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盛轉衰
在康乾盛世的輝煌巔峰,中國迎來了踏浪而至的西方資本主義,1793年的英國馬戛爾尼使團來華即是其標志性事件。乾隆皇帝等統(tǒng)治者對外面的世界了然無知,更沒有意識到世界一體化的進程波濤洶涌,不可阻擋,依然沉睡于天朝上國的酣夢之中,并以天朝統(tǒng)馭萬國、撫有四海,原不藉外夷貨物以通有無拒絕了英國提出的擴大貿易和通商要求,從而關閉了通向世界的大門。伴隨著閉關自守、故步自封和國內社會矛盾的深化,清朝很快從盛世的巔峰跌落下來。在鴉片戰(zhàn)爭以后,帝國主義的一次次野蠻侵略和不斷爆發(fā)的大規(guī)模農民起義,使中國的民族矛盾和階級矛盾日益激烈、空前復雜,清朝由此開啟日之將夕、悲風驟至的衰世進程,進入四海窮困、內亂漸起的多事之秋。
早在乾隆王朝的后期,因土地兼并、貧富分化和人口膨脹所引發(fā)的社會矛盾和零星民變已暗流漸涌、此起彼伏,至嘉慶元年,終于釀成持續(xù)9年半、遍及五行省的白蓮教農民大起義,成為大清王朝由盛到衰的轉折點。50余年后,1851年爆發(fā)的太平天國運動,更是摧枯拉朽、蕩滌一切,歷時14年,橫掃17省,成為中國和世界歷史上規(guī)模和影響最大的農民起義,給予清朝的腐敗統(tǒng)治以沉重打擊,充分展示了中國農民的偉大力量。作為傳統(tǒng)社會的大多數,中國的農民階級處在社會的最底層,一家一戶、自給自足,生產生活方式十分簡單和脆弱。在人給家足的承平時期,這些默無聲息的農民如同順服羔羊,仿佛一盤散沙,似乎毫無力量,被統(tǒng)治階級稱為草民。但是,統(tǒng)治階級的橫征暴斂和階級壓迫一旦使他們難以為命、揭竿而起,并有效組織起來,這些苦難的農民便如雄獅出籠、猛虎下山、火山崩射,爆發(fā)出任何勢力都難以阻擋的驚天力量,深刻影響著歷史發(fā)展的進程和方向。
為鎮(zhèn)壓白蓮教起義,清廷陣亡副將以上高級軍官400余人,消耗白銀兩億兩,相當于全國財政的五年總收入。為鎮(zhèn)壓太平天國,清廷面對腐敗的八旗綠營和財政危機,不得不實行興辦團練、自籌軍餉政策,使地方的厘金自征自用和兵為將有、將由帥選得以公行。隨著湘軍、淮軍的崛起和漢族督撫勢力的坐大,清廷逐漸在任官、財政、司法、軍事等方面權落屏翰,政治格局由內重外輕向內輕外重轉變,清廷權威和專制統(tǒng)治發(fā)生嚴重動搖。在清代后期,面對從白蓮教、太平天國到義和團的一次次農民大起義,清朝統(tǒng)治者不從澄清吏治、抑制貧富分化入手來緩和社會矛盾,而是揚湯止沸地血腥鎮(zhèn)壓反抗的農民,繼續(xù)維持專制統(tǒng)治,不僅充分暴露了其日益腐朽沒落的本質,也付出了巨大代價,使自己不斷陷入更為嚴重的經濟危機和統(tǒng)治危機。
在內亂不止的同時,以1840年的鴉片戰(zhàn)爭為標志,各個帝國主義列強也自西徂東,相繼大舉入侵,嚴重侵害了中國的國家主權和領土完整,攫取了極為巨大的特權和利益。帝國主義列強逼迫清廷簽訂了1100多個不平等約章,侵略之手如水銀瀉地,無孔不入地滲透到中國政治、經濟、外交、文教等各個方面;侵占和掠奪中國領土約174萬平方公里,并通過租界等形式,把中國大部領土劃為各國列強的勢力范圍;勒索大量賠款,僅《馬關條約》和《辛丑條約》即賠款約12億兩白銀,相當于當時清廷全年財政收入的十倍以上。帝國主義的野蠻侵略和瘋狂掠奪給中華民族帶來了空前的民族災難和巨大民族犧牲,使中國一步步淪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
從飄搖走向絕境
面對農民起義和帝國主義入侵的雙重打擊,清朝陷入內外交困的統(tǒng)治危局。為應對統(tǒng)治危局,清朝統(tǒng)治者先后開展了一系列改革和自救舉措,但這些舉措不僅受到腐敗吏治的嚴重侵蝕和頑固勢力的阻撓反對,而改革的謀劃和組織者卻墨守祖宗成法,固守既得利益,缺乏全面改革的勇氣、決心和智慧、力量,最終使大清王朝從風雨飄搖走向滅亡絕境。
在清朝后期,吏治腐敗愈演愈烈,大小官僚不僅因循疲玩、茍且懈怠,而且貪污成風、賄賂公行,橫征暴斂、中飽私囊。這些專制痼疾和陋習沉疴陳陳相因、積重難返,使國家機器運轉失靈、效率低下、政令不行、內耗紛起,給清朝統(tǒng)治造成重大損害,也使統(tǒng)治危機日益加劇,社會更加黑暗。
在統(tǒng)治者被迫學習西方的改革之路上,更是不斷受到頑固勢力的猛烈抨擊和堅決反對。頑固勢力不是某個派別和集團,而是遍及朝野的巨大慣性力量,是傳統(tǒng)社會意識形態(tài)的總代表。在長期的歷史過程中,中國的華夏文明以其早熟和高度發(fā)達而自立于東亞,影響著周邊,從統(tǒng)治階級到普通百姓,無不認為中國的文明聲教舉世無雙,澤被天下。當近代化的新生事物漸次來到中國時,便受到了極為強大的傳統(tǒng)勢力的頑固抵抗,面對著冥頑不靈、深閉固拒的頑固勢力,各項改革都被迫而起、阻力重重,每個新生事物都只能曲折而生、匍匐而行。比如,在洋務新政已舉辦數年后的1866年,因京師同文館要招收舉人、生員和翰林院官員入館,就被社會上的頑固勢力攻擊為“未同而言,斯文將喪”,大學士倭仁也以“立國之道,尚禮義不尚權謀”上奏反對。中國第一批官費留美學生于1871年出國學習后,便不斷受到“用夷變夏”的猛烈抨擊,三批留美學生不得不中途停學,全數撤回。鐵路本是先進的交通工具,為修筑鐵路,洋務派與頑固勢力曾先后進行了三次大規(guī)模論辯,愚蠢的上海道還在1876年將英國人在上海修筑的鐵路以28萬兩白銀的高價購回、就地拆毀。如果從英法美三國領事于1863年向李鴻章建議承修鐵路始,到1889年初慈禧太后下決心修建鐵路止,其間竟持續(xù)26年之久。這些事件充分說明了走向進步的改革之艱、步伐之重。
更為致命的是,在清朝滅亡前的72年里,清廷既未出現(xiàn)過雄才大略的明君,也少有通達時變的重臣,因而各項改革的謀劃和組織,或被動應變,或投機短視,從未進行過通盤的頂層設計和深思熟慮的周到安排,從洋務新政、戊戌變法到清末新政,這三大改革無不證明了這一點。最后一次改革的清末新政是在八國聯(lián)軍蜂擁而至,清朝統(tǒng)治搖搖欲墜之時,為應對革命派的暴力斗爭和立憲派的不斷抗爭而采取的權變之策。清末新政是清廷維持統(tǒng)治、挽救危亡的生死時刻,是歷史留給統(tǒng)治者的最后機會。但統(tǒng)治者不能順應歷史潮流,不能滿足人民期望,不少改革名曰新桃實為舊符,甚至成立皇族內閣,最后只能在人們的憤怒聲討和武昌起義的槍炮聲中被趕下歷史舞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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