)領諸軍與魏國名將張郃交戰(zhàn)，自己也不親臨前線指揮，結(jié)果遭致街亭大敗，使蜀漢失去了唯一的大好時機。

這次北伐沒有重用魏延，說不上是有意冷落。諸葛亮確實是看錯了人，所以他才“請自貶三等，以督厥咎”。［9］他不但承擔了失敗的責任，而且把自己的錯誤公開宣露，以便接受大家的監(jiān)督，記取教訓。

關(guān)于魏延進獻“子午谷奇謀”之事，因為沒有歷史實踐，說它成功或失敗均都是分析，所以不宜夸大它的作用。魏延在當時的職務中，有一條便是“丞相司馬”。從兩漢以來的官制可以知道，“司馬”是專管軍事的。魏延身為丞相司馬，相當于諸葛亮北伐軍的總參謀長，或者說就是諸葛亮的“軍師”。參謀提出一條建議，是很正常的事，而身為主帥的諸葛亮也完全有權(quán)力通過或否決魏延的建議。這些都是很正常的事，絕不可能因此影響諸葛亮與魏延二人的關(guān)系，更不可能形成所謂諸葛亮與魏延之間的矛盾，此后也有諸葛亮派魏延單獨領兵之事就是證明。

尤其需要說明的是：“子午谷奇謀”的記載出于《魏略》，與本傳記載不同。由于《魏略》關(guān)于蜀漢事務的相關(guān)記載多與本傳不合，甚至被裴松之批評為“妄說”、“敵國傳聞之言”等，因此子午谷計本身的真實性令人懷疑。即使確有此事，諸葛亮也不會采納“子午谷奇謀”這樣的計策，因為它太“懸危”［10］。諸葛亮的北伐，實際上也猶如劉備征東吳一樣，是傾全國之力進行的，所以不能冒險。冒險成功了則罷，一旦不成功就會導致國家的嚴重危機。所以，諸葛亮北伐的戰(zhàn)爭指導思想，主要是圖謀穩(wěn)當?shù)卦陔]右建立基地，穩(wěn)扎穩(wěn)打，逐步推進。從蜀漢的實際國力、包括軍力而言，對諸葛亮的北伐步驟，不能不認為是符合客觀實際的。

平心而論，魏延提出的“子午谷奇謀”，實在是過低估計了子午谷道路的艱難和強大的魏國軍事力量。歷史本來是不能假設的，這里不妨作一假設：諸葛亮采納了“子午谷奇謀”，魏延率奇兵從子午谷直奔長安。子午谷道路崎嶇，遇雨還泥濘，魏延軍不能按預期趕到（建興八年，魏使張郃率軍由子午谷攻蜀，就因“大雨道絕”［11］，不能前進，張郃軍只得退還）；勉強走出子午谷時，長安的魏國守軍已布好防守之陣；諸葛亮的大軍也不能按期到達（幾次北伐都推動不走就是證明）。此時的魏延及其大軍，便只能懊悔輕率出征了；蜀國遭此重創(chuàng)，也再不可能組織像樣的北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