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命北上處理天津教案之后,曾國藩感到自己老病纏身、精力日絀,即將不久于人世。同治九年(公元1870年)六月初四,他寫信給兩個兒子交代后事,比如怎樣運靈柩、如何處理奏折與文稿,同時要求兒子做人要重仁義,不忮不求。
所謂忮(zhì),就是嫉賢害能、妒功爭寵;所謂求,就是貪利貪名,患得患失。在曾國藩看來,這兩種心態(tài)是為人處世之大忌,必須極力戒之。他在信中用了很長一段文字討論這兩個問題。
曾國藩是個仕宦經(jīng)驗非常豐富的人。道光十八年(1838年)入仕后,做過翰林院檢討、內(nèi)閣學(xué)士、禮部侍郎兼兵、工、刑、吏部侍郎,十年七遷,連升十級。或許是升得太快了,周圍那些大臣們一個個眼睛都紅了。他給皇帝上奏折畫了個草圖,圖畫得不好看一點,這些人都要說三道四。曾國藩從這件事中,深深體味到“忮”心之可怕。后來,他事情做得更大,官升得更高,便時時以“不忮”要求自己。現(xiàn)在自感來日無多,當(dāng)然要將心得傳給兒子。
至于“求”心帶來的害處,曾國藩則看得更透徹。咸豐十一年(公元1861年),清文宗病死后,權(quán)欲熏心的慈禧聯(lián)絡(luò)恭親王奕訢發(fā)動宮廷政變,扳倒了載垣、端華、肅順、景壽等顧命八大臣,肅順被處斬,載垣、端華被賜在宗人府空室自盡,其余五人都被奪職,穆蔭還被發(fā)往軍臺效力。僅僅過了四年,慈禧又盯上了奕訢,找了個借口,剝奪了他的“議政王”頭銜。曾國藩是個很傳統(tǒng)的人,一般不議論朝政,但對慈禧的嗜權(quán)是有想法的,他私下對幕僚趙烈文談及,“兩宮才地平常,見面無一要語……”“朝中有特立之操者當(dāng)推倭艮峰,然才薄識短。”語言中毫無掩飾地表達(dá)了對時局的擔(dān)憂和對朝中自太后至大員的失望。
不忮,展示的是我們對他人的善意。人都希望被尊敬,但聰明的人懂得:要贏得他人尊敬只能靠自己的不懈努力,不能靠打壓那些比自己優(yōu)秀的人,打壓只會顯出自己的褊狹與污濁。擁有了不忮之心,別人失意之時我們伸以援手;別人得志之時我們付以笑顏,他們會感受到你的真誠、善意,這個世界就會少許多爭斗。不求,呈現(xiàn)的是對自己的善意。不要患得患失,被欲望沖毀了頭腦。人的欲望是無止境的,有了旱澇保收的工作,還想日進(jìn)斗金;有了三室兩廳,還渴盼豪華別墅;在圈子里有了名氣,還想天下人人皆知……欲望太強,又不懂得用道德與智慧去克制,往往鑄成大錯。懂得節(jié)制,才知道如何追求利益但不損及他人。
從一定意義上講,不忮不求講究的是一種“他者”意識,即跳出自己看自己。只有如此,才會洞悉,人生需要“舍”,“舍”了才有“得”。“舍”掉嫉妒,“得”到尊重;“舍”掉欲望,“得”到更大的收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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