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在大山深處,周圍是高高低低連綿起伏的山,西、南、北三面高,唯東邊逐漸走低,直至幾十里外。一條玉帶般的河,像是《詩經(jīng)》里窈窕少女甩落的水袖,多情地依偎著村莊,以舒緩溫柔的古典抒情風(fēng)格,讓心靈深處產(chǎn)生一種美好而圣潔的情愫。河水清澈透亮,河的兩岸,就是那少得可憐的有限耕地,或平坦鋪展岸邊,或階梯型纏繞山腰,隨地勢錯落有致?;蛟S正是因為少,土地就顯得更為珍貴,被鄉(xiāng)親們視若命脈。
土地從來不辜負(fù)我們的敬畏。它敞開敦厚的胸膛,用血肉之軀豢養(yǎng)出小麥、大豆、玉米、紅薯,還有花生、芝麻、谷子、水稻……所有的這些生命都在土地里生根、發(fā)芽、成長、成熟,并一代代延續(xù)著人們根據(jù)意愿賜予它們的姓氏和名字。
先說小麥吧。春天來的時候,那貼在大地肌膚上的孱弱的麥苗會在不經(jīng)意間開始變的青翠起來,濃綠起來,強壯起來,眨眨眼,就綠油油水靈靈地鋪滿了田野。然后,坐胎,吐穗,揚花,神奇地在春天里一氣呵成。
麥子是一年中在這土地上最早成熟的谷物。剛?cè)胂奶欤偷搅他溩映墒斓募竟?jié)。樸素的麥壟里,除了金黃的麥子,偶爾有幾棵野草,幾株燕麥,除此,便是田埂上恣意生長的綠色,將金色的麥田框成了一幅幅圖畫。早上的時候,能看到麥穗上的露珠,晶瑩,剔透,閃著田野的空曠和黎明時的光芒,麥子以它數(shù)千年以來的姿勢,成排成行,一浪浪地從田里走來,走過村莊,走過河流,和濃烈的陽光融為一體,直指遠(yuǎn)方的都市。那個時候的麥子,齊整整地站在腳下那堅實的土地上,摩肩接踵,麥芒的光芒直直地刺向天穹,在滿目蔥蘢中獨樹一幟。微風(fēng)吹過,沙沙作響,那是多么美妙的天籟之音,洞穿胸腔,發(fā)出有力的金屬般的聲響,至今仍在我的夢里縈縈繞繞,總也不肯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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