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安世是漢宣帝時的重臣,在麒麟閣十一功臣中位列第二,僅次于霍光。他的父親就是著名的酷吏張湯,但他卻和父親相反,為人“忠信謹厚”,處世謀事都極為謹慎。張安世曾經舉薦過一個人,其人為此來謝,張安世大恨,以為“舉賢達能,豈有私謝”,竟從此和此人斷絕了來往。
舉賢達能,豈有私謝,用現(xiàn)在的話說,就是選拔舉薦干部,為國不為己,為公不為私,但依賢能,但憑公心,既不能授爵公堂、感恩私室,更不能公器私用、借以謀私。歷史上,這樣的事例不勝枚舉。東漢光武帝劉秀時期的陰興就是其中一個。陰興是劉秀皇后陰麗華之弟,為人謙退恭讓,劉秀幾次想為他加官晉爵,陰興卻一再堅辭,并曾以《易經》“亢龍有悔”的話告誡姐姐陰麗華:“富貴有極,人當知足,身居高位而不知自省,將恐盛極而衰,終遭敗亡。”陰麗華深受觸動,從此不為宗族親戚向劉秀請官求位。陰興與張宗、鮮于裒關系緊張,但從未將私人情緒帶到公事中,相反知道二人富有才干,時常在各種場合包括在劉秀面前稱贊二人優(yōu)點。他與堂兄陰嵩素不相能,但心里卻十分欽佩陰嵩沉穩(wěn)威重的性格。陰興病重時,劉秀向他詢問朝臣誰可堪用,他毫不遲疑地舉薦了陰嵩等人。與此相反,他與張汜、杜禽雖然平素交好,但知道二人華而不實、難當大任,因此盡管時常在經濟上資助二人,但從未為二人的官職升遷說過話。陰興這種公私分明的品格贏得了人們的贊嘆,“世稱其忠平”。
選人識人歷來是千古難題。同樣的人,在有的人眼里可能一無是處,在他人看來卻是將相棟梁。韓信在楚寂寂無聞,在漢大放異彩,其中就離不開蕭何的識人;許攸不被袁紹所用,到曹操這里卻成座上嘉賓。這也說明,人才難得,識人更難。連孔子都曾感慨“吾以言取人,失之宰予;以貌取人,失之子羽”!無怪韓愈長嘆,“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從張安世、陰興身上我們可以看到,能否把人識準、用準,就必須出于公心,真正做到“舉賢達能,豈有私謝”。
換言之,張安世、陰興的事例告訴我們,做到“舉賢達能,而無私謝”,不將選人用人權作為播撒人情、利益交換的工具,就要擯除個人喜惡。古人有“內舉不避親、外舉不避仇”的佳話,“內舉不避親”固然不錯,但人們更愿意看到“外舉不避仇”。齊桓公信用管仲,盡管自己曾差點被管仲射死;唐太宗信用魏征,盡管魏征曾極力建議李建成及早對他動手。事實上,選拔一名與自己性格相異的人,作出這樣的決定難;選拔一名與自己有過“摩擦”甚至曾經“頂撞”過自己的人,作出這樣的決定更是難上加難。甚至可以說,對與自己曾有“過節(jié)”的人的容忍度正反映出一個人的公心度?,F(xiàn)實中,不難看到,有的人個性耿直、原則性強、不好“通融”,他們信奉“吾愛吾師更愛真理”,有時在工作中難免會因為堅持原則得罪人,因為敢抓敢管不招人喜歡,有時甚至搞得其領導下不了臺,讓領導覺得“沒面子”。在這種情況下,能不能拋去個人恩怨,將這些人選上來,可以說最大程度體現(xiàn)了他的領導是否胸襟開闊,是否具有公心,是否真正從事業(yè)出發(fā)選拔人才。
“舉賢達能,豈有私謝”,最重要的是堅持按制度辦事、靠制度選人。史載,西漢昭帝與金賞、金建兄弟自小相好、情如手足,金賞后來繼承了父親金日磾?shù)木粑?,昭帝也想給金建封侯,于是與霍光商量。霍光回答:“金賞封侯是因為繼承了父親的爵位,金建卻沒有封侯的理由。”昭帝笑著說:“封不封侯難道不是你我說了算嗎?”霍光當即回答:“國家有制度,有功才能封侯,豈能無緣無故說給就給。”昭帝聞言,從此不再提及此事。一定意義上,遵守制度是最大的公心。這是因為,人總是有感情的,每個人對于事物的看法難免會受自己經歷、教育、性格甚至一時情緒等各種因素的影響,在這種情況下,堅持制度第一,不因私情而變通制度,不因私怨而規(guī)避制度,正是克服私心雜念、人情干擾的最好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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