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得堂來,張海棠叫了聲冤屈,又被趙令史掌嘴。“我這衙門問事,真?zhèn)€官清法正,件件依條律的,還有那個清官清如我老爺?shù)模?rdquo;蘇太守自己也說:“今后斷事我不嗔,也不管他原告事虛真。笞杖徒流憑你問,只要得的錢財做兩分分。”
鄭州衙門點了董超,薛霸,押送張海棠到開封府定罪去,趙令史和馬家大娘子給了他們倆各五兩銀子,要他們在半路上害死張海棠。路遇風雪,苦不堪言。正巧遇到張林。原來張林到開封做了衙役“五衙都首領”,正要去迎接延邊賞軍歸來的包公。由此阻止了董超、薛霸,陪著妹妹到開封府。
灰欄測試見親情
包公在開封府見了鄭州過來的公文就有懷疑,“因奸藥死丈夫,強奪正妻所生之子,混賴家私,此系十惡大罪,決不待時的。我老夫想來,藥死丈夫,惡婦人也,常有這事。只是強奪正妻所生之子,是兒子怎么好強奪的?況奸夫又無指實,恐其中或有冤枉”。
包公提審此案,聽了張海棠的申訴,又傳了大娘子到庭,以及被大娘子買通的一干旁證的證詞。然后包公叫張林上來,“取石灰來,在階下畫個欄兒。著這孩兒在欄內(nèi),著他兩個女人,拽這孩兒出灰欄外來。若是他親養(yǎng)的孩兒,便拽得出來;不是他親養(yǎng)的孩兒,便拽不出來”。連著試了兩次,都是大娘子把孩子拽到手里。
包公于是假意要打張海棠,張海棠哭訴:“妾身自嫁馬員外,生下這孩兒,十月懷胎,三年乳哺,咽苦吐甜,煨干避濕,不知受了多少辛苦,方才抬舉的他五歲。不爭為這孩兒,兩家硬奪,中間必有損傷。孩兒幼小,倘或扭折他胳膊,爺爺就打死婦人,也不敢用力拽他出這灰欄外來,只望爺爺可憐見咱。”
包公斷定,“律意雖遠,人情可推。古人有言:視其所以,觀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廋哉!人焉廋哉?。ā墩撜Z·為政》)你看這一個灰欄,倒也包藏著十分利害。那婦人本意要圖占馬均卿的家私,所以要強奪這孩兒,豈知其中真假,早已不辨自明了也。本為家私賴子孫,灰欄辨出假和真。外相溫柔心毒狠,親者原來則是親”。
包公已經(jīng)聽說鄭州衙門里的趙令史和馬家大娘子有奸,派人把趙令史抓來。到案后這趙令史聲辯說:“難道老爺不看見的,那個婦人滿面都是抹粉的,若洗下了這粉,成了甚么嘴臉?丟在路上也沒人要,小的怎肯去與他通奸,做這等勾當!”可張林作證,說那天見大娘子和趙令史在路上囑咐董超、薛霸,要害張海棠。趙令史見勢頭不妙,立刻承認,“小的與那婦人往來,已非一日,依條例也只問的個和奸,不至死罪。這毒藥的事。雖是小的去買的藥,實不出小的本意”。大娘子只得也認罪。
包公最后判決:
“鄭州太守蘇順,刑名違錯,革去冠帶為民,永不敘用。街坊老娘人等,不合接受買告財物,當廳硬證,各杖八十,流三百里。董超、薛霸,依在官人役,不合有事受財,比常人加一等,杖一百,發(fā)遠惡地面充軍。奸夫奸婦,不合用毒藥謀死馬均卿,強奪孩兒,混賴家計,擬凌遲,押付市曹,各剮一百二十刀處死。所有家財,都付張海棠執(zhí)業(yè)。孩兒壽郎,攜歸撫養(yǎng)。張林著與妹同居,免其差役。”
眾源匯成的智慧故事
《灰欄記》這個故事有多種來源。東漢的著作《風俗通》中記載的西漢潁川太守黃霸的故事。說潁川有富室,兄弟同居,兩妯娌都懷孕。大嫂的孩子流產(chǎn)了,大嫂就搶了弟媳婦生的兒子。雙方爭訟了三年,官府無法斷決。報到太守黃霸衙門里,黃霸派人抱著那個小孩子站在院子里,命令兩妯娌來搶,誰搶到就是誰的孩子。黃霸觀察到那個大嫂搶奪的動作很大,而那個弟媳婦“情極凄愴”,縮手縮腳。黃霸痛罵大嫂:“你不過是貪多分家財,根本不顧及孩子的安危,這事太明顯了。”大嫂只得服罪,孩子歸了弟媳婦。
古印度的佛教經(jīng)典《賢愚經(jīng)》,一名《賢愚因緣經(jīng)》十三卷,在北魏太平真君六年(公元445年)由涼州(今甘肅武威)沙門慧覺(一作曇覺)等譯為中文。《賢愚經(jīng)》主要講述佛陀前生作菩薩時的種種本緣經(jīng)歷故事,援引了印度當時的許多民間故事。其中第十一卷也有類似的故事。說有兩個爭奪嬰兒的婦女來求見國王,國王命令兩人各牽孩子的一只手,能夠用力把孩子拉到自己一邊來的,“誰能得者。即是其兒”。國王觀察到有一個婦女“盡力頓牽,不恐傷損”。而另一個“隨從愛護,不忍抴挽”。國王由此判斷真?zhèn)巍?/p>
而在西亞古希伯來人的《舊約·列王紀上》上,載有所羅門王故事,也是如出一轍。說是有兩個妓女來,站在國王面前,請國王判斷孩子是誰的。國王就吩咐說,“拿刀來,將活孩子劈成兩半,一半給那婦人,一半給這婦人”。一個妓女急忙求饒,說:“求我主將活孩子給那婦人吧,萬不可殺他。”另一則說:“這孩子也不歸我,也不歸你,把他劈了吧。”國王于是判決:“將活孩子給這婦人,萬不可殺他。這婦人實在是他的母親。”
在這三個故事里,自然是所羅門王的故事時間最早,《賢愚經(jīng)》次之,《風俗通》最晚。很有可能是各地民間逐漸傳播而形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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