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UID PRO QUO[265]
馬克思 恩格斯/中共中央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著作編譯局編譯
一
克勞塞維茨將軍在他的一篇論1796年奧法戰(zhàn)爭的文章中說,奧地利經(jīng)常打敗仗,是因為它的作戰(zhàn)計劃無論在戰(zhàn)略上還是在策略上都不是考慮要實際地去取得勝利,而是要利用似乎已經(jīng)取得了的勝利。[266]從兩翼迂回敵人,包圍敵人,把自己的兵力分散在各個最遠的據(jù)點上,以圖截斷想像中已被擊潰的敵人的一切退路,——為了利用臆想出來的勝利而采取的這些措施和類似措施,每次都成了保證打敗仗的最可靠的辦法。對奧軍作戰(zhàn)方法的這一段評語完全適用于普魯士外交。
普魯士無疑是力圖少花錢而辦大事。某種本能曾使它感覺到,庸碌無能之輩青云直上的有利時機已經(jīng)來到。維也納條約的法國,路易·菲力浦的法國由于一道簡單的命令就從王國改稱為帝國[267],而在歐洲卻連國境上的一個界樁也沒有移動。為了通過12月2日搞出一個霧月18日的摹制品來,不必再進行1796年的意大利遠征和對埃及的討伐[268],只要成立騙子手十二月十日會和舉行一次薩托里的臘腸檢閱就夠了。普魯士知道,各大國并不完全贊同法國農(nóng)民關于真拿破侖復活的幻想。大家都心照不宣地認為,那個要在法國扮演拿破侖的冒險家擔任了一個危險的角色,因此對官方歐洲說來他隨時都可能成為危險的人物。法國之所以能容忍了假帝國,僅僅是由于它覺得歐洲相信這出笑劇。因此,問題曾在于使小丑能夠輕松愉快地扮演他的角色,保證在池座和下等樓座上都有一批熱心的捧場者。過去每當法國國內(nèi)的局勢動蕩不定的時候,——看來,這個洛可可式的帝國繞它自己的軸心旋轉(zhuǎn)的最大周期是兩年,——都要允許這位阿姆要塞昔日的囚徒[255]進行一場國外的冒險。那時在歐洲的議事日程上就出現(xiàn)了只有在法國國境的那一邊才能實行的拿破侖綱領的某一條條文的摹制品。奧當斯的兒子一再被允許去進行戰(zhàn)爭,但是必須遵照路易·菲力浦的口號:《La France est assez riche pour payer sa gloire》〔“法蘭西非常富有,足以為自己的榮譽付出代價”〕。普魯士的老國王[注:費里德里希·威廉三世。——編者注],這個有頭沒有腦的人有一次說,他的普魯士和弗里德里希大帝的普魯士不同的地方在于,后者處于對基督教的抽象對立之中,而前者則克服了庸俗教化的過渡時代,達到了對神的啟示的深刻的內(nèi)心理解。老拿破侖也曾抱有庸俗的純理性主義的偏見,認為只是在戰(zhàn)爭費用由其他國家負擔,而戰(zhàn)爭果實由法國享受的時候,戰(zhàn)爭對法國才是合算的。與此相反,他的滑稽可笑的繼承者得出一個意義深刻的結(jié)論,認為法國自己應當為自己的軍事榮譽付出代價,保持法國的舊疆界是自然規(guī)律,他進行的一切戰(zhàn)爭都應該是“局部性的”,即在歐洲每次恩準他扮演他的角色的有限范圍內(nèi)進行。因此,他進行的戰(zhàn)爭實際上只不過是周期性地給法國做放血手術(shù)罷了,這些手術(shù)每次都使法國增加一筆新國債,喪失一支舊軍隊。
但是,每經(jīng)過一次這樣的戰(zhàn)爭,總要發(fā)生一場紛爭。法國感到不滿意,但是歐洲千方百計地極力勸說這個愛耍脾氣的belle France〔美麗的法國〕。它對Dutchfish [注:直譯是:“荷蘭的小魚”;轉(zhuǎn)意是:“荷蘭的無賴漢”。——編者注]扮演著巴納姆的角色。難道在對俄戰(zhàn)爭以后,歐洲不是極力把他描繪成為具有一切戲劇性特征的仲裁者嗎?難道馮·澤巴赫男爵沒有從德勒斯頓到巴黎,又從巴黎到德勒斯頓往來奔走嗎?[269]放毒者奧爾洛夫和偽造者布隆諾夫沒有向他逢迎討好嗎?[270]難道門的內(nèi)哥羅的公爵和雅科布·費奈迭沒有相信過他的萬能嗎?[271]難道沒有允許過他打著反對英國的背信棄義的招牌來實現(xiàn)俄國的要求嗎?帕麥斯頓用對卡爾斯的叛賣行為和對他自己的將軍威廉斯的反面的贊揚[272]來確證的對俄和約,難道不是被“泰晤士報”宣布為波拿巴對英國的背叛嗎?難道他沒有博得歐洲最機靈的人這份光榮嗎?難道在戰(zhàn)爭期間他沒有占領即使不是現(xiàn)代世界那也是古代世界的一切首都嗎?[273]他傲然掃蕩了達達尼爾海峽不是說明他有一套深深隱藏著的計劃嗎?老拿破侖通常都是從那些最近的任務著手的。新出現(xiàn)的拿破侖的表面上的恭順卻說明權(quán)謀家的深奧莫測。他拒絕了好的東西,只不過是力求得到更好的東西。最后,難道巴黎和約不是以歐洲對比利時這樣的“大國”的反波拿巴主義的記者的《Avis》〔“警告”〕而告成的嗎?[274]
那時,假拿破侖的法國兩年正常循環(huán)的時間過去了。歐洲的官方人物以為,他們?yōu)榱诉@個人的尊嚴所盡的力現(xiàn)在已經(jīng)夠多了。他們曾允許他作為英國人的隨行人員坐船到中國去[275],并且受俄國的委托讓庫扎上校做多瑙河兩公國的統(tǒng)治者[148]。但是,只要路易·拿破侖想試一試跨越英雄和扮演英雄的小丑之間的難以辨別的界限,他立即就會被人以嘲弄的口吻命令回到為他劃定的活動場所的范圍內(nèi)去。他反對北美合眾國的陰謀、他想恢復販賣奴隸的企圖[276]、他對英國的裝模作樣的威脅、他就蘇伊士運河問題進行的反俄示威(他在俄國授意下負責采取這一行動的目的,是在約翰牛面前替帕麥斯頓在俄國的策動下對解決方案采取的反對立場作辯解),——所有這一切都告吹了。只是對于小小的葡萄牙,人們還允許他作威作福[277],為的是勾劃出他對待大國的那副可憐相。連比利時也開始構(gòu)筑工事了,連瑞士也朗誦起“威廉·退爾”來了。[278]顯然,正式控制著歐洲的那些勢力碰到了一個過去經(jīng)常把天文學家們弄得蒙頭轉(zhuǎn)向的問題——錯算了天體運轉(zhuǎn)的周期。
那時,《lesser Empire》〔“小帝國”〕兩年循環(huán)的時間過去了。在從1852年到1854年的第一次循環(huán)期間,發(fā)生了無聲無息的風化過程,這個過程可以嗅到,但是不能聽到。對俄戰(zhàn)爭在這時成了safety valve〔通風口〕。在1856年到1858年的第二次循環(huán)中,情況就不同了。法國的內(nèi)部發(fā)展把假波拿巴拋到政變的關頭。奧爾西尼的炸彈預告了暴風雨的到來。庫茨小姐的不幸的情夫不得不把政權(quán)讓給他的將軍們。法國被破天荒地按西班牙的習慣分成了5個鎮(zhèn)守司令區(qū)[279],而且全部手續(xù)都是在患有氣臌病的歐仁妮的星光照耀下進行的。成立攝政王職位實際上是從加西莫多皇帝手中把政權(quán)交給奧爾良火烤阿拉伯人的專家佩利西埃手中。[280]但是,恢復terreur〔恐怖手段〕已經(jīng)不再使人感到可怕了。奧斯特爾利茨會戰(zhàn)的荷蘭侄子[52]不是顯得令人可怕,而是顯得丑陋可笑了。N'est pas monstre qui veut!〔不是任何人都能成為怪物!〕蒙塔郎貝爾能夠在巴黎扮演漢普敦[281],蒲魯東則能夠在布魯塞爾宣揚附有Acte additionel〔補充條例)的路易-菲力浦主義[282]。夏龍起義[283]證明,軍隊本身就把復辟帝國看做是一出即將演到最后一幕的啞劇。
路易·波拿巴又達到了決定命運的關頭,這時官方歐洲應當明白,只有用舊拿破侖綱領的某一新條文的摹制品才能防止革命的危險。摹制品已從拿破侖用來收場的事件,即從俄國的遠征開始了。那末,為什么不能用拿破侖用來開場的事件即意大利戰(zhàn)爭把它繼續(xù)下去呢?在歐洲的所有主要成員中,奧地利是最不grata〔討人喜歡的〕。魯普士希望為華沙會議、布隆采耳會戰(zhàn)和對北海的遠征向奧地利報仇雪恨。帕麥斯頓早就用對奧地利的仇恨來證實他的文明傳播者的意愿。俄國滿懷恐懼地看到,奧地利已再次宣布它的銀行將用現(xiàn)款支付。當1846年奧地利國庫自遠古以來第一次沒有出現(xiàn)赤字的時候,俄國就發(fā)出了發(fā)動克拉科夫革命[284]的信號。最后,奧地利對自由主義的歐洲說來是bête noire [注:直譯是:“黑色的野獸”,意即駭人的怪物,令人憎恨的東西。——編者注]。所以,波拿巴的第二次戲劇性的阿梯拉遠征應當是反對奧地利,但是有一定的條件:不支付戰(zhàn)費,不擴大法國的疆界,把戰(zhàn)爭“局限”在明智的界限內(nèi),即為了給法國再做一次光榮的放血手術(shù)所必需的范圍內(nèi)。
喜劇既然開了場,普魯士在這種形勢下就認定,在上司批準和十分保險的情況下大顯身手的時機對它說來也來到了。維拉弗蘭卡和約使它在全歐洲面前受到愚弄,搞得臭名遠揚。當它在立憲主義運動中獲得了巨大的成就——這表現(xiàn)在它的國債正以幾何級數(shù)增加——的情況下,它認為,把blue book of its own make [285]像一塊膏藥一樣貼在傷口上是一個好辦法。下一篇文章我們將要聽取它自己的辯護詞。
二
當實行攝政的普魯士所說的就像所寫的一樣的時候,那就很容易發(fā)現(xiàn)它在歐洲的“錯誤的喜劇”[注:莎士比亞的一個著名的喜劇。——編者注]中不僅表現(xiàn)出有曲解別人的天才,而且還有被人曲解的天才。在這方面,它同不僅自己說刻薄話而且也使別人對他說刻薄話的福斯泰夫有某些相似之處。
4月14日阿爾勃萊希特大公來到了柏林,在那里待到20日。他要告訴攝政王一個秘密,并向他提出一個建議。秘密有關將要發(fā)出的奧地利給維克多·艾曼努爾的最后通牒。建議涉及萊茵河上的戰(zhàn)爭。預計阿爾勃萊希特應率領26萬奧軍和聯(lián)邦的幾個南德意志軍在萊茵河上游西岸行動,而普魯士軍和幾個北德意志軍將在普魯士統(tǒng)率下組成萊茵河上的北方軍團。軍隊不設“聯(lián)軍總司令”,而應當受弗蘭茨-約瑟夫和攝政王共同組成的大本營領導。
普魯士不僅立刻忍怒拒絕了戰(zhàn)爭計劃,而且“強烈反對阿爾勃萊希特大公突然提出最后通牒”。
普魯士只要使出了它饒舌的donkeypower〔驢力〕(大家知道,大型機器的功率是由horsepower〔馬力〕來計算的),那是誰也不能抵擋的,最不能抵擋的則是奧地利人。攝政王和他的四個婁羅——施萊尼茨、奧爾斯瓦特、博寧和察貝爾博士先生——“深信不疑”,他們已使奧地利“深信不疑了”。
有一篇普魯士的半官方通告說:“阿爾勃萊希特大公4月20日離開柏林的時候,大家都相信,已提到日程上來的大膽的計劃被擱置起來了;但是,——alas!〔可嘆!〕——他起程幾小時以后,維也納來的電報就報道說最后通牒已經(jīng)提出。”
在戰(zhàn)爭開始以后,普魯士拒絕宣布自己中立。施萊尼茨在標明“6月24日于柏林”“給普魯士駐德國各邦宮廷使節(jié)的緊急指示”中,為我們揭開了這個英勇的決定的秘密。
他低聲細語地說:“普魯士任何時候都不會放棄自己的調(diào)停國〈在另一個緊急指示中說是調(diào)解國〉的立場。不但如此,從戰(zhàn)爭開始的時刻起,它的主要意圖就是要保持這個立場,為此,它才拒絕保證自己的中立,堅持不向任何一方面承擔任何責任,所以它的調(diào)?;顒硬攀冀K能完全不偏不倚地和自由地進行。”
換句話說,奧地利和法國這兩個敵對的方面在一場“局限”在意大利舞臺上的戰(zhàn)爭中將互相消耗自己的力量,英國則作為中立國(!)遠遠居于次要地位。各中立國自己使自己失去了活動能力,而交戰(zhàn)雙方又因為在斗爭中要使用拳頭而被縛住了雙手。在這兩者之間,“完全不偏不倚的和自由的”普魯士像歐里庇得斯的deus ex machina[注:見本卷338頁編者注。——譯者注]一樣在展翅翱翔。調(diào)停者歷來總是比受調(diào)停的各方所得的東西多?;剿玫谋纫腿A多,圣彼得又比基督多,神甫又比圣徒多,而武裝調(diào)停者普魯士所得的將比敵對的和中立的各國都多。說不定俄國和英國就要發(fā)出結(jié)束這場喜劇的信號。那時,它們將會悄悄地把它們的秘密指示塞進普魯士的口袋里去,而普魯士將給自己戴上布倫[286]的假面具。法國不會知道,普魯士進行調(diào)停是不是會讓奧地利占便宜,奧地利也不會知道,普魯士進行調(diào)停是不是會讓法國占便宜,而它們兩者都不會知道,普魯士進行調(diào)停是不是會損害它們兩國而讓俄國和英國占便宜。普魯士將有權(quán)要求“一切方面”的信任,也有權(quán)使人不信任一切方面。它的無拘束將會拘束一切人。如果普魯士宣布自己中立,那就不能阻止巴伐利亞和德意志聯(lián)邦的其他成員國倒向奧地利方面。而作為武裝調(diào)停者,既有各個中立大國掩護它的兩翼和后方,又有那副老是虛張聲勢說將來要建樹“德國的”功績的難以捉摸的神氣,它就能專心致志地去實現(xiàn)挽救奧地利的既神秘莫測又經(jīng)過深思熟慮的措施,從而就有權(quán)利希望有朝一日用詐騙的手段去貼現(xiàn)德國霸權(quán)的期票了。作為英國和俄國的傳聲筒,它可以使德意志聯(lián)邦尊敬自己,而作為德意志聯(lián)邦的安撫者,它又可以騙取英國和俄國的信任。
普魯士不僅是德國的一個大邦,而且是一個歐洲大國,同時又是一個“調(diào)停國”,并且還是德意志聯(lián)邦的霸主!在事件的進程中將會看到,施萊尼茨怎樣越來越陷入這個如此機智而又如此高超的思想進程中而不能自拔。至今都是歐洲國家這輛馬車的第五個輪子、《by courtesy》大國、《on sufferance》而成為歐洲要員的這個普魯士人,現(xiàn)在居然被授予了《quos ego!》的大權(quán)[287]!這一切都不必拔劍相向,而只要把槍扛上肩頭,并且除了攝政王的眼淚和他的走狗的墨水以外,什么東西也不會流出。普魯士竟然沒有博得歌德的長篇小說“親和力”中的米特勒的光榮,那實在不是它的過錯。
普魯士懂得,在第一幕中應當對奧地利板著面孔,使路易·波拿巴不致有絲毫的懷疑,而首先要在俄國和英國面前大顯一下身手。
施萊尼茨在他那個我們已經(jīng)引證過的緊急指示中自認:“在許多德國邦都籠罩著激憤情緒的情況下,要達到這個對我們的利益說來如此重要的目的,并不容易。加之我們政策的方針在這方面同大多數(shù)德國邦政府的政策有分歧,尤其是奧地利不同意我們的政策,這個情況未必需要贅言了。”
盡管有這一切困難,但是普魯士還是成功地扮演了德意志聯(lián)邦憲兵的角色。從4月底到5月底,它展開了它的調(diào)?;顒樱仁顾牡乱庵韭?lián)邦中的伙伴們不得不按兵不動。
施萊尼茨委婉地說:“我們努力的第一件事,是要防止聯(lián)邦過早地卷入戰(zhàn)爭。”
同時,柏林內(nèi)閣打開了自由主義報刊的閘門。這些報刊直截了當?shù)叵蚴忻窠忉屨f,波拿巴沖進意大利,只是為了讓德國擺脫奧地利,并在英雄的庇護下建立德國的統(tǒng)一。這個英雄無疑地是屬于民族的,因為他早已被宣布為“民族的財產(chǎn)”了。
普魯士“當時”所負的使命不是簡單地作為調(diào)停者,而是作為“武裝的”調(diào)停者出現(xiàn),這就在一定程度上使它的行動發(fā)生了困難。它必須一方面抑制好戰(zhàn)的貪欲,另一方面又要號召拿起武器來。它一面分發(fā)武器,同時又警告說不得動用武器。
“不要玩弄火槍,
它和你一樣覺得疼痛。”
施萊尼茨說:“但是,如果我們?yōu)榱吮Pl(wèi)處于兩個交戰(zhàn)大國之間的德國而同時采取一切措施,如果聯(lián)邦各機關在我們的協(xié)助下也不倦地采取防御措施,那末對我們說來,就產(chǎn)生了一個新的責任——注意不要使這些措施突然變成進攻的手段,不要因此而使聯(lián)邦的立場和我們自己的立場的名聲大受損傷。”
可是,完全可以理解,“調(diào)停國”不能總是片面地朝著同一個方向行動。何況還發(fā)現(xiàn)了危險的征兆。
施萊尼茨說:“我們深感遺憾的是,有些跡象說明,正在策劃簽訂同我們的政策方針不一致的特別協(xié)定,局勢的嚴重性理應引起我們的擔憂,因為到頭來可能會不由自主地日益明顯地表現(xiàn)出拆散聯(lián)邦的趨勢。”
為了防止發(fā)生這種“紛爭”并揭開“調(diào)停”的第二幕,便把維利森將軍的使團派到維也納去了。使團活動的結(jié)果在施萊尼茨6月14日從柏林寄給普魯士駐維也納大使威爾特爾的緊急指示中,已經(jīng)講過了。當施萊尼茨只給德意志聯(lián)邦的成員國寫公文的時候,他用的是in ordinary〔普通的〕普魯士公文體。當他給外國大國寫公文的時候,幸而這事是用他不懂的語言辦理的。但是,他給奧地利的是些什么樣的緊急公函呀!全是長得不得了的句子,像一團團絞在一起的絳蟲,經(jīng)過“哥達主義”肥皂液的浸漬,又撒上了烏凱馬爾克[288]的文牘主義的沙糖,一半還泡在詭譎多端的柏林treacle〔糖漿〕的洪流中。
我們之所以要對現(xiàn)在已經(jīng)出世三個星期的柏林Blue book〔藍皮書〕的某些部分仔細加以分析,并不是由于嗜古的怪癖,也不是由于對于勃蘭登堡的歷史感到興趣。因為這里談的是現(xiàn)在正被德國自由派和民主派當做普魯士未來帝國使命的憑借來加以吹噓的那些文件。
施萊尼茨給維利森將軍的最近一次緊急指示,是5月27日送到維也納的。威爾特爾就奧皇內(nèi)閣對維利森的接待給施萊尼茨的兩個緊急報告標明的日期是5月29日和31日。這兩個報告在半個月中一直沒有得到答復。為了掩飾原來的“使命”和事后對它所作的“解釋”之間的各種矛盾,在普魯士的blue book中,施萊尼茨給納利森的那些緊急指示、威爾特爾給施萊尼茨的那些緊急報告以及攝政王和布斯特拉巴[289]之間的全部會議情況都被抽掉了。奧地利外交大臣萊希堡無論如何也無法恢復原文,因為維利森和威爾特爾本來就不是要用書面把普魯士的那些急件通知他的,而只是對他宣讀一遍??梢韵胂褚幌拢粋€不能讀到而只能聽到下面這種長句子的大臣,處境是怎么樣:
施萊尼茨說:“我切望把這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完全澄清,所以就關心要在我給馮·維利森將軍的函件中把我們對我們在一定情況下準備采取的措施以及那些必須成為我們安排采取的行動的基礎的先決條件的觀點十分明確地加以闡明。”
施萊尼茨在準備正式解釋維利森去維也納的使命以前,以他所特有的謹慎態(tài)度讓事件自然發(fā)展。奧軍在馬振塔會戰(zhàn)中打了敗仗,撤出了所有倫巴第的要塞,急速地退到基澤河東岸。哥爾查科夫照會德國各小邦,以鞭子相威脅,責成它們嚴守中立。這個照會上了報刊。[290]被懷疑暗中同情奧地利的得比,把政權(quán)讓給了帕麥斯頓。最后,在6月14日,即施萊尼茨給威爾特爾發(fā)出緊急指示那一天,普魯士政府通報[291]刊登了關于動員6個普魯士軍的命令。維利森使團被派往維也納,隨后便是這個動員令!整個德國都紛紛議論普魯士的英勇的謹慎和普魯士的謹慎的英勇。
最后,我們來看看施萊尼茨給普魯士駐維也納大使的緊急指示。攝政王脫口說出了“寬宏大量的話”。接著,維利森就以先知的口吻預言了“最誠實的意圖”、“最無私的計劃”和“最真摯的信任”;萊希堡伯爵“表示同意我們所持的觀點”。但是,同一位萊希堡,這位維也納的蘇格拉底,終于表示希望從漫無邊際的空談轉(zhuǎn)入對平淡無奇的現(xiàn)實事實的討論。他認為,“看到普魯士的意圖已經(jīng)表達出來”這一點,具有“特別的意義”。根據(jù)這一點,普魯士企圖利用施萊尼茨的筆來“進一步明確”維利森的“使團”的“意圖”。因此,他“進一步概述了在維也納交換思想時我們所表述過的意圖”。我們在這里把這個“進一步概述”扼要復述一下。維利森使團的用意是這樣的。普魯士“在具有一定的先決條件的情況下”,有“確定不移的意圖”。施萊尼茨本來應該說,普魯士在具有確定不移的先決條件的情況下,有不一定的意圖。先決條件就是要奧地利把德意志聯(lián)邦的首倡權(quán)讓給普魯士,不同德國各王朝單獨簽訂條約,總之,就是暫時把德國的霸權(quán)讓給普魯士;意圖就是要保證奧地利“根據(jù)1815年條約對意大利一些地區(qū)的占有權(quán)”,并“爭取在這個基礎上締結(jié)和約”。普魯士認為,奧地利與意大利其他各國的關系和“這些意大利國家之間的關系”是個“懸而未決的問題”。如果奧地利“在意大利的領地”“遭到了嚴重的威脅”,普魯士就將試圖“進行武裝調(diào)停”,并且
“在調(diào)停成功時,它將繼續(xù)采取行動以達到上述目的,因為作為歐洲大國的責任和德意志民族的崇高使命要求它這樣做”。
非當事人施萊尼茨說:“我們自己的利益責成我們不能延緩干涉。但是,選擇調(diào)停以及由此而產(chǎn)生的以后的行動的時機,應由王室自由決定。”
施萊尼茨斷言:第一,由維利森所轉(zhuǎn)達的“交換思想”被萊希堡說成是“交換意見”;第二,普魯士的意圖和先決條件“應當取得皇室的同意”;第三,萊希堡大概是純思維的敵人,他想把“交換思想”變成為“交換外交照會”,變成為“兩個內(nèi)閣的有成文的文件作證明的協(xié)商”,總而言之,他希望把普魯士的“先決條件”和普魯士的“意圖”看做是白紙黑字、“有案可查的”東西。但是,這時施萊尼茨的高尚意識感到憤慨了。萊希堡的要求所追求的是什么目的呢?就是要實際上變我們的“最秘密的、由于信賴而通知的政治思想為束縛我們的諾言”。
施萊尼茨正在做政治思維方面的實際的、秘密的練習。而萊希堡卻想把高不可攀的思想同卑微下賤的照會聯(lián)系起來!對于柏林的思想家說來這是Quelle horreur〔多么可怕的事〕呀!況且這種交換照會會像是對奧地利在意大利的那些領地的“保證”。好像普魯士想保證什么似的!更何況被冒瀆地變成了交換照會的交換思想“馬上就會被法國和俄國理解為——這是完全合乎邏輯的——是engagement formel〔正式的責任〕,是加入戰(zhàn)爭”。好像普魯士什么時候曾打算參戰(zhàn),或者希望在什么人面前,尤其是在法國和俄國面前使自己名譽掃地似的!最后,也是主要的,這種交換照會“顯然會使原定的調(diào)停企圖無法實現(xiàn)”。奧地利應該了解,問題不在于它在意大利的那些領地,不在于1815年的條約,不在于法國的篡位,不在于俄國的世界霸權(quán),不在于一般的卑賤的利益,而在于要引起歐洲糾紛,以便出乎意外地為普魯士造成一個“調(diào)停國”的新的崇高地位。莎士比亞作品中那個入睡時是補鍋匠,醒來就成了勛爵的流浪漢[292]所說的話,并不像施萊尼茨沉湎在普魯士作為歐洲“武裝調(diào)停國”的使命這個念念不忘的思想時所說的那樣冠冕堂皇?!秛neasy conviction,that he ought to act up to his newborn sublimity of character》〔“關于他的行動必須符合于他性格中新出現(xiàn)的高貴品質(zhì)的令人煩惱不安的信念”〕像毒蜘蛛咬住他一樣,老是縈繞在他的心頭。
施萊尼茨湊近萊希堡的耳邊把關于普魯士作為一個調(diào)停國的使命這個念念不忘的思想悄悄告訴他時所表現(xiàn)的“信任態(tài)度”,正像他所說的,使他也“希望獲得皇室的與我們的信任相當?shù)男湃?rdquo;。萊希堡也要求得到施萊尼茨這份稀奇的照會的副本。威爾特爾宣稱,為了有文件證明普魯士的信任態(tài)度,“根據(jù)自己得到的指示”,他受命宣讀照會,但是無論如何沒有權(quán)利留下這個corpus delicti〔物證〕。于是萊希堡要求威爾特爾和他一起到維羅那去見弗蘭茨-約瑟夫,以便讓后者“至少是從口頭上能夠準確地、詳盡地知道普魯士的看法”。但是,普魯士的“信任”同樣也起來反對這個要求,于是萊希堡便以諷刺性的恭順態(tài)度指出,“如果他在他的回答中也許沒有能夠完全正確地把握柏林緊急指示的思想的全部進程”,那末這就應當歸咎于施萊尼茨的這些長句子只是對他宣讀的。
萊希堡給奧地利駐柏林大使科勒爾的回答標明的日期是:6月22日于維羅那。這個回答很使人懷疑5月底維利森使團的用意和6月中柏林對這一使命的解釋之間是否一致。
萊希堡說:“根據(jù)我過去同他〈威爾特爾〉和馮·維利森將軍的會談,我沒有得出結(jié)論,認為柏林內(nèi)閣對我們?nèi)詫⒈3指叨鹊慕鋫?,以致避免用任何文件來證明自己的意圖。”
但是,維利森的使團更沒有使萊希堡準備承認普魯士作為歐洲武裝調(diào)停國的崇高使命。按萊希堡的說法,主要的,即問題實質(zhì)的真正所在,是“歐洲擺脫法國的最高領導而獨立”。事件本身就揭穿了“我們的敵人在真實意圖尚未成熟以前想冠冕堂皇地用來掩飾這些意圖”的“那些借口”是空洞無物、不值一提的。“此外,普魯士作為德意志聯(lián)邦的成員國所負的責任,同保持調(diào)停的作用隨時都可能變得無法相容。”最后,奧地利希望看到普魯士成為站在自己這方面的“盟國”,所以,一開始就否認它作為“調(diào)停者”的使命。因此,奧地利既然從意大利紛爭一開始就反對普魯士“采取調(diào)停者立場的企圖”,那末顯然它就更不會在某個時候贊成“普魯士的武裝調(diào)停”了。
萊希堡說:“武裝調(diào)停這個概念就其實質(zhì)說來,包含有發(fā)生反對交戰(zhàn)雙方的戰(zhàn)爭的可能性。幸而在普魯士和奧地利之間不存在這種可能性,所以,我們不能設想,在這兩個國家的關系中普魯士能進行武裝調(diào)停。無論這個名稱,還是它所隱藏的內(nèi)容,看來都應當永遠被排除于兩個國家的關系之外。”
可見,萊希堡反對施萊尼茨的緊急公函及其對維利森所負使命的解釋。他認為,從5月底起,普魯士的調(diào)子變了;他堅決否認奧地利已經(jīng)承認普魯士負有作為武裝調(diào)停國的崇高使命。施萊尼茨有責任說明這第二號誤會(第一號誤會是在阿爾勃萊希特大公和攝政王之間發(fā)生的),辦法是公布他給維利森的緊急指示和威爾特爾給他的那些緊急報告。
可是,萊希堡是以奧地利人的身分來回答的,那為什么奧地利人在同普魯士人談話時要改變自己的本性呢?為什么普魯士就不“保證”奧地利在意大利的那些領地呢?難道這種保證——萊希堡問道,——不符合維也納條約的精神嗎?
“如果法國希望推翻由條約規(guī)定的歐洲局面的最重要的部分,它在從維也納會議直到我們今天這個時代中難道能希望哪怕有一個敵人是孤立的嗎?法國根本不想用局部戰(zhàn)爭去侵犯那些領地的已定疆界。”
可是,“交換照會”還不是“有條約做根據(jù)的保證”。按萊希堡的說法,奧地利“只想了解”普魯士的善良意圖。但是,為了討好施萊尼茨,對于他的絕對秘密的政治思想,它將絕對保守秘密。至于媾和,萊希堡指出,普魯士可以向法國隨便提出多少媾和建議,“條件是,這些建議要保持奧地利和其他意大利君主的1815年的版圖和自主權(quán)利不受侵犯”。
換句話說,奧地利在給作為調(diào)停國的“普魯士的秘密通知”中,根本不想越出沒有任何意義的共同地區(qū)的界限。相反地,既然普魯士“以積極的盟國的身分出現(xiàn),那末,關于擬定媾和條件的問題也就只有在兩國一致同意的情況下,才能談得上”。
最后,萊希堡觸動了普魯士的隱痛。照他的話說,奧地利同意普魯士想在聯(lián)邦議會中得到首倡權(quán)的“意圖”,只是有一個“前提”:普魯士的交換思想將變成交換照會。但是,結(jié)論連同前提一起失去了意義。甚至施萊尼茨以他所固有的理解能力也“會理解到”,由于柏林“無論在哪一方面都沒有承擔過束縛它的義務”,由于他自己“把做出關于武裝調(diào)停的決定的時機推延”到未定的“將來,并且保留了選擇這種時機的權(quán)利”,維也納也“應當完全保持在德意志聯(lián)邦關系方面的自由”。
這樣一來,普魯士誘使奧地利承認它在德國的優(yōu)先地位并且具有充分權(quán)利擔任歐洲調(diào)停國的崇高角色的企圖便以徹底的失敗而告終了。在這一段時間內(nèi),曾動員了6個普魯士軍。普魯士應當向歐洲解釋。因此,施萊尼茨在他“6月19日致普魯士駐歐洲各國使館的通函”中宣布:
“普魯士通過動員,采取了更加符合當前局勢的立場,同時它并不放棄自己的溫和原則……普魯士的政策仍然是它從意大利問題的紛爭開始時起就一直遵循的政策。可是現(xiàn)在它根據(jù)既成局勢,也拿出了自己的解決這一問題的辦法。”
為了使人不致對政策及其辦法產(chǎn)生任何懷疑,通函最后聲明,“普魯士的意圖是防止德國的分裂”。
攝政王政府認為,甚至連它的這個懺悔的罪人的聲明也必須用給法國的“極秘密的”通知來緩和一下。早在戰(zhàn)爭即將開始之前,布斯特拉巴和攝政王兩人共同的朋友、戰(zhàn)爭畫畫家吉[注:大概指吉南。——編者注]第一個受委托前往柏林。他帶回來了對友誼的保證。在進行動員期間,也向巴黎發(fā)出了許多官方的和半官方的保證,內(nèi)容是這樣的:
“法國無論如何不應當向壞的方面解釋普魯士的軍事措施。我們不抱任何幻想,我們知道,同法國作戰(zhàn)是多么不理智,這種戰(zhàn)爭將招致多么危險的后果。但是,請法皇體諒我們的處境是多么困難。各方面都向攝政王政府施加壓力。我們處于別人對我們心存戒懼的狀況下,對這點不得不加以考慮。”
或者:
“我們正在進行動員,但是無論如何不應認為這是進攻法國的措施。quasi〔在某種程度上〕作為德意志聯(lián)邦首腦的攝政王,應該不是簡單地捍衛(wèi)聯(lián)邦的利益,而且在國內(nèi)也應該居于使他能夠防止各種輕率行為并迫使德國其他各邦遵循他的溫和政策的地位。請法皇重視這一點,并盡力使我們能比較容易地完成我們的任務。”
普魯士在設置它那些滑稽可笑的圈套時,竟然要求法國政府:
“讓政府的報紙不要過于貶損巴伐利亞、薩克森等而抬舉普魯士;這只會損壞普魯士的名譽。”
于是,瓦列夫斯基便有充分權(quán)利在他6月20日的通函中聲明:
“普魯士所采取的新軍事措施并沒有使我們感到任何不安……普魯士政府動員它的一部分軍隊,這說明它除了保衛(wèi)德國的安全,并確立使它能夠同其他兩個大國一起對今后的調(diào)停進程產(chǎn)生公正的影響的地位以外,沒有其他任何意圖。”
普魯士作為武裝調(diào)停國的崇高使命在各國已家喻戶曉,以致瓦列夫斯基甚至敢于說出很難聽的俏皮話,說普魯士宣布動員并不是反對法國,而是反對“其他兩個大國”,因為它們想使普魯士對“簽訂協(xié)定”失去“公正的”影響。
普魯士調(diào)停的第二幕就這樣收場了。
普魯士調(diào)停的第一幕(從4月底到5月底)給德國做出了一個判決:《la mort sans phrase》[293]。在第二幕中(從5月底到6月24日),“偉大祖國”的癱瘓狀態(tài)被關于維利森使團的漂亮言詞和普魯士動員的阿拉伯圖案裝飾起來了。這第二幕的最后一場是在德國各小邦宮廷里演出的,它們在聽取施萊尼茨的照會。施萊尼茨像施梯伯一樣,喜歡“混合的”口述程序。在這里我們從他那個我們已經(jīng)提到過的,標明日期是“6月24日于柏林”的“給普魯士駐德意志各邦宮廷使節(jié)”的照會中,只援引兩個地方。為什么普魯士不同意實現(xiàn)奧地利想使“交換思想”變成為“交換照會”的愿望呢?
施萊尼茨向德國各邦宮廷悄悄地說:“實現(xiàn)這個愿望,就等于是保證奧地利占有倫巴第。對那些不確定的事件承擔責任對普魯士來說是不現(xiàn)實的。”
所以,從柏林的觀點看來,失去倫巴第并不是“對奧地利在意大利的那些領地的嚴重的威脅”,也不是使普魯士伺機拔劍而起的“確定事件”。
施萊尼茨接著說:“今后甚至是任何形式上的責任,只要會改變我們的調(diào)停國的地位,都應當拒絕承擔。”
可見,普魯士的調(diào)停并不是致力于為奧地利的利益而改變“不確定的事件”;可以說恰好相反,一切可能發(fā)生的事件,其宗旨都在于使“普魯士作為調(diào)停國的地位”仍然保持不變。正當普魯士斷然要求奧地利把德意志聯(lián)邦的首倡權(quán)交給它的時候,它自己卻獻給了奧地利一件值得懷疑的等價物,這就是有善良的普魯士意圖作保證的普魯士的善良意志。正如柏林的短工們[294]所說的,放了葡萄醬的蔥花湯。
在調(diào)停的第三幕中,普魯士終于以歐洲大國的角色出場了,施萊尼茨在準備兩份同樣的緊急公函,一份給倫敦的伯恩施托爾夫伯爵,另一份給彼得堡的俾斯麥男爵;第一份應向約翰·羅素勛爵宣讀,第二份應向哥爾查科夫公爵宣讀。緊急公函中有一半全是賠禮求恕。普魯士動員了它的一部分兵力,而施萊尼茨不遺余力地論證了這一大膽步驟。在6月19日給歐洲各大國的共同照會中,這個步驟被宣布是為了保衛(wèi)德意志聯(lián)邦的領土,為了普魯士實現(xiàn)自己武裝調(diào)停國的作用,特別為了“防止德國的分裂”。在給德意志聯(lián)邦各成員國的公函中說,“這個措施應當束縛法國的軍事力量,大大改善奧地利的處境”。在給英國和俄國的緊急公函中,作為動因的是“各鄰國的軍備活動”、“注意到事件的進程”、“軍事行動臨近德國的邊境”、尊嚴、利益、使命等等。但是,“另一方面”,“而且”,“我再重復一遍,伯爵先生和男爵先生”,普魯士進行軍備活動沒有任何不好的想法。它的意圖“當然并不包括要制造新的紛爭”。它所追求的,“仍然只是它最近在英國和俄國的同意下所力求達到的那個目的”。Nous n'entendons pas malice!〔我們不打算干什么壞事!〕——施萊尼茨這樣大聲說道。
“我們只希望和平”,并且“我們滿懷信任地向倫敦內(nèi)閣和彼得堡內(nèi)閣呼吁,以便同它們聯(lián)合起來尋求停止流血的辦法”。
為了表明自己是值得英國和俄國信任的,普魯士像捍衛(wèi)不可動搖的教條一樣捍衛(wèi)著英俄的兩個論點。第一個論點是,奧地利以它的最后通牒惹起了戰(zhàn)爭;第二個論點是,斗爭是為了實行自由主義的行政改革,為了廢除奧地利對毗鄰的意大利各國的保護權(quán)而進行的。使奧地利皇室的權(quán)利遷就民族自由主義的“改組活動”——這就是普魯士極力追求的東西。最后,正如施萊尼茨所說的,普魯士相信路易·波拿巴的selfdenying declarations〔大公無私的聲明〕。
這些空洞無物的無稽之談就是普魯士“以充分的信任,光明磊落的坦率態(tài)度”,羞答答地悄悄告訴各中立大國關于它的“調(diào)停計劃”的一切。“頭腦清醒、態(tài)度謙恭的小伙子”施萊尼茨擔心“更明確地說出自己的思想在一定程度上會把問題弄糟”。但是,他那念念不忘的思想終究還是迸發(fā)出來了。普魯士認為自己的“使命是起武裝調(diào)停國的作用”。但愿英國和俄國承認這個使命!但愿它們“對于如何解決當前的紛爭,怎樣才能使這種解決辦法為互相斗爭的各方面所接受,發(fā)表自己的看法”。但愿它們首先向普魯士發(fā)出指令,使它可以在最高上司的批準下,可以說是avec garantie du gouvernement〔在政府的保證下〕,承擔調(diào)停的獅子的角色!總之,普魯士想扮演歐洲的lion〔獅子〕的角色,但是要像細木工史納格那樣扮演這個角色。
獅子:但是請你們放心,我實在是細木工史納格,
既不是兇猛的公獅;也不是一頭母獅,
要是我真的是一頭獅子而沖到這兒來,
那我自己會大倒其霉!
提修斯:一頭非常善良的畜生,有一顆好良心。
萊散特:這頭獅子按勇氣說只好算是一只狐貍。
提修斯:對了,而按他那小心翼翼的樣子說起來倒像是一只鵝。[注:莎士比亞“仲夏夜之夢”第五幕第一場。——編者注]
施萊尼茨的緊急公函標明的日期是6月24日,也就是索爾費里諾會戰(zhàn)的日子。當奧地利戰(zhàn)敗的消息傳到柏林時,這個緊急公函的兩份副本還放在施萊尼茨的寫字臺上。同時,郵局也把約翰·羅素勛爵的急件[295]送到了,“其中布魯姆先生過去的little man〔小人物〕”,tom-tit of English liberalism〔英國自由主義的小鳥〕,愛爾蘭《coercion bills》[296]的喉舌把帕麥斯頓的意大利計劃告訴了普魯士。馬格德堡不在明喬河上,而比凱堡也不在阿迪杰河上,正像哈里季不在恒河上,而索爾福特也不在薩特里日河上一樣。但是,路易·波拿巴聲稱,他并不向往馬格德堡和比凱堡。為什么要用條頓人的粗魯行為去激怒高盧雄雞呢?約翰·羅素甚至發(fā)現(xiàn),如果戰(zhàn)場上的“勝利”是“決定性的”,那“敵人一定非常愿意同意停止消耗精力的斗爭”。依據(jù)這個絕頂聰明的發(fā)現(xiàn),羅素一面指責德國的好戰(zhàn)貪欲,一面又贊揚普魯士的“溫和的、開明的行為”,并且建議施萊尼茨要“在德國局勢許可的范圍內(nèi)盡可能”準確地模仿英國!最后,這個Jack of all trades〔萬能行家〕回憶起了普魯士的“崇高的調(diào)停使命”,帶著一般的又酸又甜的微微的冷笑,向他這位立憲主義方面的學生說了下面一段安慰的話作為臨別贈言:
“很可能,各友好的調(diào)停國的聲音將被認真地聽取,而簽訂和約的建議也不再是毫無成效的時間就在眼前了!”(羅素寄給柏林布盧婚菲耳德勛爵的緊急公函,日期:6月22日于倫敦。)
卡·馬克思寫于1859年7月底—8月中
載于1859年7月30日和8月6、13、20日“人民報”第13、14、15和16號
原文是德文
俄文譯自“人民報”
注釋:
[265]《Quid pro quo》(“偷梁換柱,混淆視聽”)是1859年7月底—8月中在“人民報”上發(fā)表的馬克思的一組文章的標題;由于“人民報”??@組文章沒有登完。——第503頁。
[266]克勞塞維茨著“1796年意大利戰(zhàn)局”(Clausewitz.《Der Feldzug von 1796 in Italien》)。——第503頁。
[267]指路易·波拿巴總統(tǒng)1852年12月2日頒布的關于法國恢復帝制并宣布路易·波拿巴本人為皇帝、號稱拿破侖第三的命令。——第503頁。
[268]對埃及的討伐是根據(jù)拿破侖·波拿巴的提議并在他的指揮下于1798年5月進行的,其目的是要征服埃及并破壞英國和印度的交通線。這場延續(xù)三年多的冒險的遠征結(jié)果破產(chǎn)了。
霧月十八日(1799年11月9日)是完成法國資產(chǎn)階級反革命過程的一次政變;政變結(jié)果,建立了拿破侖·波拿巴的軍事專政。——第503頁。
[269]指1855年法國和俄國之間的秘密和談,這次談判是通過在俄國宮廷有廣泛聯(lián)系的薩克森駐巴黎公使?jié)砂秃漳芯暨M行的。——第505頁。
[270]1856年,在巴黎會議上,俄國代表團團長奧爾洛夫伯爵和團員布隆諾夫把自己的策略建立在利用英法矛盾的基礎上;在會議上形成了法俄的接近。——第505頁。
[271]在1856—1860年間,拿破侖第三力圖加強他在巴爾干的影響,因此他支持門的內(nèi)哥羅的公爵丹尼洛一世反對土耳其蓄謀侵犯門的內(nèi)哥羅的斗爭。因此,丹尼洛一世尋求同拿破侖第三建立私人的密切關系;后者便成了門的內(nèi)哥羅的繼承者的教父。
在1851—1852年間,費奈迭在他于波恩出版的“北德意志報”(《Zeitung für Norddeutschland》)上發(fā)表了許多關于路易·波拿巴及其政變的文章。——第505頁。
[272]由英軍據(jù)守的土耳其要塞卡爾斯于1855年11月投降俄軍。雖然領導要塞防御的是以威廉斯將軍為首的英國軍官,但是,英國政府由于暗中關心的是削弱“盟國”土耳其,所以對卡爾斯守軍的行動極其曖昧。卡·馬克思對這點的看法詳見“卡爾斯的陷落”一文(見“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文版第11卷第673—712頁)。而且威廉斯被俄國俘擄后于1856年回國時,英國還為他舉行了隆重的歡迎;給他以各種獎賞和榮譽稱號。——第505頁。
[273]指1849年被法軍占領的羅馬,以及在克里木戰(zhàn)爭期間,法國軍隊曾經(jīng)駐扎的雅典和君士坦丁堡。——第505頁。
[274]指法國外交部長瓦列夫斯基在1856年巴黎會議的最后一次會議上的發(fā)言,他要求比利時報刊停止對拿破侖第三的人身攻擊,這個發(fā)言得到了其他各國代表的支持。——第505頁。
[275]暗指法國參加反對中國的第二次“鴉片”戰(zhàn)爭(1856—1858)(見注31)。——第505頁。
[276]見注158。——第506頁。
[277]見注158——第506頁。
[278]暗指拿破侖第三干涉瑞士內(nèi)政在瑞士引起的不滿,拿破侖第三于1858年初要求瑞士政府引渡被控參與奧爾西尼陰謀的那些政治流亡者。——第506頁。
[279]指1858年1月27日的命令,該命令按照西班牙的榜樣,把第二帝國的領土劃分為五個軍區(qū),分別由元帥管轄。——第506頁。
[280]關于攝政和建立樞密院的命令是1858年2月1日,在奧爾西尼行刺拿破侖第三以后不久頒布的。佩利西埃做了樞密大臣,如果皇太子即位時年歲尚幼,樞密院就成為攝政會議。
馬克思暗指1845年佩利西埃的野蠻行為,他在鎮(zhèn)壓阿爾及利亞起義期間,曾命令燃起煙火熏死躲藏在山洞中的一千名阿拉伯起義者。—第506頁。
[281]暗指1858年底的對法國政論家蒙塔郎貝爾的審判案,因為他發(fā)表文章譴責了第二帝國的制度。拿破侖第三赦免了被告者,但是,蒙塔郎貝爾拒絕赦免,要求宣判無罪。馬克思諷刺地把這個案件比做是對十七世紀英國資產(chǎn)階級革命的卓越活動家之一約翰·漢普敦的審訊,漢普敦在1636年曾拒絕向皇家收稅官交納未經(jīng)下院批準的賦稅——“造船費”。由于漢普敦拒絕納稅而引起的審判案大大促進了英國社會中反對專制政體的反對派的壯大。——第506頁。
[282]馬克思指的是蒲魯東于1858年在布魯塞爾出版自一本小冊子“教會所恪守的正義”(《La Justice poursuivie par L'Eglise》)。在這本小冊子中,蒲魯東把波拿巴王朝和奧爾良王朝作了對比以后,認為奧爾良王朝宣布的帶有關于必需進行一些民主改革的保留條件的管理原則比較好。馬克思諷刺地把這些保留條件比作是補充條例(Acte additionel)——拿破侖第一在他從厄爾巴島上回來以后于1815年在法國實行的憲法。——第508頁。
[283]指1858年3月6日在索恩河岸夏龍發(fā)生的軍隊的共和主義發(fā)動,發(fā)動遭到了失敗。——第506頁。
[284]見注153。——第507頁。
[285] Blue book of its own make(自制的藍皮書)——是馬克思對1859年奧意法戰(zhàn)爭的那些很像英國的藍皮書的外交文件的稱呼,這些文件于1859年7月由普魯士政府在“新普魯士報”上發(fā)表,隨后于7月30—31日由奧格斯堡“總匯報”加以轉(zhuǎn)載。
藍皮書是英國議會和外交部發(fā)表的資料和外交文件的總稱。蒙皮書因藍色封面而得名,英國從十七世紀開始發(fā)表藍皮書,它是英國經(jīng)濟史和外交史的主要官方資料。——第507頁。
[286]據(jù)傳說,公元前390年,侵入羅馬帝國的高盧軍在長期圍攻卡皮托里以后,表示同意在獲得大量贖金的條件下撤離該城,但是,當黃金已經(jīng)稱出的時候,高盧人的領袖布倫高呼《Vae victi!》(“戰(zhàn)敗者罪該萬死!”),把自己沉重的劍扔在放有砝碼的稱盤上,于是破壞了最初的協(xié)定。——第371、392、509頁。
[287]《By courtesy》(“禮貌上尊稱的”)。——見注161?!禣n sufferance》(“出于體恤”,“由于恩賜”)——在英國法律中表示一個人由于恩賜,而不是根據(jù)法律得到某領地或封號的權(quán)利。
《Quos ego!》(“看我來教訓你!”)——在味吉爾的長詩“亞尼雅士之歌”中,尼普頓向未經(jīng)他同意就在海上掀起了風暴的風這樣厲聲唱道。——第510頁。
[288]“哥達主義”——馬克思對哥達黨(見注197)擁護者的裝腔作勢的言詞的稱呼。
島凱馬爾克是勃蘭登堡?。▽倨蒸斒浚┑谋辈康貐^(qū),反動的普魯士容克地主的堡壘。——第512頁。
[289]布斯特拉巴是路易·波拿巴的綽號,由布倫、斯特拉斯堡、巴黎三個城市名稱的第一個音節(jié)組成;這個綽號暗指他曾經(jīng)企圖在斯特拉斯堡和布倫舉行波拿巴主義的暴亂(見注71),也指1851年12月2日的巴黎政變,這次政變在法國確立了波拿巴的專政。——第513頁。
[290]哥爾查科夫1859年5月27日(俄歷15日)給俄國駐德國各邦的外交代表的緊急指示全文刊載在“比利時獨立報”上,并于1859年6月16日在奧格斯堡“總匯報”第167號上轉(zhuǎn)載。——第513頁。
[291]指“普魯士王國國家通報”(《K?niglich-Preuβischer Staats-Anzeiger》),這是德國的一家日報,普魯士政府的官方機關報;該報從1851年到1871年在柏林出版。——第513頁。
[292]指莎士比亞的戲劇“馴悍記”中的人物補鍋匠克里斯多弗·史賴(見序幕、第一場和第二場)。——第515頁。
[293]《La mort sans phrase》(“無話可說,堅決處死”)——據(jù)說,1793年1月在國民公會議員對原任國王路易十六的判決進行記名投票時,神甫西哀士說了這句話。——第520頁。
[294]馬克思指的是在德國各大城市首先是柏林的十字街頭上等待受雇的那一類短工(即所謂《Eckensteher》)。這些短工的語言具有獨特的人民的幽默感的特點。——第520頁。
[295]指1859年6月22日約翰·羅素給英國駐普魯士大使布盧姆菲耳德的緊急指示;指示全文刊載在1859年7月18日奧格斯堡“總匯報”第199號的附刊上。——第523頁。
[296]《Coercion bills》是為了鎮(zhèn)壓愛爾蘭革命運動于1833年和1847年通過的幾項特別法律。根據(jù)這些法律在愛爾蘭范圍內(nèi)實行了戒嚴,并且授予英格蘭當局以各種專制的全權(quán)。——第523頁。
[52]指拿破侖第三,他是拿破侖第一的弟弟的,即1806—1810年期間占據(jù)荷蘭王位的路易·波拿巴的兒子。馬克思稱拿破侖第三為“奧斯特爾利茨會戰(zhàn)的侄子”,是暗示下面這個事實,即1851年12月2日的政變正好安排在拿破侖第一粉碎了俄奧聯(lián)軍的奧斯特爾利茨會戰(zhàn)(1805年12月2日)的周年紀念日。——第185、506頁。
[148]法國外交曾利用莫爾達維亞和瓦拉幾亞公國希望合并成一個統(tǒng)一國家的愿望來鞏固拿破侖第三帝國在巴爾干的勢力。1859年1月在法國和俄國的協(xié)助下亞歷山大魯·庫扎上校被選為兩個公國的國君(執(zhí)政者)。統(tǒng)一的羅馬尼亞國家到1862年才建立。——第301、505頁。
[255]暗指1840年路易·波拿巴在布倫兵變失敗后被囚禁于阿姆要塞一事;1846年路易·波拿巴從要塞逃出(見注71)。——第488、497、504頁。
出處: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3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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